鞭炮声响起来，也有烟花在夜空里绽放，空抱着荒坐在门口望着夜空，荒看不到，可是仍然习惯在夜晚仰望。
烟花在夜空绽放，听这声音也知道，远比不上京城的繁华。
曾经在京城，烟花大半夜都不曾荒凉，凌苍会带着她一起出去，双臂环过她的身子，不让她走丢了，站在桥上看天空水中烟火共绽。墨夜也曾牵着她的手走过一条条街道，挤过许多人流站到高处看烟火烂漫。那个时侯，晚归之后，尘总是在她的房间里等着，带着款款笑意，说：“走，我带你去看烟花。”抱起她飞到房顶上，两个人坐在高高的屋顶看那些流焰在深沉的夜空里大朵大朵绽放凋零。
他们都不知道，她最不忍看烟花。
绚烂夺目，却只有一霎。她的生命何尝不是如此。
烟火燃在墨色夜空里，死后，化作灰烬，随着纷纷的雪落下来。明明晦晦的烟火的光照落在寂寥的脸上。
窗前的老人解下腰间葫芦，灌下一口酒。
酒水和月光，那才好喝，只是这夜，无月。身边那随他许多年，为他生下了儿子的女人也去了。只留下他一个人。
“荒大夫！荒大夫！”院外一群人声嘈杂，“快，快！”
昏暗里看不清是些什么人，但是可以肯定，是村民。抬来一个人，浓重的血腥味，让荒心里一紧。
“空，怎么了？”把人抬进屋子，荒问。
“割腕，目前看到的是这样的情况。”空随荒处理病情久了，两人之间也就生出了默契，回答完荒，就飞快点穴止血。以往都是荒点穴，但是荒看不见，点穴前总要先摸索着找到穴位，因此就让空也学了点穴。
其他人都在外面候着，不敢大声，荒和空在屋里忙，外面的人揪着心。白天那老头靠着窗子喝酒，睨着眼看着这情况。
许久，空扶着脸色惨白的荒出来，空道：“没什么事了，只是失血过多，身子太虚弱了，先在这里疗养几日罢。”
等候的人长吁一口气，纷纷谢过荒和空就不打扰了。
外人一走，老头正要跳出来问她为何看不见还能救人，却见空冲到墙角吐起来。疑惑地站在他们身边，老头儿皱着眉问：“这是何故？”
“荒……讨厌血腥。”空沉着声音回答他。
荒吐完就好了，空扶她回屋，老头儿看了看亮着灯的病房，问：“那个人，没有人留下照顾她吗？”
“那是个孤女。”荒只留下这一句话。
空照顾荒睡下，就去看着那个受伤的女人了，那老头而也不睡，陪着空。
“你们可是一直住在此处？”
“不是。”空一面盯着孤女的面容，觉得似乎这张面孔很熟悉，可又想不起在哪里见过，仔细想想，总觉得这张脸实在是太平凡，好像在任何地方都能看见这样一张脸。另一面，空担忧着荒的身子，没有兴趣跟人绕圈圈，于是直接回答了老头子。
“那么你们是从什么地方来的？”
“在边城，她救了我，然后我们就来到了这里。”空一边回答他，一边收拾着一旁的血污。
“你可知道娃娃从何处来的？”
老头子一连串的问题让空有了警觉，荒也许是有着不愿告人的过往的。在他不可知的她的过往里，一直都是那个叫无伤的陪伴着她的，因为他早于他存在于她的心底，才使他无法驻进她的心。荒不讲她的过去，唯一讲起的一次都带着深深的忧伤，那个叫做无伤的男人，最后一定是深深地伤害了她，否则她怎么会一个人在那个边城里？空这么想着，心里就觉得烦躁起来，就拿荒的话堵这个老头子：“你的话太多了。”
老头一窒。话很多吗？从来没有人说过他话太多，可是来到这个地方，这两个娃娃却都说他话太多……难道真的是老了吗？人老了，话就多了？
呐，不对，是这两个人话太少了。嗯，就是这样。老头子撇了撇嘴，走出去。
走出来却听见嘤嘤哭声，很低，压抑着，像是从深深的地缝中穿透出来的，被封印了上千年不见天日的幽怨的呜咽。很低，像风声。
循声走去，是荒的房间。
那个女子吗？
今日看她笑，即便是那么开心地笑，都是无声的，原本以为她哭也该是无声的……呐，也许，她哭起来真的是无声的罢，现在，应该是梦到了什么罢。
仰起头，呃，葫芦里的酒没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