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一怔。
“我可是以为你是一个孩子的，没想到，竟然这么妖艳。真是的，你长成这样，让世间的女子都如何是好。”
荒……在开玩笑。她，真没有事吗？
迎上空疑惑的眼神，荒抚上他的面颊。老头不知何时已悄悄离去。荒温柔地笑着，笑容清淡而妩媚。“好瘦。”她说。空一把把她抱进怀里。
“荒，还有我。我会在你身边，接受我，好不好？”
“空。我不希望，成为任何人的羁绊……”
“不是羁绊！”空打断她，“你为什么不懂呢？你不是羁绊……”
“空，我累了。”
老头又滞留了几日，荒看来已经完全恢复，看不出任何悲伤或者绝望，只是一如既往地寡淡，没有什么情绪，淡淡地，含着浅浅的笑意。
也终于说服了空，让他放下心来，随老头一起去游历。
荒把连日赶制的衣服替空包起来，连同为老头做的几件。老头看着收拾东西的荒，感慨了一声：“真该把你也带着，而且，你的手艺也不逊于小子啊。”荒只是淡淡笑笑，直起身来，说：“空到底还是小孩子性子，不要待他太严，偶尔也该宠宠他。他晚上睡觉喜欢抱着暖暖的东西，记得多为他备一条被子让他抱着，他是一个没有安全感的孩子呢。”
“就这么走了，你当真不留恋？”
荒笑了笑，“你话太多了。”
“你叫什么名字？”老头突然很认真地问。
“荒。不过，既然叫惯了娃娃，就随你了。”荒始终带着浅淡的笑容。
“你，最初叫什么？洛什么？”
荒抬起头，久久地望着他的眼睛，那一双洞察世事的眼睛。
“你不用对我施魅术。那东西对精力的消耗太大，少用些。你的毒就够了。”老头很认真地说，像是一个长辈对晚辈的关怀。
“你是在劝我对你用毒吗？”荒冷笑着，不接受他的好意。
“我当年跟洛青扬是莫逆之交。可是他出事的时候我还是没能保他。你爹……是个很刚烈的人，说起来，真应该说他固执。”老头浮起微笑，摇了摇头，“你娘武功高强，当时武林上恐怕少有人能敌呢。带着重伤昏迷的你爹逃遁，竟然能躲过江湖追杀。我跟你娘没什么交情，不过，也见过，确是美人一个，做事也很缜密……”
“你到底骗了我多少？莫灏天。”荒直起身子，幽深的眸子对上老头的，满是危险的肃杀之气。
“没骗你。”
“你说过……”是，他说过，“寡不敌众”，但是，他没说最后结果。
“御龙庄早晚是要消失的，如同你以无伤的死来给墨绝一个对宰相下手的契机一样，我不过也是送墨绝一份礼而已。”
“那么……”
“尘儿在寻你。”毕竟是上了年纪的老人，一眼就看穿荒的心事。
“你都没有告诉他我的消息吗？”
“让他来看你跟小子一起吗？”略有嗔责，但是两人都明白，这话里，更多的只是玩笑意味。
荒突然笑了，依旧是无声地笑，却不再是微微含首，唇角微勾，而是慢慢地，慢慢地蹲了下去，跪坐在地上，双手支地，垂下头。青丝缱绻在落地的衣裙上，肩在微微颤抖着，有眼泪一滴一滴地滴落在裙衫上。
“荒……”从外面来的空看到坐在地上的荒，不知所谓，奇怪地望望荒，又望望莫灏天。
荒摇摇头，抬手拿衣袖抹去眼泪，抚着桌子站起来。
“其实，御龙庄只是从表面上消失了罢。”
莫灏天饶有兴致地笑了笑，“聪明。不过……倒是留了不少钱给墨绝那小子呢。”
“尘……他知道我没死罢。”
“嗯。猜得到。”
“苏予没有告诉他？”
“苏予？他知道？可恶的小子！我就知道那小子不可信，他跟你一样没有心！”莫灏天气急败坏，恨不得苏予现在就在他面前让他痛殴一顿的样子。
“是我拜托他不要讲的。不过……”荒敛了笑意，抬起头，悠悠地望向窗外的天空，道，“就让尘好好打点御龙庄的事罢，不要让他知道我的存在。”
“娃娃……”
“其实你故意让我理解错是为了让我的眼睛恢复，是吗？”荒微微笑着。
“嗯，这倒没错。”那种情况下，情绪激动，血气上涌，很有可能冲开她被压迫的视觉，其实一般人的话，只要用内力打通就好了，只是荒的经脉被封，内力不行，强用内力的话，她反而会冲破经脉而死。那个封她经脉的人武功实在太过高强，看来是下定决心不想让她习武的。也是，荒对于武功的悟性也是极高，拥有魅颜，倘若再拥有绝世的武功，不知道她将来会走上一条什么样的路呢。
其实莫灏天也只是一赌。赌她对莫尘的情和她的意志。一年不视物不知她的眼睛是否还活着，他也只有试一试，不过，他成功了。
“你们在说什么？”空一直听着，却听得一头雾水。无怪，他一直在边疆流浪，怎会知道天下第一商的名字叫苏予，又怎会知道北安的皇帝叫墨绝，更不可能知道这些人物之间的纠葛。不过，不知道也好。
荒走到空的面前，微微仰起头，说：“空，要照顾好自己。想不起来的事就不要想了。好好地活着，要活得幸福啊。”空以为她所说的“想不起来的事”就是他记忆里遗失的那一段，也就点了点头，深深地望着荒的眸子。她的眼眸，真的很美，比夜空更深邃，更神秘……空不由地对着她的眼睛露出妩媚妖艳的笑容。这样的眼眸，让人沉醉呢……
“不要。”莫灏天突然出声阻止。
荒回过头去，望着他，空也不解。
“他，不会想要忘记的。就算会痛，也还是想要记得。人生里，本来就有些事，有些人，是因为爱而疼痛，因为疼痛而深刻，因为深刻而为生命增添光辉的。他们，并不想忘记……”就像自己的妻子，永远地离开自己了，每每想起都会感到疼痛，可是，自己一点都不想忘记。他只想珍藏着这份记忆，连同疼痛。因为疼痛是因为爱而产生的啊。
“忘记？荒，你要对我做什么？”空突然有些担忧地问。荒抬起荒芜的眼睛，问：“空，我永远不可能属于你，记得我，只会让你痛苦，你，还愿意记得我吗？忘记我，你可以开始一个新的……”
空突然吻上她的唇，生生地把她的话给堵了回去。他紧紧抓着她的胳膊，指甲几乎嵌进她的肌肤。
“你有什么资格消除我的记忆！就算你不是我的，可是那些关于你的记忆还是我的！是我的！你怎么可以，怎么可以如此残忍地把我唯一的记忆给剥夺！荒，你怎么能如此残忍！”从未见过空如此愤怒，荒眼睁睁看着空愤怒地跑开，却失落地站在原地。
舌尖舔过被咬伤的唇，有腥咸的味道，有点麻木。不痛，真的不痛。
“也许，真的，是我错了。”荒淡然转身，向外走去，却不是追向空的方向。
“唉……”莫灏天仰头，最近越来越容易叹气了呢。真是的，那两个孩子都不叹气，我叹什么？
替他们叹的。
午饭咧？俩人都走了，谁来做午饭？莫灏天突然意识到一个更重要的问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