巨大的匾牌挂上去,“月殿”这两个字飞扬张狂。荒回头看了身后满意地笑着的商羽一眼。很明显,这是他的字。
跟他的人一样。
荒看着匾牌挂上去,转身就往殿里走,没有什么情绪。“怎么?荒,不请孤进去坐坐?”商羽磁性的声音在身后响起。
“说笑了。”荒踏上月殿的最后一级台阶,回身,优雅地倚靠在柱子上,轻淡地笑着,“到处都是陛下的地方,又何须荒来请呢?”
商羽倒没有计较她的伶牙俐齿,大笑着上了台阶。进殿,商羽的眉头就皱了起来。“人都到哪里去了?”
“我吩咐他们没事不要出来。”荒平淡地回他。
“看来孤月殿这名字起得倒是不错,你这里跟那嫦娥的广寒宫差不多了。”
“哦?陛下去过广寒宫?”荒也不知为何,总是跟商羽不对盘,有些话想也没想就针对着他说出来了。
“你以为孤拿你无奈何就放肆了?”商羽把荒逼到靠墙。
“哪敢,陛下可是主人。”荒倒是不惧,这话虽是谦虚之意,但是在她那张出尘而淡漠的脸上,怎么都看不出恭敬,相反,提醒商羽她是他的客人的意思倒是很明显。
“也是,孤怎么也该尽一尽地主之谊。来人!”商羽一挥袍袖,“吩咐下去,今晚设宴,为孤的客人洗尘。”
夜色临,华灯初上。
偌大的宫殿里点点烛火和璀璨明珠照映得夜色下的宫殿依旧明亮。
金碧辉煌,流光溢彩,宫女低着头安静地来往,匆忙而不慌乱,玉盘珍馐,金盏银箸,帝王奢华。
群臣百官相携入殿,虽是面带喜色,口道吉言,却都暗自揣摩不解,帝何时出宫过,又带回怎样的客人。普天之下莫非王土,天下百姓莫不帝子,什么人能称得上是客人,而且承如此大礼,要宴请百官?
月殿里,清冷寂寥的殿上几盏烛轻轻颤抖,微风就这样把那个倚靠凉柱而立的女子的身影吹动。烛慌影动,那个出尘的女子微眯着眼眸,殿前一片白月光,苍白如同天雨大雪,那个女子,却似望着月色而睡着了。安谧得如同一幅绝代的画。
几个侍女站在不远处,面带犹豫。
帝的这位客人艳绝天下,当今之世恐怕再也寻不出第二人,即便是女子,在她面前一站,都要失神几分。
而这样一个女子,竟不是帝的妃嫔。
宫宴即将开始,这可是帝为了这位客人而设的宴会,然而这位客人却一身素淡白衣依靠着柱子安静得假寐着,这般镇定到底为何?如此不给帝面子,又是如何是好?一干伺候梳洗妆容的宫女也无奈何,干着急。
“小姐……”不给主子装扮伺候,误了宫宴是罪,扰了主子清净也是罪,两罪相交,因不知这主子脾气而无法给出定论,不如豁出去,押在这未知的一方上。
“小姐……”宫女怯怯一声唤。因荒在宫里不是妃嫔也不是公主,实在不知该如何称呼,于是一概称“小姐”。
清丽绝尘的女子缓缓睁开眼,一双水眸更是绝美,略显苍白的朱唇轻启,声音沉静安稳:“是宫宴要开始了吗?”
“回禀小姐,是。还请小姐……”
“哦。”不等那个紧张地宫女说完,荒淡漠的,没有感情和温度的一句话传来,宫女的心都提紧了。越是这样的主,越是危险。看不透她在想什么,无法察言观色,每一步都得走得小心翼翼,谨慎了再谨慎,如临深渊,如履薄冰。否则,一个不慎就会生不如死。
坐到梳妆台前,荒望着昏黄的铜镜中那张熟悉而陌生的容颜,自己动手梳妆起来。
“小姐,这个……”
“我自己来就好了。”荒依旧淡漠。她没有那个力气去笑了。很疲倦。
一干宫女紧张地看着荒自己梳妆自己更衣,然后往殿外走,手心里已经满是汗水。“商羽在那里设宴?”站到阶前的荒突然停下,也没有转身,问道。
几个宫女回过神来,忙赶上来带路。
“小姐,这宴席是问您而设,你这般打扮……可合适?”一个年级大一些的宫女壮着胆问。若是其他主子,她就会嘱咐一些规矩了,可是这位主子却是帝的客人,而且开口就直呼帝的名讳,又不外泄任何情绪,实在让人难以捉摸。这主子来了就让所有人保持安静,她也怕说多了聒噪,惹主子生气。
“没关系。”淡淡一声飘至一干随从耳中,一群人都暗自抽气。
奢华的宫宴,绫罗帷幔,金碧辉煌,群臣席列,商羽坐于最高席上,旁边是一曼妙女子,看上去温柔可人。
荒来迟了些。歌舞不断,殿上地下铺着的锦缎被舞娘足底纤月踏皱,那些女子歌舞正酣。
然而当荒踏入殿中的那一刻,靠近殿外的席列上顿时就安静了下来,寂静,像潮水一样涌开,从外面到殿中最高的位置,商羽的所在。谈笑声断,丝竹声哑,那殿中正在跳舞的女子都停了下来,回望着向殿中走来的荒,忘记了跳舞。
荒未挽发髻,只将鬓边乱发拢向脑后,随意挽起,依旧插着那根木簪。素颜,未施粉黛,白皙晶莹的肌肤吹弹可破,一点朱唇呈淡粉,与脸上如烟似雾的笑意相映衬,一双水眸深不可见,却让人不由地沦陷,无媚有魅,似含威。耳上连耳洞也无,更不必说垂坠耳环,小巧粉嫩的耳垂上干干净净。一身月白裙衫,腰间所系裙带和裙衫外所罩纱衣俱为素白,上下无丝毫坠饰,只隐约可见颈间系着一根红线,至于那红线下所坠究竟为何物却看不到了。
只是如此简单的装束,却夺去殿上所有人的注意,那浑身散发出的优雅出尘的气质和那清丽绝尘的容貌让所有人屏息。
毫不在意众人的眼光,荒径自往前走,跳舞的舞女也为其让路。
“民女荒,参见帝。”荒只是福了福身,不等商羽说免礼便已站好于商羽席下。这一声轻淡之语一出,失神的人方才醒悟,原来这就是帝的客人。
丝竹声又起,人声随之再起。
商羽向文武百官介绍了荒,又指着一侧一席让荒入席。荒一看,竟是上席。却也不推辞,径自走过去坐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