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荒站在末的身后看着他写字,偶尔提点他说那里该重,那里该回笔。她不会像尘一样握着他的手去教他写字,她只是在末写不好的时候拿起一支笔自己写一遍要他看着,顶多也就说一句,“回笔”,“勾”这样的话。

商羽站在殿外,荒看着末写得差不多了才转身,说:“你来了。”竟没有了前些日子的针锋相对。

“住得可满意?”

“啊。没有了那些女人的打扰倒是清静了。”荒坐下,端起一盏茶,自己慢慢呷着。商羽自己坐下来,自己吩咐宫女上茶。笑道:“你这里的宫女都跟你一个脾气了啊。”

“白心。”荒突然叫。白心从外面进来。“你带末出去罢,教他写简单的功夫,找人教他也好。”荒吩咐过,白心看商羽的眼色,商羽也同意了,白心就把末带了出去。

“我希望你放过空。”荒认真地说。

“你有什么资格跟孤谈这件事?”商羽虽笑着,却笑得阴寒。

“知常容,容乃公,公乃王,王乃天,天乃道,道乃久,没身不殆。”荒平静地说。商羽锁着眉头地望着她,眼里透着一点惊奇,“你……懂治国之纲?”

荒放下手中茶盏,道:“知人者智,自知者明。胜人者有力,自胜者强。知足者富。强行者有志。不失其所者久。死而不亡者寿。你,为何者?”

商羽隔着桌子望着荒,似乎要把她看透。荒垂了垂眼,“你在怎么看我我都是这个样子的。但是,你要清楚,空他什么都不懂。带兵打仗,他不会;武功,勉勉强强;知人善任,他才懒得去做;揣摩人心,他太单纯;治国,会让他烦死的。他只是一个天真的孩子,他什么都不知道,也没有太大的野心,他其实只是想得到爱,简简单单的。”就像她一样。

荒隐去眼里的温柔,认真而凌厉地说:“空是在流浪中成长的,而你,却是在帝王家在一个君王的标准衡量下成长的,你是一开始就为了做帝王而学习训练,让空来取代你,那根本就是胡扯。那些急欲寻回空……寻回商歌的人,不是想要把持政权就是顽固不化的老朽,那种人,不理会也罢。”

看到商羽脸上的表情变化着,荒豁出去,她不在乎商羽会不会大发雷霆,他需要有个人给他当头棒喝,让他清醒过来。

“你是帝王!看看你在做什么!帝王该做什么?不是因为某些流言而惶恐,你应该让那些混蛋趁早滚蛋,让那些质疑你的人臣服在你脚下,呼你为帝。”荒没有用魅术,她要做的,不是让商羽有一个强硬的认识,而是要他觉悟。她望着他的眼睛,深深的目光落到他心底。

“你是昭戈帝,商歌是你的弟弟。该怎么做,我想你应该清楚。”说完,荒站起来走出去。

商羽是好面子的人,让他一个人去想罢。

希望他能够觉悟。

春天还没来。麻雀比较多。

那些唧唧喳喳的鸟儿在庭院里的地上和树上跳跃着,吵嚷着。荒在偏殿廊前侧卧着,阳光懒懒地照在庭前,荒闭着眼。

一件外衫披上荒的肩头。荒睁开眼。末站在她身后,说:“商羽来了。”荒在他看不见的角度笑了笑。这孩子,居然跟着她一起,直呼昭戈帝的名讳。

不过,她喜欢。

起来,发现末也是赤着脚的。他大概知道荒不喜欢别人到这偏殿上来,也知道商羽不会脱了鞋子到这里来请她,所以才叫商羽在外面等着,他进来告诉她的罢。笑笑,伸手穿上末给她披上的衣衫,款款地向月殿正殿去。

“呐,末。”荒突然停下。末恭敬地垂手在她身边,“你多大了?”

“大概十二了罢。”末想了想回答她。一直随着爷爷乞讨长大的他,对于自己的年龄也不在意,毕竟饱腹才是最紧要的事情。

“十二啊……”荒微微仰起头,沉思了一下,回过头来,说:“我差不多大你四岁呢。”说完,莞尔一笑。末抬起头来正对上荒那明亮的笑容,一怔。“走罢。”荒已经转过身去,向正殿去了。

商羽正在月殿正殿候着她,旁边的茶水一点未动。商羽坐在椅上,一副帝王的威严高贵模样,竟是丝毫看不出焦急。荒微不可见地勾了勾嘴角,眼中有一闪而过的赞赏。

走到商羽旁边,荒径自坐了下来,竟是和商羽平起平坐。末也跟荒一般完全无视商羽堂堂一国之帝的存在,只向荒低头示了示意,就安静地退了出去。

商羽在一旁看着这两人,嘴角不由得抽搐。这个人……照这样下去,会把他整个皇宫里的人都带坏的罢。他这个帝王怎么在她这里就一点威严都没有呢?

宫女上茶,荒挥手让她们都退下。商羽也不多言,直奔此行所为,“广袤平原之上,交战双方势均力敌,该如何取胜?”

荒放下手中茶盏,道:“行军打仗,帝胜过荒何止千倍。”商羽正色,“孤想听听你的意见。”

荒也正襟危坐,盯着商羽的眼睛认真地说:“除了战事,我什么都可以告诉你。”

“为何?”

荒避开商羽的注视,又端起茶盏,轻轻荡着茶沫,道:“我讨厌战争。”一句话,商羽便不再问。

战争谋略,是尘教她的啊,她怎么可以再教给商羽,当年可是他在沙场上重伤了莫尘。算起来,她跟他之间,还有着这样一笔恩怨呢。

“也罢,那今日你跟孤说说孤目前最头痛的问题。”

“是地方官员贪污罢。”得到商羽肯定之后,荒懒懒地斜靠在椅子扶手上,道:“地方官员贪污受贿历来都是个令君主苦恼的问题,我想,官员贪污其实情有可原。”

“什么?情有可原?孤的百姓子民勤做纳税,是为了养我昭戈兵马和清官廉吏,是为了保护我昭戈国泰民安,百姓安康,岂是为了养这群蛀虫?朝中有尸位素餐者孤且对不起其昭戈黎民,而这些贪污枉法者,你竟说他们情有可原?”

商羽拍案而起,荒微笑着等他发泄完怒火,点了点头,道:“很好,你既有如此想法便是黎民之福。但。”荒语气一转,“你是帝王,朝中自有君子小人,你所做的,不该是如此震怒,而是拿捏好分寸,掌握好那些朝臣官吏,让他们为你所用。所谓‘人不为己,天诛地灭’,以黎民百姓为天者,君子也。但是天下君子几何?如果只用君子治理你的朝政,那么定然是官吏不足,那些君子最后也得累死。想官吏久居一地,长久而来,官吏清廉者,自有百姓感恩,逢年过节百姓出于人情自发送礼者有之,拒则失礼且难免不近人情之嫌。官吏亦常人,自有常人之来往,即使自身奉公守法,久,亲戚朋友者有违法理,难免徇私情,贪赃枉法者有之,而后贪污受贿则行。”

荒抬头看了看皱着眉头的商羽,继续说:“山林之王,虎也,威啸震山林,百兽莫不惧之。而市集杂耍者,有驯虎,目光呆滞,甚有疲惧,于王之称不称。想马戏之虎何来?亦曾震啸山林。何以至此?积威约之渐也。官吏初置所辖,亦如山林之虎,久而贪佞,亦渐也。”

商羽叹息一声,问:“你可有解决之法?”

荒手指蘸了蘸茶水,在桌上写下二字“流官”。道:“昭戈官吏,为官一方,长长久久,直到升迁或者贬谪方才改变辖区。长久下去,自然腐败滋生。正是一个字,‘渐’。”说着,在桌上又写下一“渐”字。“而流官制,即限定为官时限,地方官三年两载一换,北方官吏换至南方,南方官吏换至东方,以此,官吏不多时则远离所辖,不给其以渐变之机,则不会有腐败滋生。”

“是啊。好办法!”商羽一拍桌子,桌上的茶盏一震,洒出些茶水来,漫延过桌面,没过了荒之前才写的还没有干掉的“渐”字。荒伸出修长的食指,在桌面上划出一道,把水都引向商羽那边,不让水漫延到自己这边流下来湿了自己。

商羽看着她这恶劣的举动,心里高兴着也没有计较。

“不过,也有弊端。因为任期短,官吏可能就会不尽心尽力,对于所管辖的地区只求无过而不谋进取。”

“孤想,挑选几个清廉刚正的官员专门管理官吏调派,同时考核地方官政绩,由政绩来决定调派的地方和升迁贬谪。”

荒点点头,补充道:“这些官吏不要固定,而是在即将进行官员调派时由帝亲自选派,最好是秘密进行,帝要亲自参与。还有,这是一件繁重的工程,为了减轻负担,帝可以再全国划分的各个辖区里安排帝的亲信,不要被任何人知道,让这些人定时汇报地方官作为。”

“好办法。”商羽又一拍案,茶盏里又洒出水来,本来荒划出的那一条水道刚好到商羽那边就没水了,现在好,水都顺着水道到了商羽那里,滴落下去,全落在了商羽华贵的帝服上。

“孤明日再来找你。”商羽也不在意,伸手拂了拂衣服,大步走了出去。

“来人。”荒从椅子上站起来,“把这里收拾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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