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两人都了解彼此的心意。商羽想要无伤为他提出意见,但是无伤毕竟是北安人,瓜田李下,自当避嫌,而且,无伤不愿参与军事。毕竟对方是凌苍率部。
但是无伤自从入军营之后每日的膳食都很奇怪,她从来没有见过这样的搭配。负责无伤膳食的人说,是帝给吩咐下去的,无伤谨慎地问了问商羽,商羽说是司马珏建议的,因为司马珏是北安人,商羽认为,他也许会比较了解北安饮食习惯,于是司马珏就建议了这样的饮食。
无伤查过,那些膳食无毒,即使那样搭配起来也没什么毒性,只是味道有些奇怪罢了。无伤只是笑着摇了摇头,司马珏毕竟恨她,就连膳食上都要故意整她,北安哪有这样奇怪的饮食方式,只不过是他恨她,不愿意她好过罢了。
只是,当初娘似乎提醒过她,有些东西是她不能食用的。那时候娘做饭,从来都没有使用过那些东西,她知道娘知道什么是她不能吃的,也没有用心去记,但是后来,偶尔食用了娘说的忌口的东西,身体也没有发生什么异状,渐渐的,也就忘记了。
但是,司马珏建议的这些膳食里,居然巧合地有好几样她忌口的东西。
但是……巧合罢了。他怎么可能知道她忌口的东西。
无伤也不多做计较,吃惯了,也就不觉得有多难吃了。
凌苍率军归来,这些日子,北安与昭戈敌对,除了最初凌苍不在时昭戈长驱直入,直取北安九城这件事之外,昭戈几乎就没占过什么便宜,甚至可以说是一直亏,一直亏。偶有小胜,也实在微不足道。
商羽脾气很不好,无伤在军中只是做些疗伤救治之事,同时为商羽调理着身子,免得他上火气坏了身子,毕竟昭戈不可无帝。
于是无伤成了一名军医。只是这位军医始终都是穿着宽大斗篷,并且蒙着脸的。
只因为无伤偶尔有一次为受伤士兵治疗,后来那受伤的士兵明明已经好了,却总说难受,无伤也无可奈何,叫了商羽去看,商羽大怒,拔剑就砍那士兵脑袋,是无伤拦下了他的剑,说:“他是我救活的,我不希望自己的努力就这么白费了。而且,为何杀她,请给我个理由。”
商羽狠狠瞪了她一眼,怒气冲冲大步跨出营帐,只留下莫名其妙的无伤和吓坏了的那名士兵。随商羽同来的一名将军没有跟着商羽离开,却命令那名士兵将功赎罪。
无伤一头雾水,那将军好心,正欲开口向无伤解释,却听见帐外商羽的怒喝,将军也只有做了个抱歉的表情,赶忙追了出去。
后来商羽才别别扭扭地要刃给她送来了斗篷和蒙面的纱巾。
刃说:“自从你离开昭戈皇宫之后,变得比以前更妩媚,更魅惑人了。”
无伤明白,是因为莫尘破了她的身子的缘故,魅颜这种东西,邪气得很,是专门靠男子来养女人的。
于是无伤掩了她绝世的美貌。尽管如此,一举一动,仍旧是风华绝代,摄人心魄。
战争持续了月余,仍旧僵持着。无伤从来没有登上过城楼或者到阵前去看过一眼,但是,但是从救治的人员和伤亡状况上来看,她也知道战争惨烈。
但是,似乎对手只有凌苍而已,莫尘说过,也许他会让战争尽快结束,可是……他现在在哪?
莫不是真的有什么不测?
无伤担忧,尽管劝慰自己要相信莫尘,但是担忧之情却日益明显,难以遏制。
这次的战争似乎空前惨烈。无伤和其他军医已经在尽全力了,可是伤员太多,后方已是低吟一片。
哀鸿遍野。
无伤在一片血腥之中忙碌,心中弥漫着陌生的恐慌感。那些流逝的生命就在她的身边,好多……好多……
一个一个的生命,等待着被挽救,她只是尽力,尽力,然而,总是遇见太多无奈。有人在她面前死去,一个接一个。她这才明白,真正的恐慌不是等着自己的生命终结时刻的来临,而是看着一个又一个的人在自己面前死去,自己的“尽力”是如此无能为力。
“不要死……不要死……等一下,等一下,一下下就好,等等,不要死……”无伤紧紧抿着苍白的嘴唇,只有一双明锐而悲伤的眼眸在面纱之外,而心中,却是在呼喊着,“等等……不要死……”
她害怕,生命太脆弱。
只有当自己真的身处其中,看见那么多的人死在自己的面前,听见痛苦的低吟和呼救声,这样才会真的产生恐慌。
那些人,呼唤着她的名字:“无伤……无伤……救救我……”那些人,呼喊着她的名字死去,仿佛也带走了她的生命。那渐渐变得微弱的声音像是悬着她生命的丝线,悠悠,悬悬……
“无伤!”
她听见有人在叫她,她听见了,可是……她面前的这个人就要死了啊!她要救他。
“无伤!”
她听见了,听见了!可是……可是,她真的分身乏术啊!
“无伤!”
不要再催了,她真的听见了,她真的无奈!请原谅……
“无伤!”一个人过来抓住她的手臂把跪在地上正在为人救治的无伤提了起来。这几天没日没夜的救治已经让原本就单薄的无伤变得更加虚弱,仿佛一只秋风里的蝴蝶。
来人没有费太大力气就把无伤给提了起来,无伤手中沾满了血的纱布掉落在地上,无伤却还在挣扎着要给那个奄奄一息的士兵救治。
“啪!”那个把她拎起来的人只单手提着她,另一手抬起来就给了她一个响亮的耳光。
无伤怔怔地转过头来,这才看到底是谁在抓着她。
当她转过脸来,头上遮着的斗篷帽子已经被他一巴掌打落,蒙面的纱巾也飘落到地上。纱巾已经沾满了血迹,妖娆得像是战场上那些火一般盛开的不知道名字的花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