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殿上无伤痛苦的喊叫声更像是某种发泄。
从来这个女子都是安安静静，带着迷离朦胧的笑容，不动声色地拒人于千里之外，若不是能够看到她思念某人的模样，也真该叫人以为她是没有心的了。
没有心，也就没有情。
稳婆进去已经许久，只见得热水一盆一盆地往里端，可是无伤的哭声和喊叫声却一直不曾停歇。天已近黄昏，夕阳照在殿上，天空中一片血色，几个男人在殿里看似安坐，却一个个的心全都被已经沙哑了的无伤的声音搅动。
“哇……”响亮的哭声对于这几个男人来说简直就像是收兵鸣金，艰难的心理战争终于结束，顾不得任何礼仪，商澈和末这两个孩子跑得最快，竟然冲到了商羽前面。
稳婆抱着两个娃娃回过身来，“恭喜……”喜气话说道一般突然卡壳，因为她一转身看到的竟然是三个神色紧张的大男人和两个兴奋不已的小孩。
这……孩子是谁的？
“孩子……”躺在床上的无伤沙哑地唤出一声，商羽从还处于痴呆状态中的稳婆手中接过两个孩子放到无伤身边。“看，是龙凤胎呢。”
无伤艰难地扬了扬唇角，眉梢寒带着温柔慈爱的笑意，终于昏了过去。
“你……”商羽闭上眼，仿佛在下很大的决心，刃大概猜得到商羽想要说什么，只是安静地单膝跪在他面前，静静地等待着。
“你去告诉那个人一声罢。”话语落地的时候，商羽人已经在丈许外了。
刃从地上站起来，忘了一眼还在床上昏迷中的无伤。昏暗摇曳的烛光中，无伤苍白疲惫甚至带着不安的容颜触动人心。
她现在，最希望那个人在她身边罢。
“是你。”莫尘抬起头，看着刃。虽然失去了一深武功，但是眼神依旧犀利敏锐，带着压迫感。
“她已经睡下了。”刃没有多说什么，这一句话就让莫尘的一身骄傲土崩瓦解。无伤……果然是他的死穴。
“她……还好吗？”
“很不好。”刃看着眼前这个男子，即使身陷囹圄，依旧难掩无暇风华，这个男人，果然是最最契合无伤气质的男子，可是……偏偏他看着他，想到无伤夜夜为他相思苦，心里就是不舒服。
莫尘什么都没有说。
杀手毕竟敏感，刃感受得到从眼前男子身上散发出的令人窒息的悲伤和愧疚，想起无伤躺在床上那无助不安的睡颜，心不由一软。“一男一女，是龙凤胎。兄妹俩都很……可爱。”
莫尘蓦然抬起头。那双水光一样眸子里有着震惊，不可思议和……惊喜。
“母子平安。”刃说。
莫尘维持着惊讶的状态好一会，最终，竟然是垂下头冷笑一声。
“混账！你不相信么？那两个孩子是你的！男孩子跟你长得简直一模一样！”刃抓着精钢隔栏朝莫尘咆哮着，莫尘没有抬头，只是那温和的声音对他说：“那当然是我的孩子。但是，我，莫尘，想要求你一件事。”
刃突然觉得将要发生什么不好的事情。
当无伤睁开眼的时候，发觉孩子不在身边，顾不得自己的嗓子还没有好，就大叫起来：“刃！刃！白心！白心！”
刃先于白心出现在无伤面前，抱着两个孩子。
无伤看见两个孩子，舒了一口气，伸出手：“给我。”刃把孩子抱给无伤，看着无伤脸上的惊慌不安变成平和安宁的光辉。
“这两个孩子很乖，都不哭闹。”
无伤笑了笑，淡淡地微笑，带着隐隐的忧伤。“呐……什么都不懂的孩子，或许会比较幸福罢。”
刃知道她在说什么，轻轻叹了口气，轻不可闻。“他知道了，他要我告诉你，他爱你，也爱这两个孩子。”
无伤抬起头，望着刃，那神情与莫尘刚听到孩子的消息时的反应如出一辙。
“呐……刃，你会保护这两个孩子吗？”
刃皱了皱眉头。
“刃……是吗？我希望你能够保护好无伤和那两个孩子。”莫尘在牢房里这样对他说，骇人的气势压迫着他，纵然他亦身经百战一样受不住那样迎面而来不容人抗拒的气势。那一瞬间，他甚至觉得，他，就是这世间真正的王。
“刃，你会吗？你会的罢，一定的。”无伤咄咄逼问着，言语之间其实是不安和担忧。
刃点了点头。“用我的生命。”
无伤没有料到刃会起这么重的誓，一怔。“谢谢你。刃。”
无伤能够下床的时候，帝都下了一场大雪。
无伤抱着两个孩子去天牢看望莫尘。
一个月里，无伤没有给任何一个孩子起名字，每一天，每一天，她给这两个孩子念着诗词，对着他们弹琴，两个孩子乖得不像是初生的婴儿。
无伤抱着他们，看着儿子酷似莫尘的五官，看着看着，不知觉间就留下眼泪，两个孩子明明什么都不懂，却会伸出小手去擦她的眼泪。
商澈和末更是每天每天长在月殿里，跟这两个孩子说话，逗两个孩子笑。
儿子的笑容像极了莫尘，眼睛微微弯起，唇角扬起温柔的弧度。而女儿简直就是小版的无伤，带着疏离气息的眉眼，纤长的羽睫轻轻垂下，一双水眸似掩还露。两个孩子惊呼：“怎么有这么……这么魅惑人的笑容？天！这是才出生的孩子吗？无伤！你生了两个妖怪啊！”
后宫女子都知晓，无伤的两个孩子是天牢里一个重囚犯的孩子，并不是帝的，而且，无伤对那个男子痴情不移。
这些女人这才多少算是安了些心。
无伤身边时刻有刃鬼魅一般守在旁边，这些女人再没有大脑也知道刃不是她们惹得起，无伤这尴尬的身份在后宫竟然意外地安全。
踩在厚厚的积雪上，雪在脚下破碎低吟的声音带着丝丝冷冽的气息。
突然无伤停下来。
望着雪地对面那个男子，无伤紧紧抱着怀里的孩子，垂下眼帘，笑了笑，“真是抱歉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