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个黑衣人死时布满血丝的眼睛瞪得大大的,根本无从相信一个弱不经风的女孩会给了他最致命的一刀。
而站在他他身后御凌的神情冷得仿佛根本不似她自已,眼中摄出的目光虽是平静到不起波澜但却交织着一股不属于活人才有的死气。
大片大片铺满地的血色,仿佛又回到多年前那个阴湿黑暗的地牢里,那些无耻的人加诸在她幼上的身体上的……
这时候天地间似乎突然静下来了,连风的声音也听不见,凤吟离用一种复杂而怔忡的目光紧紧锁住御凌,方才那一瞬间的画面与他的记忆莫名重叠,当年的烟儿也是如此勇敢的从叛贼手中救下了自已。
同样是‘黑水神宫’的贼子,同样自已将被血腥溅身,同样是她从贼人的身后将自已救下,同样……
流转的目光骤然凝紧,一抹阴影正举着剑出现在御凌身后,然而正处在剧烈痛苦与失神中的她浑然不觉。
那雪亮的剑反射的光芒刺痛了凤吟离的双眼,他的瞳眸刹那凝缩成针尖大小,心弦俱裂嘶声吼叫:“让开。”说时想也不想已经飞身扑上前一把将御凌拉至身后,暴发的力道一掌击至杀手胸前,前所未有的巨大力量将他全身骨骼震碎,当场吐血毙命。
直到这时御凌方才缓过神来,看见脚下躺着的死人死灰色的小脸掠过一丝惧意,凤吟离回首时正看见她缓缓阖起双眼,他绷紧的心弦微怔,自已居然将她与烟儿重叠了,刚才竟然出手救了这个女人。
不!
他心里急着否认,是当年没有救下烟儿,所以今天才想在同样的情况下做个补偿。
“离哥哥,刀剑无眼快让姐姐上马车来吧。”马车的帘子被掀开小小的一角,里面传出一个害怕至颤抖的声音来。
凤吟离眸光流转,遂回道:“你还不快点上车去。”
说罢,不等御凌回复也不敢她愿不愿意硬是将她整个人塞了进去。
转身之后,一脸阴鸷的凤吟离像极了从地狱来到人间的修罗刹,他对身旁的侍卫命令:“捉活口。本王定要将他们的老巢纠出来。”
紧皱的眉宇刹气凝结,虽说这些人是‘黑水神宫’的杀手不错,但他总觉得哪里有说不上的怪异,若说当年贪玩独自出宫被捉走那倒说得过去,可是眼下护卫甚多且个个皆是剑中高手,要想再行刺难上青天,‘黑水神宫’岂会做这种蠢事。
他正在蹙眉沉思,不想刀剑无眼,身后的马儿许是被血腥味激到突然发起狂来,扬开四蹄夺命似的朝小径上奔去。
“离哥哥——救命啊——”
马车里传出秦妩烟惊恐的呼救,凤吟离浑身猛一怔,似乎电光一般的厉刃划过眸间,千算万算没算到马儿头上,竟料定马车里是安全的。
他飞快的夺过一名侍卫的战马敏捷似蛟龙出海一般腾空上马,双脚猛夹紧马腹,堪比闪电般的疾速紧朝失控的马车奔去。
眼看着那辆马车在树林中横冲直撞,里头嘶心裂肺的哭声刺痛了他的心,已经分不清谁是谁的了,他鹰眸般犀利的眸子死死盯住那一点只想立刻将里面的人救出来。
这条路每年都会来过,当然明白再往前去就是万丈悬崖。
“该死。”恶狠狠低咒之下,更用力的挥起马鞭。那马儿似乎也因吃痛而奔得比寻常更快,在他轰然高涨的怒火下不肖片刻已经与马车平齐。
里头的哭声越来越大,他的心却越来越纠紧,凤吟离大喊道:“烟儿别怕,本王来了。”
就在话音方落,从马车飘荡的帘子里飞出一个人来,极像是边跳边被人推出来的,凤吟离顺手接住紧紧扣在怀里:“烟儿,烟儿,吓死本王了。”
“离哥哥,快救救姐姐,她拼命的让我下来,自已却……”怀中探出的小脸泪汪汪,楚楚可怜。
听见她的声音男子如同坠入万年冰窿浑身僵硬,迅速抬首朝前看去,果真马车正以更快的速度朝着断悬飞奔而去。
说不清胸口为什么堵得喘不过气来,他赶紧放下秦妩烟再次朝马车追遂而去。
较之外头撕杀得日月无光,追遂得昏天暗地,马车里头御凌静静的平躺着,无声无息,即像是睡着了又像晕迷不醒。
就在悄悄进入美梦时,当头一记重喝:“姬御凌,你该死的给我跳出来。”
这么霸道而阴狠的咆哮除却凤吟离还能有谁?她能听得见他的声音,却无法睁开眼睛。
透过随着风的力道而半掀开的帘子看清楚里面,那个女人居然半死不活的睡着了,凤吟离焦急的神色完全是发自内心,他原本束好的发丝此时全部散乱得向后飞扬,一眸子对她的恨意,咬牙切齿。
布满面容的阴云更加黑了几成,更加怒火中烧咆哮:“你该死的不想活了吗,前面是断悬,快给我跳出来。”
他连‘本王’都下意识的不说了。若不是看她有几份神似烟儿,他才不会发疯救她,这个死女人真不知好歹。
看着御凌并没有听话,凤吟离再也顾不得其它,悬崖近在眼前,他暗暗卯足了劲儿龙蛇腾跃般的利落的从马上飞扑过来一下子把御凌紧紧抱在怀里在马车中打了个滚。
“喂,女人,给我醒来,该死的,你想拖累本王一起死吗”!重重摇晃着怀里的身子没反应。
怀中抱着柔软无骨的身子,就像抱着小时候的烟儿一般,只不过那时她在他的怀中奄奄一息。这个时候居然被吓晕了。
他无法相信能徒手杀掉一个杀手而不眨眼的女人就这样被吓晕过去了。
他当即一个拳头砸在车辕上大骂:“本王就是疯了才会救你这个白眼狼。”
言毕外头马儿嘶声长啼紧接着整个马车剧烈的颠簸车子向下沉去。
凤吟离目光紧缩:“不好。”
受惊的马刹不住蹄已经连马带车欲掉下悬崖,想也来不及多想,凤吟离一把扣紧御凌的腰以最快的速度飞出马车一手抓紧悬边的藤蔓,在他们身后原先栖身的马车直直掉下深不见底的深渊之中。
悬崖边凤吟离一手抱御凌,一手抓紧手腕粗的藤蔓唯以支持两人。当然,枯萎的树藤无法支撑两个人的重量,随着时间越来越久,它开始缓级的下滑,凤叭离下意识的缩紧环着御凌的手臂。
打量着几丈高的峭壁,思虑在心底,蓦然浓眉紧蹙,心下断定了主意。眼下上不去,只有落崖一条路,如果要保证两个人都活下命来,唯有松手,降落之时分次抓紧悬边的枯藤缓缓落地,才能保住两人平安。
他看着脚下的万丈深渊,再看看依旧昏迷的御凌。心里面低咒,这个女人真不肯消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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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晚的风格外冷得刺骨,纵然已是盛夏,但悬崖下面却是另一番光影。
御凌是被冷风吹醒的,浑身酸痛不止,全身上下和暴露在外的肌肤皆受了或轻或重的伤,连睁开眼睛都吃尽了力气,而四面八方黑漆漆的什么也看不见,唯有天空中依稀的星星散发着疏离的光芒。
“这是哪里?”
御凌分不清楚,她只记得当时在马车里秦妩烟恶毒的嘲笑:这些杀手专门冲着你来的,就算他们杀不死你,本王妃也有办法让你生不如死。
然后就见她拔下发间的钗子飞快的扎进马的后腿,紧接着马车就被拉得狂奔起来,秦妩烟一边挑衅的冷笑一边对外面高喊‘救命’。
想不到这个女人竟然狠到这样的地步,连自已的命都能算计在内。就在御凌惊愕当头她一记掌刀将她打倒不能动弹,耳边忧记得她得意的笑声:你说如果我们两个都有危险,他会救谁?
她用力踩她的手,恶恨恨道:当然是我,你算个什么东西,一身贱骨头。
说完自已向外面跳了出去。事后,她听得见凤吟离发狠的咆哮,简直比平日里待她更凶狠。
回想起先前的事来,御凌四周看了看,这里应该是山谷里吧,她真的掉下来了。
她的目光盯在不远处的一点,那里趴着一个人影纹丝不动。不!准确的说也是同她一样昏迷过去了。
在这里的,会是谁?
撑着身体摇摇晃晃地站起来,又是一阵牵扯着皮肉的剧痛,御凌脚步不稳的向那里走去,月光下,他衣衫破碎,将他整个人翻转过来时,熟悉的容颜令御凌不敢相信,竟然是该死的凤吟离。他怎么会也掉下来了?这时候他不正应该搂着秦妩烟两人哈哈大笑庆祝自已终于踏进鬼门关,他们终于可以毫无介蒂的在一起了?
脑海中灵光咋现,御凌想到另一种可能,他是为了救自已掉下来的?抬头看向天空,这里正是断悬的位置,与自已方醒的地方差不了多远。
想到这种可能,御凌浑身一阵恶凛凛的冷,这个魔鬼一般邪恶的男人让她平白受了无数的罪孽,她要不要还回去。
这个时候的他脸色苍白,嘴唇也因泯得太紧而发白,已近晕厥不醒,比起婴儿还要柔弱,只要自已的双手稍稍用一点力。
恶念就像一粒火监遇到烫油,只要一开始就轰然暴发。
狠毒的鞭子,刺骨的夹棍,还有响亮的耳光,一笔一笔的欲加之罪飞快的在眼前盘旋狠狠冲击着她的心头!鬼使神差的,御凌的双手已靠近他的脖子,她紧紧的憋住气,心狂跳不止,只要用一点力,她就可以结束痛苦。
就在这时,昏迷的凤吟离突然吃吃呢喃:“不准给本王死,姬御凌,本王不准你死”
就像追魂鼓响在身后般,瞬间当头给了御凌一记重砸,把她轰得脸发白,迅速缩回手。
她怎么忘了,自已不能死,这个家伙再邪恶更不能死。
锦妆还在贤贵妃的手里,自已是和他一同落崖,哪怕双双身亡,难保贤贵妃不会牵怒到锦妆身上。
纵是不甘心咬紧牙关,御凌只得缩回了手,莫然的坐在一旁发呆。
不知过了多久,她走回凤吟离身边,看着他脏兮兮的脸,而后从怀里掏出帕子轻轻的为他擦去满脸的灰尘。
就在这时,凤吟离猛的睁开眼,吓了御凌一大跳赶紧缩回手去。
他一眸清澈见底,完全不似刚刚醒来的样子。似恶非恶,似笑非笑,以及骇人的寒意漾在牵开的唇角:“为什么刚才不杀死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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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有MM在留言里说:一个如此有野心的人怎么舍身救人?前后有些矛盾。!
其实呢,偶本人对野心家是这样理解的:如果他真的有强大的野心,说明了并不只在于空想而是投入了实际,为了这个目标可以拼出一切,虽然他会十分珍惜生命,但是遇到必须拼命的时候也不会忧豫半分。
对于‘御凌’,只要那个预言的存在,他就不得不维护她好好活着,当然,只要不死就行了。
对于‘妩烟’,遇到危险时肯定也要拼命去救,但是实在救不了也就算了,一来下杀手的不是自已,二来‘妩烟’代表秦相,只要秦相相信他已经不顾一切,那就足够了。
毕竟啊,‘人力’与‘天意’相比起来,还是‘天意’更重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