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默默无声不知过了多少时间,直到凤吟离拿了两个蛋递过去给御凌,硬着脸说:“哝,吃吧。”
三个字迸得十分僵硬,他自已也不明白为什么不能理直气壮的对她发脾气,但一见她黯然的小脸心头莫名的情绪就开始涌动,就好像自已欠了她一样。
越想越不明白,索性别过脸去,然而即便不去看也不能抹杀她的存在,即便是坐得不算近他也觉得格外别扭。
压住心头的异样,没好气瞪她一眼,凤吟离支撑着身体站起来朝一条小路上走去,或许走得远远的就没事了。
山谷里俨然是一座世外桃园,百花芬放,没有盛夏的酷热,清爽的风静静流过轻抚着面颊格外舒服,一条小小的溪流清澈见底湾涎流淌,凤吟离抱臂伫立小溪旁,蹙眉沉思,阳光如泻当头倾下,将他英挺的影子投入小溪中显出倒影,深邃的瞳眸凝着溪底的小石子出神:那个女人应该把东西吃了吧?
这个世上除了烟儿之外怎么可能还有人会对他好?竟然还是个日日被自已虐待的女人?他绝不可能承认!
骤然五指攥紧,像是下了什么决定决然旋身,随着风儿衣角翻飞,带起草儿,流水,一阵浅浅的微动。
当他快步回到原地时,竟然空无一人。
“姬御凌,你又去哪儿了?”咬牙盯着她先前坐的地方,一个字一个字迸道。
烈火再次‘腾’的烧在心底,明显要比不久前更旺。
难道她又跑掉了?转念一样不尽然,若她真要逃跑那么在自已生病的时候便是最好的契机,至于现在?
脑海中一紧!瞳眸凝成结!‘黑水神宫’?这个字眼一下子闯了进来,难道是黑水神宫的杀手找到了这里?
突然闯入心头的认真令他全身不安,凤吟离赶紧凝起警惕到处寻找。
然而早在凤吟离离开之时,御凌如获大释松了口气,她小心的拣起两个野鸭蛋,肚子饿得咕咕叫,看着两个沉甸甸的鸭蛋直淌口水,用布满伤痕的小手一点一点剥开,露出洁白晶莹的蛋白,御凌刚张口咬去,但是脸又肿又痛,只得一小口一小口吃完。
阳光无比的温暖,御凌一边慢慢的吃一面抬头看向一碧如洗的天空,尽量让自已忘记遭受的一切,想着小时候承欢在父母身旁开心的事。
不经意的,脸上扬起的笑容渐渐淡了下去,今天!是娘亲的祭日。
眼中凝结的光彩轰然崩溃,涌上酸涩与痛苦,她慢慢起身去原来摘水果的地方挑了些完好的果子。
面向南方一一摆在地上。
她静静的跪了下来,向家的方向磕了三个头:“娘,今日是您的祭日,女儿不孝,不能前去您的墓前祭拜以尽孝心,只能在这里简单的祭拜您。”
情到伤心处,汹涌的泪水夺眶而出。
她可以想像若不是身在崖底,而是身在三王府的话,恐怕连这么简单的祭拜都不得吧?凤吟离几乎是有意的要掐断她要做的每一件事,恨不得斩手断脚来满足他的痛苦。
她旧伤未愈再添新伤,哭着哭着渐渐忘了身在何处,渐渐变成放声大哭。
身后,一抹淡默的影子面无表情的注视着一切,不起波澜的视线从地上的水果到御御孱弱抽泣的身子,眸子一汪深不可测,幽暗无底。
当御凌擦干眼泪回来时,凤吟离早将火堆燃得更旺翻烤着一只不知从哪儿打来野鸭子,听到脚步声抬起头看了她一眼,又面无表情自顾着烤手上的东西。
那只鸭子被烤得‘滋滋’冒油,香味着飞遍山谷里每个角落。勾得御凌肚子里的馋虫一点也不客气的吼叫。
她生怕凤吟离一个不高兴立刻翻脸,于是就坐得较远一些,小心翼翼吃着野鸭蛋,放了这么长时间已经凉了,不过好在咀嚼的时候嘴角和脸颊却不会那么疼。
凤吟离一刻不停手上的动作,看不出来他一个王爷做得竟十分熟捻。
“你不想留在本王身边吧。一直以来都是本王在伤害你。”淡淡的口吻,手上的动作不停。
凤吟离也没有再看她。
不得不说,她刚才的行为当真扎进了他心底最深处,或许世上并没有真正完全冷血的人,只要心还在跳动,就有一根软肋,一片柔软,只是很难被外人所触及到。
御凌剥蛋壳的手怔了一怔,她没有抬头向凤吟离看去,看看他的脸色如何,表情真不真实?还是又带着邪恶的冷笑暗中打着惩罚自已的坏主意?
她摇摇头:“母妃待我很好。”却没有说‘王爷待我不好’。
“哼!”嗤笑逸出齿间,他真想仰天狂笑,但心口被哽住了笑不出来,却有一股想哭的冲动。
“你当她是那般善意的人?果然跟猪有的比。”
然后两人再也没有说话。
御凌大胆的向这方看了一眼,她听得出来凤吟离先前那一句似乎对贤贵妃极其不满。她纠结着要不要把心里头的话说出来?
但是现在不说回到王府就未必有机会了!
似乎心有灵犀,凤吟离感觉到她忧忧虑虑,于是不屑开口:“有什么话就快说,趁现本王在心情还不错。”
小嘴唇舔了舔,御凌壮起胆子小心翼翼问:“你能休了我吗?”话音落风吟离双手一顿,浑身僵硬,在御凌看来熟愁的阴鸷之息在他四面八方盘旋成巨大的漩涡。
她吓得小手颤抖,手中的野鸭蛋双双掉在地上滚了满身灰,睁大的眼睛里盈满惊恐的泪水,心弦绷得死死的,只要一触及就会崩断,全身破碎。
御凌后悔了,不该说这么唐突的疑问,想当然,他是个什么样的人?阴晴不定,暴戾无度,更重要的是痛恨自已入骨?
哪怕突然心情好,也仅仅片刻,她是不能触他的逆麟。
就在恐惧的眼泪‘卟卟’直流时,凤吟离抬起眸子默然的瞥了一眼,面容平静得就仿佛什么也没有发生,像是根本没有看见御凌的害怕与泪水,更没有方才御凌直觉的涛天愤怒。
清浅的声音应道:“你当休妃同民间休妻一样那么容易?且不说母妃不会同意。还要经过吏部,大理寺,上族契,最终还要有父皇那一关。趁早死了那条心吧。”
将她失落的神色敛进心底,凤吟离扯下一根鸭腿自已吃起来,咬了几口自嘲的笑:“是不是还想问为什么本王讨厌你还要娶你?”
御凌捂紧小脸,晶莹的眸子流光溢彩闪烁着耀眼的光泽,没有回应却已代表了默认。
凤吟离将自已的视线从她身上拉开,投向遥远的碧云飘摇的天边,原本冰冷的面容蒙上一层朦胧的无奈。
他长长的睫毛垂落几许,投下一抹黯然,转首看了御凌一眼,继而连连摇头嗤之嘲笑。
“就当你的霉运正好撞到本王这里。若不是本王心有所属,也不会这样待你。你不愿呆在本王身边理所当然,皇家的人天生没有人性,只有狠毒与利用。哪怕明知你的是无辜的,但在我们的心里也会将你当成罪魁祸首杀之后快。好比本王和大皇兄,本王暴戾无度无人不知。大皇兄阴狠在骨子里,不过在外头落了个好名声。这就是皇家。”而后意有所指:“不论摊上哪一个,都是你的不幸。”
“我不明白。”小声自言自语,她没有对凤吟离说而是怔怔瞧着弄脏了的果子与食物。
上方巨大的影子深深压下,一大块鸭肉用树叶包着扔到她面前,御凌还没来得及抬头细看那影子就快步离开了。
是凤吟离。树叶上香香的鸭肉烤得恰到好处,御凌舔舔唇,目光在凤吟离与鸭肉之间看了数次。
最后得到一张寒冰般的瞪眼:“本王没有下毒。”
她不是这个意思。小手捧起树叶,撕下一小块递进嘴里慢慢的咬了几口,确实很好吃。
像是继续方才的话题,凤吟离缓缓道:“你口中待你极好的母妃,当年为了争宠曾经自服红花坠掉了腹中七个月大的胎儿。”
“啊——!”惊叫出自御凌之口。她不敢相信有这么狠毒的母亲。
“这就把你吓到了?”眉梢高挑,嗤笑得极其轻蔑:“那后面发生的岂不是更发指。她成功的将那一名妃子送入冷宫后,立刻毒杀了伺候她二十多年的贴身丫环。”
“为什么?难道……”难道是她的丫环联同那名妃子一起陷害她?
“因为红花是母妃命她的丫环出宫买来并且由她一手下在补品之中。等于说是胎儿是被那个丫环直接掐死丧了命。所以她必须死。即便再无辜,只要母妃说她该死就得死。”默默倾述到这里,凤吟离半抬睫眸,迷离的视线中仿佛又看到了那个漆黑无人的夜晚,他因为担心母妃的身体而睡不着故而前去探望。
哪知道平时温柔娴雅的母妃硬逼着把一杯酒灌入红蝶姑姑口中。
红蝶姑姑悲愤之下不甘的吼出一切,他小小的心里吓懵了,原来最敬爱的母妃竟然那样恶毒。
“母妃真是这样的人吗。”呢喃自语,若真是这样,那锦妆不知是否安好?
“信不信由你。本王讨厌女人,更讨厌她看中的女人。你以为她真对你好吗?不过是利用你。就连本王这个亲生儿子也在她一手算计内。这个世上只有烟儿是一心一意为了本王,本王给她的与她给本王的比起来永远渺小得不堪一击。”为了他,烟儿年仅八岁就被那帮禽兽……
当他被梁将军救出来后得知,当初在地牢中救了自已的小姑娘恰好正是秦臣相之女时,他便发誓要照顾她一生一世,用所有的爱来洗去她心底的伤痕。
可是事后秦臣相将烟儿送回老家休养,直到六年后才回京。他在自责与煎熬中混沌的游走了六年终于将她盼回。
对于凤吟离的话御凌自是相信的,因为凤吟离会骂自已,打自已,但从没必要给以欺骗,因为她并不值得。
------题外话------
今天这章有点转折。
有人担心女主之后的生活。
她的确是很柔弱,但是如果认定的了事情是不会变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