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日风光无限好,一路树荫遮蔽,草木新生,左侧是条潺潺小溪,右侧是生机勃勃的野花野草,穆峰打头,姜溶牵着卫娴的枣红马跟在后头,璇玑子的马车断后。
行了半日,正是晌午日头当空,大家都是口舌干燥,加上这璇玑子的水壶方才被卫娴洒了大半,老远瞅见一弯水流较平缓的水潭,姜溶提议,稍作休息,正是合大家意思。
常梨缠着姜溶,穆峰负责探路,马车夫正在喂马,璇玑子冷眼对着自己一瞟,卫娴就是知道,这打水的苦力活,又是落在了自己身上。
左肩挂着两只竹筒水壶,右肩悬着重重的牛皮水袋,左右两只手,也没有闲着。
掬掬清水,清凉可人,卫娴捡了处极为僻静的地,伸手去揽这清水,指尖一触几方微凉,还有初生的小鱼苗,顺着青苔痕的印子匆匆游过。
卫娴捧了一掬清水挥洒在脸上和发间,一抬头,却是看到不远处的水面泛起了不对劲的涟漪。
卫娴一个激灵,连忙拖拽着水壶躲到附近一个大岩石后头,探出半个脑袋,观察着动静。
潭水水面不断地涌出渐散渐大的同心圆,哗啦啦,一串水花飞扬,一头湿漉的长发带着水花扬起,衣襟开阔的胸膛还在起伏。
是个男人!
卫娴只需稍稍一瞟,就可以断定,而且,是个长得很俊俏的男人。
如瀑的发,湿漉漉地搭在背后,仅用一根简单的发带束着,苍劲的眉,如星点的眸,还有那略显凉薄的唇,随着大口换气而喷出的水雾,愈发晕染得这男子的脸庞氤氲而难以捉摸。
卫娴自视已经是经过卢归鸿的熏陶,断不会再觉得其他男子有多好看,先是遇到姜溶,再是遇到这俊男出浴,看来,天下美、男真是不少。
游离间,卫娴却是注意到这已经浮了半个身子上来的男子侧脸上自额头往下有一道黑色的纹身似的图腾,一直蜿蜒到了耳根处,不知为何,这个男子全身上下似乎都蕴含着一股子阴冷的寒气,瘆得人心慌慌的。
簌地耳边又是响起两声风响,就见得一个浑身黑袍的犹如鬼魅的影子一下,就是窜到了这出浴俊男面前。
“门主。”那影子砰地一跪,又是捧上一只能遮住四分之一个脸庞的银色面具。
出浴男子边是接过这面具戴好,恰巧就是遮住了方才卫娴看到的那道图腾,接着又是冷冷地一声,“你又出去喝血了?”
那影子低头,不敢出声。
“畜生就是本性难改,和你师父一个德行。”出浴男子一脚,就是将这影子踹到了潭边,冰凉凉的池水才是触上这影子的手臂,这影子就是立马一缩。
卫娴在后头看得很是清楚,隐隐觉得,这影子该是尤其的怕水,或者,是怕冷。
正是思量间,却见到这方才是被这冷水激得一颤的影子突然用秃鹰捕捉猎物的眼神向自己这边扫视,舌头舔了舔嘴角。
卫娴心头一凉,只是将自己藏得更为严密,如今自己和那两人相距不过两丈,可若是自己藏好了,该也是不那么容易被发现,怕就怕,看这两人的架势,武艺定都不凡,只怕自己这一呼吸一喘气,早就是暴露了自己。
正是担忧之际,这出浴男子对着那后头警惕地扫视着周围的影子就是一喝,“还在做什么?还不滚?”
这影子,果然很怕这水中的男人,或者说,怕的,是这男人的身份。
沙沙……沙沙……,是这两人踩着潭边沙地摩擦作响离去的声音。
卫娴总算是松了一口气,看了看这已经是冒着白泡的竹筒,自己方才还打算大不了来个同归于尽,故而是往里头倒了半瓶的蚀骨水,虽然稀释了些,但也足以要三个人化得血肉模糊,没想到这二人却是临脚一门没踢过来,不过这竹筒是不能再用了。
卫娴仰面躺在这大石头旁,本是想好好让自己这颗受惊的小心脏歇一歇,一偏头,却是发现,这方才一直冒着白泡的竹筒散成的残骸里头,似乎有些什么别的东西。
随手捡了根树枝,在这几乎是化成一滩水似的残骸里来回搜索着,只怪自己这回配的蚀骨水的浓度太高,想着要走江湖,定是要备些好东西防身才是。
好在,卫娴眼尖心细,在这一滩焦黄冒着青烟的酸水里瞄见了半个指甲盖大小的纸片,薄如蝉翼的纸片上头,隐约还可见一个“卫”字,可惜,卫娴稍看清这“卫”字,这纸片就是立马在这酸水里头化成了缕缕白烟。
泄了气,卫娴又是拿过这旁边一个看似一样的竹筒,仔细敲了敲,没有异样,看着这竹筒的壁,似乎比方才的那个要薄一些,蓦然懂了,原来,这消息是夹在这竹筒的夹层里头,这藏得,还真是高明,若不是这个意外,自己还真看不出来。
提溜着这几个水壶,装满了水,卫娴心里已然是有了打算。
“姜兄,你的水壶。”卫娴将这余下的一个竹筒交还给姜溶,又是欠身,一副抱歉的模样,“实在不好意思,另一只,我打水的时候,手一滑,就是沉到潭里去了。”
“成事不足败事有余。”常梨在一旁瘪瘪嘴。
姜溶喜怒莫辨地点了点头,轻声道了句,“无妨,不过是只竹筒水壶罢了。”
卫娴低头,手边只是静静地摩挲着流光剑的剑柄,心中独自思量,自己看到那竹筒水壶时,就已经认出了是这姜溶的,当时还想,也只有这晋国太子才会有这么风雅用竹筒做饮水的容器,如今想来,却是用来传递消息的,里头带字的纸条既然没有取出来,就说明,这消息才传来不久,就连姜溶都没机会看。
忽而想到,这众人满身的物什都是今早姜溶那些手下送来的,既然是这样,卫娴微微一笑,敌不动我不动,只待敌人先动,此乃以静制动。
“卫兄笑什么?”姜溶饮了两口水,反手又是用袖口擦了擦嘴角的水珠。
卫娴抬头,看着姜溶儒雅谦谦的模样,亦是伸手,往这西方那轮滚滚红日叹道,“我在笑,这夕阳西下虽然带着哀婉,但绝唱最胜华章诗篇,越残缺的,却是越美的,是不是?”
姜溶负手而站,迎着那辉辉红日,品着这晚阳最后的温存,由衷的叹了句,“岂止,有时候,越残缺也越是有惊人的力量,都道夕阳残如血,你看看,这一日这么多个时辰,哪里有过如夕阳这般红得疯狂又如血凄凉的景色。”
卫娴身子一侧,正眼看着昂首对日的姜溶,肯定道,“好,说得真好,难得一句越残缺,越疯狂。”
姜溶对着卫娴只是会心一笑,“世间总是知己难求,来,卫兄,以水代酒,敬你一杯。”说着,就是撩起这竹筒水壶,仰头作势要一饮而尽。
卫娴一笑,亦是举起水壶,先是饮了一口,看到姜溶还不罢休,连忙劝道,“你别喝多了,喝多了还得是我去打水。”
姜溶的豪迈就此就是尴尬地收住,回头看着卫娴,两人突然又是同时发笑,笑声朗朗,惊乍了这树上栖息的小麻雀,叽叽喳喳地躲到了另一棵树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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美男什么的,最有爱了,咩哈哈,可惜“美男”两个字被后台和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