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文提要:尹音出嫁以后,尹风一把火烧了无意居;火烧使得冬儿病发,冬儿想起了一段往事,金陵把她的分裂症治好了,留下的冬儿是楚杰一直很喜欢的那个知书达理的冬儿;秋袭和乔萼华在庙会上被人劫持,关进了地牢,孔雀帮他们逃脱之后,乔萼华产下一子;春锦和姚碧落在鬼医的住处遇到鬼医,原来鬼医是炎老头的妻子,由此,他们也知道了春锦和姚碧落因为苷罗草而牵扯不清的关系;夏雪怀着陆楚云的孩子,一起来到淞郡,见到了陆楚云的妻子,一个矮小的盲女,但是从中,夏雪也意识到了自己是离不开陆楚云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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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天,孔雀用珠钗打开牢门后,出去找了些易容的工具,顺便通知了杨宸君、灰狼和段之轩来帮忙。乔萼华顺利生下了姚宸,但孔雀自己却没有那么幸运,去鬼门关转了一圈。
虽然事先服下了护体丹药,但这种丹药毕竟不若苷罗草能解百毒,孔雀笑称,不能同年同日生,与卿同年同日死。
冷露湿衣,寒风袭来,秋袭本能地往热源的方向缩了缩,孔雀笑了笑,拥她入怀。
孔雀轻咳了声,吵醒了秋袭,秋袭理了理朦胧的思绪,问道:“这是哪里,我们到了黄泉路上了吗?”
孔雀笑笑,轻叹一声,“死不了,有我在,没有红颜薄命的道理。”说着,扔出个火折子,旁边地上,轰一声便点着了。
秋袭回过神,环顾四周,勉强没有喊出声来。
四周都是尸骨,方才孔雀点着的,也是。
秋袭往孔雀怀里钻去,却发现他们靠在一座新坟上,花容失色,从孔雀怀里挣脱出来,不敢再靠到坟上。
孔雀开始咳了起来。
“天哪,为什么这么冰?”秋袭过去扶他,大惊。他病成这个样子,自己却一直躺在他怀里。秋袭这么想着,不禁内疚起来。
“我没事,只要美人你不要再忽然那么用力推我就好。”孔雀自嘲一笑。
那一笑,连孔雀自己都是出乎意料的。一直以来,孔雀如果帮一个人,那必定是有所图的;然,这一次,一炷香前,他差点因为救秋袭而送命,可他却没打算要把这些告诉她。
“怎么会没事,我看看。”秋袭说着,要去掀他的人皮面具,伸出的手,却停在了半空中。
孔雀没有多余的力气去问,只好用狐疑地眼光望着她。
秋袭把手收了回来,道:“对不起,我本来想……嗯,告诉我,我该做什么?”
孔雀盯着她看了许久,笑了,道:“把我的面具取下来吧。”
“不,我没有那个意思,我刚刚……”没有人见过孔雀的真面目吧。
孔雀看了她一眼,道:“你,可以。”
秋袭笑笑,没有答话。许久,她道:“我们现在怎么办?”
“等到天亮了,你做海棠枣糕给我吃,怎么样?”
“不要开玩笑,我说的是真的,你该去哪里疗伤?我们去侯爷府吗?对,锦儿一定知道怎么解毒。”
孔雀笑,道:“哪也不想去,只想吃你做的海棠枣糕。”
秋袭怒道:“就这么决定了,我们明天去侯爷府。半只脚踏在鬼门关,你就不能正经一点嘛。”
“不去侯爷府,死不了;但吃不到你做的枣糕,真的会死。”孔雀嬉笑着,又止不住咳了起来。
秋袭愣住了,她曾经说过,海棠枣糕,她只做给自己爱的人吃;她曾经这么告诉过孔雀,可是孔雀似乎并不记得了。
秋袭这么想着,干脆不去理他。
孔雀叹了口气,道:“等明天送你去侯爷府。”说完,便运功调理起来。
转眼,天空泛起了鱼肚白,秋袭站起来,伸了个懒腰,经过昨晚,秋袭已经适应了这个地方。清早的空气极好,秋袭笑了笑,说了声“早”,随即自己也笑了起来,疯了,她怎么会跟几座坟说早安。
“怎么样,今天可以给我做海棠枣糕吗?”孔雀的声音。
秋袭转过身,孔雀已到身边,知道孔雀的身体已无大碍,笑着摇头,道:“我说过的吧,小的时候,每到这个时候,娘都会做海棠枣糕。娘说,她只为我和我爹做。后来,后来他们都过世了。我答应娘说,只会为我爱的人做海棠枣糕。”
“春锦,夏雪,冬儿,甚至乔萼华?她们?!”
“嗯。对我来说,她们都是。”秋袭回答地郑重其事。
孔雀点了点头,道:“好吧,但是我会让你改变主意的,总有一天,你也会为我做。因为,真的,吃不到,我真的会死的。”
秋袭不悦地撇了撇嘴,道:“我不会改变主意的。”信誓旦旦。
“那,陪我吃个早饭总可以吧。”
秋袭笑笑,点了点头。
秋袭开始不敢面对这个男人,当他说没有她的海棠枣糕,他会死的时候,她都以为自己要答应他了。
可是,她的心,丢了太久,找不会来了。
“你,为什么会出现在地牢里?”秋袭坐在孔雀对面,满桌佳肴,却没有胃口。
“等你改变主意的时候,我告诉你。”
瞧瞧瞧瞧,又来了,三句不离海棠枣糕。秋袭清了清嗓子,问道:“这次,又是做了什么过分的事情,良心不安,才来救我?”
孔雀摇了摇头,道:“偶尔闲着无聊,也做善事。”
秋袭不可思议地笑了笑,道:“那,你想要什么?孔雀,可从不做亏本的事情吧。”
“对啊,要你的海棠枣糕。”
秋袭听到这一句的时候,心扑通一声,紧张起来,仿佛眼前的男人说的是“要你的心”。
秋袭定了定神,忽略了孔雀刚刚那一句话,话锋一转,道:“既然来救我们,干嘛不早点告诉我们,要扮个怪老头?”
孔雀看着她,笑道:“他不是怪老头,是我爹。”
“啊……”
“老头子身前,还一直自认为风流潇洒,到处拈花惹草。”
秋袭愣了愣,道:“抱歉,我不知道。”说完,就把头埋进了茶杯里。
第一次,秋袭觉得这个男人真么真实地存在着,哪怕现在在她面前的,是一张虚构的脸,她也觉得他好真实。
他,叫做卓烨。他爹,应该就是锦儿的师傅。那么,他是被赶出家门的吧,可他刚刚谈起他爹的口气,为何不是愤恨,而是伤心。
秋袭起身告辞,她仓惶逃跑了。
她怕,她真的是怕自己改变主意吗?!还是,只是怕自己找到改变主意的理由。
她的心扔掉了,就回不来了。秋袭这么告诉自己,然后,理了理心情,跨出了茶楼。
夏雪这几日害喜地很厉害,吃不下东西,频繁地干吐。很快,夏雪有喜的消息,传遍了淞郡。
夏雪站在祠堂里,眼前站着几个所谓的长者,各个手持拐杖,面无表情地站着。夏雪站着开始犯困,环顾四周,想驱走困意,不想看到祠堂上的贡品,又吐了起来。
站在中间的老者睁开眼,瞧了她一眼,撇了撇嘴,仿佛夏雪已无可救药似的。
夏雪低头皱了皱眉,不用抬头看他们,就知道他们的表情一定是失望加麻木。夏雪苦笑一声,余光瞥见墙上的一幅字画。与其他的字画相比,这一幅略显陈旧,却挂在了最显眼的地方,字画平平无奇,却无端引起了夏雪的好奇。
“嗯哼。”
听到老者不悦的声音,夏雪抬了抬头,看了他一眼,道:“请问,几位喊雪儿过来,有何指教呢?”夏雪自然是明知故问,但是这眼前几位倒好,唤她来了,香炉中的香已燃过半,他们却只是静坐着闭目养神。
“让姑娘久等啦。”
夏雪闻言转身,看到一个慈颜悦色的老人。其他的几位也站起来,向老人拱手作揖,喊了声“董老”。
“姑娘坐,大家都坐吧。”董老客气一句。
“姑娘的事情老夫也听说啦”,等大伙都坐下之后,董老开口了,“我们这个小村子,不像皇城,不晓得姑娘住的还习惯啊?”
夏雪笑笑,道:“楚云对我很好,所以对我来说,住在哪里都是一样的,挺好。”
董老叹了口气,站起来,道:“我给姑娘讲个故事吧。”
“我可以不听吗?”夏雪一句,把在场的人都吓了一跳。
董老转过身,道:“耽误姑娘时间啦,不过,如果姑娘有空,还请姑娘来家里坐坐。”
夏雪听得董老一句,欠了欠身,准备告辞。她不是无理之人,但直觉告诉她,如果她听了董老的故事,她会坚定不了留在楚云身边的决心。
“老夫有句话劝姑娘”,董老在夏雪走出祠堂前,道:“楚云他是有家事的人,姑娘执意要留在他身边,却又不要什么名分,我们这群老家伙,着实,是接受不了的。还请姑娘,请姑娘三思啊。”
夏雪一愣,不知道该说什么,看见陆楚云站在祠堂外等她,便加快了步子,向他去了。
收割的日子刚过,稻田里竟是凄清。稀稀落落的稻子散落在地上,孤孤单单。夏雪嘟着小嘴,不言语。
“怎么了?不会被那几个老头子打败了吧。”陆楚云笑。
夏雪若有所思,叹了口气,道:“楚云,你说董老要跟我讲的是什么故事呢?”
陆楚云挑眉,笑笑道:“那么好奇,为什么方才不听下去呢?”陆楚云嬉笑着,转而正色道:“不管怎么样,不要离开我。”
夏雪点了点头,道:“什么时候这片稻田还会像之前那么美呢?可惜不管多美的稻海,收割以后,什么都看不到了,还是要说再见的。”
陆楚云拥她入怀,道:“留在我身边,过几个月,又会看到很美的稻田,留在我身边……”
夏雪拗不过他,只道:“嗯。”
黄昏,夏雪一个人走在落叶飘满地的乡村小径上,远远的看到了淞郡的界碑。她停下脚步,回头望了一眼炊烟袅袅的村落,咬了咬牙,迈开了莲步。
下一瞬,她忽然愣住了,眼神闪躲着,不知所措。
离开淞郡唯一的道路中央,站着她心心念念的那个男人,陆楚云。
陆楚云快步走到她面前,拉起她的手,往回走。
夏雪抬头看了眼陆楚云,收回目光,把手抽了回来。
陆楚云淡淡地看着她,没有生气的容颜,却是夏雪最害怕见到的。
陆楚云好脾气地再次拉起她的手,只是加重了手上的地道,夏雪试图甩了两次,都没有把手抽出来,只好作罢,跟着陆楚云往淞郡走去。
“为,为什么你知道我会走?”夏雪小声问了句。
陆楚云笑道:“雪姑娘方才答应在下不会离开我身边的,可别忘了。”
他生气了!
夏雪悄悄叹了口气,偷偷瞧了眼陆楚云,乖乖跟上了陆楚云的脚步。
真不该满口答应他。
“你猜要是幽答应了落,之后又反悔了,落会怎么做?”
“啊?”陆楚云忽然停下来,夏雪一个踉跄,冲进他怀里,还没有进入陆楚云的语境。
“他会在原地等着,等着幽自投罗网。”陆楚云一边说,一边勾起嘴角。
“哦。”说这个干什么?!夏雪一头雾水。
“但是我跟落不一样,在下有的是时间,雪姑娘如果后悔了,跑到天涯海角,在下也会把你追回来。”
夏雪眨了眨眼,自然是明白了他的意思。忽然意识到经历了那么多事情,她也也许可以任性一些了。于是夏雪皱了皱眉,道:“楚云,现在要我把陈西雅当成一家人看待,真的很难,我不愿意。我想,我们的孩子在没有这些长辈的地方生活。”
陆楚云清了清嗓子,道:“我没有不答应,可是你为什么要带宝宝远走高飞呢?”
哪有人带着孩子远走高飞的?!她又不是要跟儿子过一辈子。夏雪泄气,道:“那你答不答应,这个是我能忍受的最大限度了。偶尔你可以回来淞郡瞧瞧,但是别想让我跟着你一起来。”
陆楚云装出一副苦思冥想地样子,夏雪一句“不答应算了”,说着,转身要走。
陆楚云浅笑,拉住她,轻轻落下一吻。
第二天过了晌午,夏雪来到董家,好脾气地等着董老。她是跟着陆楚云回来之后,便决定要来听听董老的那个故事的,还执意不要陆楚云陪着她一起来,她说,她不会离开楚云的,所以就算是十个故事也打动不了她。
董老午睡过后,听说夏雪在等他,着实吃了一惊,却愉快地与夏雪交谈起来。
“很多年前,老夫的小孙女跟雪姑娘一样,不仅长得漂亮,还聪明善良,做了一手好菜,村里的男女老少都很喜欢她。没想到后来,从皇城来的一位公子在家里借宿,小丫头对他一见钟情,说什么非君不嫁,还怀了孩子。”
夏雪眨了眨眼,这才认真听了起来。
董老却故意顿了顿,瞧着夏雪笑起来。
夏雪被他瞧得有些不自在,把头埋进茶杯里,小啜一口。抬起头,对上董老一脸慈容,把头撇向一边,无意中瞥见墙上的画像。
“那个……”夏雪的目光落在画像上,吃惊不小。
董老闻言转身瞧向那张画像,笑道:“那个,就是老夫的孙女,很美吧。说来惭愧啊,画像就是出自那位公子的手笔,老夫一直不喜欢他,无奈,那小子的画艺却着实好着呢。”说着,董老径自笑了起来。
“您老其实是中意这个女婿的吧。”夏雪道。
董老望了她一眼,赞了句:“被丫头你看穿了啊,不错。”
“然后呢,您让他们在一起了吗?”
“哪能啊,就算丫头她怀了孩子,我也没让那小子带走她”,董老说着,露出一脸慈爱的表情,道:“哎,谁想到我家那丫头这么不争气,死活要嫁他……”
“所以您就准了。”夏雪笑着接了一句。
董老站起来,走到画像前,许久,他道:“哎,丫头她来不求名分,结果婆婆也不喜欢她,还难产死了。”
夏雪红唇轻启,却说不出话来。
“消息传来,他爹娘都气病了,不久也走了。剩下我一个老头子,白发人送黑发人那。”
夏雪深吸了口气,原来,还有这么一段故事。
“丫头,怎么,被我说动摇了,准备离开楚云?”
夏雪郑重其事地摇了摇头。
董老反而朗声笑了起来,道:“好,年轻人就应该追求自己心中所爱,跟我家丫头当年一样。雪丫头,再告诉你一件事,老夫的孙女嫁到皇城以后,虽然受尽欺辱,但到最后一刻,她都没有后悔过。而那个小子,也一直爱着她,几十年了,都爱着她。”
“董老怎么知道那个男人一直爱着她,他这么说,您就信了?”
“对。”
夏雪释怀一笑,道:“如果有机会,雪儿真想告诉画中人,雪儿很喜欢她那副坚强任性的样子。”
“要知道,老夫本来准备说的是个悲剧。但,老夫也没有后悔告诉你了实情,大大方方走出去,想做什么及做什么,万事,有我这把老骨头顶着。”
夏雪点了点头,欠了欠身,起身告辞。
夏雪走出董家,陆楚云正在等她。
夏雪嫣然一笑,陆楚云穿过街道在她耳边温柔一句“我们回家”,随后拉起她的手走了。
见他多少次都一样,夏雪每次见到陆楚云还是会怦然心动。
她的心找准了位置,再也不想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