华岫猛咳几声,大口大口喘着粗气。敖昆却还不罢休,一脚踢过去,正踢在华岫的胸口。华岫已经没有力气了,跑不得,动不得,蜷着身子,像一条发颤的尺蠖。她的衣裳脏了,破了,头发散了,唇角淤青,满脸的泪痕;她嗅到绝望的气息,想自己大概是要被敖昆这样活活地打死了,心已经难受得快要失去跳动的能力。
眼看着敖昆的拳脚上来,她咬着牙,闭上了眼睛。以为又将是一番天崩地裂的疼,谁知道竟然半点知觉也没有。
敖昆的拳脚没有落在她身上?
她睁开眼睛,只见卓玉辰因为疼痛而扭曲的脸,近在咫尺,近得他好像就快要碰到她的鼻尖,吻到她的唇。
她猛然醒悟过来!是卓玉辰替她受了敖昆的拳脚。他扑在她身上,挡着,张着手臂,将她护在他的胸膛之下。他原本早有伤在身,如今又受这样一番拳脚,哪里吃得住!她也不知如何借来一点气力,将他狠狠一推,他便滚了开去。
敖昆一阵狞笑,拳脚又飞过来,华岫再吃了一记,却竟能忍着不掉泪,连一丝呻yin也不发出,只咬牙切齿瞪着眼睛,眼中的血丝,像层层密布的蛛网。
卓玉辰却再度扑过来。
他仍是要替她挡。
刀山火海粉身碎骨他也要替她挡。
那么固执,那么坚定。嘴角已经渗出血流,像小蚯蚓般,蜿蜒地滑到下巴。华岫哀戚地喊了一声:“卓玉辰你这傻瓜,你会死的!”卓玉辰强忍着疼,勉力一笑:“若是我真的死了,你好歹也能记我一功,便就值了吧!”
华岫是后悔了。
真的后悔了。
后悔自己不该这样莽撞,妄想着跟敖昆硬拼,反倒惹恼了他,还连累得卓玉辰和她一起受苦。
清泪涌出。
一颗一颗混进满地的泥污。
天色有几许晦暗。曾在头顶短暂停留的云丝已隐去,只留下蓝得发灰的一片枯燥。
这时,屋檐下突然传来顾愁烟的一声厉喝:“敖昆,住手!你要为你女儿报仇,便冲着我来。是我害死了她!与他们无关!”
敖昆立刻收了拳脚。
僵滞地,缓缓地向顾愁烟看去。顾愁烟的半截身子匿在阴影里,看得见因为呼吸急促双肩上下的起伏。她再重申了一遍:“是我将凤绯推落水池,她的死是我造成的。这不是你一直想要的答案吗?”
敖昆凶狠而空洞的眼神收敛了,眼眶通红,闪闪烁烁,似是有泪却强抑着,眉宇间带着痛惜、嘲讽、憎恶、绝望,复杂地交织在一起,他的脚步也有些踉跄,退了一步,再退一步,撞上花盆里栽着的那棵一人高的盆栽,枝桠划破了他的衣裳。
他指着顾愁烟:“好!好得很!你终于承认了!”
这几日,自从敖昆将顾愁烟囚禁在此,他便不止一次逼问她,甚至对她也动过拳脚,就是要她说出凤绯之死的真相。
顾愁烟不肯。
宁可受着苦受着疼,只冷眼看敖昆。说得最多的一句话便是,她自己失足溺水,与任何人无关。
敖昆暴跳如雷,将一朵珠花丢在顾愁烟面前。她低头一看,一眼便认出那朵珠花是她曾佩戴过的,只不过不知几时弄丢了,她首饰繁多,自然不以为意。可敖昆却说,这是他在替凤绯整理遗体的时候,压在凤绯衣裳的褶皱里的,他厉声质问她,你的珠花为何会落在尸体里,你不是声称自己在凤绯死时根本不在浣溪院吗?
顾愁烟花容失色,捧着那朵珠花,手心渗出密密的汗。她说兴许是自己不慎将珠花落进水池里,而凤绯溺水的时候,那珠花正好粘在她的衣服上了,她说你不能凭一件死物来判定我是凶手吧,凤绯失足,这是意外,谁也无法预计。
可敖昆的确是凭着那朵珠花,一口怨气撑到现在。他瞪着顾愁烟:“你们完颜家的人究竟做了什么,自己心知!完颜松早就知道绯儿与完颜正初的事,他想私下绯儿赶走,可是却怕绯儿将事情扬出去,坏了他在京城的名声,所以只能暂时作罢。”
“你说这些,与我何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