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却说此时,管家的琏二奶奶凤哥儿匆匆回了屋子,平儿见她脸色有些差,忙拿来了暖炉香茶,又扶她在炕上坐了,方问道:“奶奶可是为刚才三姑娘的事上心呢?”

熙凤皱着眉,面带倦色的揉了揉额角。

“三姑娘能有多大事儿,不过那些子放在心里计较的心思,只是这府里,哪个不知道老太太疼着的,除了宝玉,那就是姑娘们,这阖府上下的奴才里,倒还真有胆子也不把姑娘们放在眼里。”

话虽如此,凤姐儿心烦的,到底是那些碎嘴子的婆子丫鬟们,面上看着恭敬又卑怯的,转头就在下头嚼舌根子,先来了林妹妹就是这样,然后又来了宝丫头,这一阵一阵的闲话吹的更是欢实。

平儿到底是凤姐的心腹之人,看她神色,就知她心中所念,便轻声道:“奶奶倒不必这样忧心,我看着空穴必不来风,想是这……”

她正要说什么,门口便喊着琏二爷回来了,凤姐儿忙正了脸色,平儿也马上止住了话头不再往下说下去。

那贾琏进了房来,看到凤姐正搁屋里坐着,眉毛挑着娇娇俏俏的样子,心里到底犯了痒,素日里青楼酒馆的女子,哪里能跟金尊玉贵的凤姐儿相比,别说只是气势了,便是容貌撩人的程度,也是比不的一丝半点儿的,这心里头一动风流念头,面上便更是讨好奉承之相,涎着脸就挨着凤姐儿坐下了,道:“我的好奶奶,今天可是擦了什么胭脂水粉了,竟这样光鲜好看的模样,我闻着味儿都不一样了,好奶奶,你可得好好安慰安慰我,二爷我心里可是着急死奶奶了的。”

凤姐儿嗤了一声道:“二爷好兴致,倒是我从二爷身上问到了一股子奇怪的味儿,也不知道是哪儿的狐媚子臊气呢,也死乞白赖的往我身上蹭。”说罢拽手就把袖子从贾琏手里拉了下来。

贾琏眼珠儿一转,他在脂粉堆里那可是寻欢作乐惯的,平日里那些女子,见他衣着装饰的风流态度,个个都软着身子就雌伏在他躯干之下,只差没用身子缠着他不让他走了,偏如今娶了凤姐儿,一眼就看得出他的刻意温柔千般婉转,真是好一只胭脂虎,偏凤姐儿又极有本事,管家自不必说,新婚那会,真是甜得连她横眉冷对的样子都教他心里爱受的不行,虽后来有些心烦了,但在外头久了,回来一看她尊贵而体面的样子,真真是想着要压在身下好生爱上几回才行呢。

“好奶奶,你可真冤枉我了,我可是成天介的想着你,哪里还有作怪的心思呢。”

凤姐儿多少机灵的人物,若是看不出他琏二爷的念头倒不配姓这个王了,可巧她现在心烦意乱的,没功夫跟贾琏颠鸾倒凤的,再想想贾琏借故好几日不回家,再看到他有什么欢喜的想法,心里都淡了。只打发平儿抱来了才生的丫头,给贾琏看看。

“你若真有心,倒是给姐儿取个名字呢,现在还用着那日姥姥来时给的小名儿,你也真舍得。”

这话说的就是前些日子,王夫人的外八路子亲戚,刘氏的姥姥来了一趟的事儿,王夫人没得空,也不想理会,便推给了凤姐儿,凤姐儿给了二十两银子和一吊钱算是打发了,临走前想着才生的姐儿几日身上都不好,就让姥姥给起了小名儿,庄稼人的名字好养活,姥姥也不推辞,给粉嫩的丫头取了个巧姐的名儿,说也奇了,叫了没几声巧姐,小丫头的身体倒也一日日好起来了。

贾琏倒有些为难的样子道:“素日里我不读书你也知道的,偏让我取个名字,我一时半会的哪里想的出来,巧姐叫着也讨喜,不如就先这么叫着吧。”

凤姐啐了他一口,“就你这风流种子,除了寻花问柳的本事,真真是别的什么都没有,罢罢,谁不知道我王熙凤大字不识一个,回头问问我们这里最有才学的也就是了。”

贾琏那心里的邪火如今在巧姐儿的面上也发不出来,只得无可奈何的随着凤姐坐了,他才吃了酒回来,本是为了凤姐,偏今日凤姐铁了心的不解风情,席间他吃的急,又多是黄汤下肚,这会子倒有点饿了,便让一旁的丫头去端饭菜上来,平儿原是要去的,却被贾琏拉住了道:“平儿何苦劳累,只打发那帮婆子们下去便是了。”

平儿原是熙凤的陪嫁,也算是大家心知肚明要被贾琏收了房的,只大家都知凤姐儿性子泼辣,拈酸吃醋,贾琏纵使有心也不能在家里就犯了,才保得平儿到现如今。

平儿同凤姐一气儿使的,是为她做亲近的丫头,贾琏成日不着家她也看在心里,饶是凤姐再刚强性子烈,到底心里是有点难过的,偏等着这贾琏回来了,眼里没有真意反而是那样嬉皮笑脸的,她对贾琏自然也更没什么意思了。

“二爷这话说的,到底我也是个丫头,不教我做事,明儿也有人说我拿着主子的款儿呢。”说罢便忙跟着两个婆子出了去,贾琏真是无计可施,心里头不自觉有些懊恼,早知如此,何苦出了那“欢情薄”,在里面左拥右抱的软玉温香,哪里是现在这个可怜样子可以比的。

凤姐儿冷笑道:“你踏进了这屋子,就好生收了你那点腌臜心事吧,平儿我话放在前头,我可是不会让你动的,统共我就这么一个贴心人,来日里我还要寻一个好人际把她清清白白嫁了的。”

贾琏一听,到底着急了起来,生怕凤姐儿是吃醋太过,万一真的嫁了平儿,他白白养着还送了人,多吃亏,忙赔笑道:“我哪里敢动歪心思,奶奶身边的人,也得掂量着不是,我心里统共也就奶奶一个,别人如何比的上。”

凤姐儿倒是缓下脸来,不再同他计较,贾琏心想着自己的保证到底有点用,便也安下心,夫妻俩倒是和谐的一个吃一个陪,偶尔说两句话,气氛和乐不少。东拉西扯,便说到了如今的事儿上,凤姐儿对贾琏道:“前些日子,那薛家兄弟的事儿可真的是彻底的平了?”

贾琏道:“主意也是你想的,你还担心什么,光看那蟠兄弟这样胡吃海赌的,也知道定是没事了,那贾雨村也是狡猾的人,这会子恐是早就把事情圆的滴水不漏了。”

凤姐儿却道:“既如此,那我瞧着这宝丫头怎么还是这样不急不躁的样子,如今听说宫里头也是快要有消息了,宝丫头当初不就是为了这个才来的么。”

贾琏虽流连花酒,但到底也是知道些事情的人,便对凤姐据实以告:“薛家的事,说是说压下去了,可底下走的风声,可不是说没就能没了的,那薛家的姑娘,本来身份就低,就算上头有个皇商的名头顶着,又何尝能和这国公府比得?”

贾琏这一番话,倒是极有道理的,到底那宫里头,最不缺的就是身份地位……凤姐也不觉点头,有些失神,贾琏偏又凑过来,对着她耳朵吹气说话,凤姐正要躲开,就被他一把拉着道:“好奶奶,好歹让我也得点甜头。”

凤姐才一松手,就被他揽到怀里去了,贾琏轻笑道:“如今我对奶奶也是知无不言言无不尽的。”

凤姐瞪她一眼,“这话也就你说我才不信,快点别卖关子了,仔细说了吧。”

贾琏忙求饶道:“那是那是,薛家到底也想争一争,可牌子没过第一层就被撂了。也就是前头那阵子的事儿吧,要不是同那薛大兄弟吃酒,我如何能知道的。”

凤姐儿心思一转,倒是想到了那林林总总的言语,往日里,几个姑娘的屋子她倒也少去,次数最多的却是黛玉,因了贾母心意,况她也确实喜欢这么一个妹妹。

难得贾琏回来,两人却只顾着说话儿,夜里贾琏也觉着累了,倒也不再纠缠凤姐,两人安稳的躺着,凤姐却了无睡意,看着头顶的帐子,上面的花样却好像活了一样,她差点以为自己眼花了,定睛一看不过是错觉,贾琏翻了个身,带出了被窝里一点热气,凤姐伸手掖了掖被角,也转过身去,同床夫妻,端的异梦。

待第二日凤姐醒来时,另半边床已空了,外头坐着的平儿想是听到了动静,过来拉了帘子道:“二爷走了才没多久呢,奶奶是要起吗?”

虽睡的不扎实,但凤姐一向也没有回笼觉的习惯,便道:“起吧。”

说着起身着衣,坐到梳妆台前让丫鬟们给梳头,镜子里的女子花容月貌,眉间却不自觉的总是带上些凌厉。

平儿让几个丫头都下了去,自己帮凤姐挑了朵掐金缀宝石丹凤簪,别在发髻旁,才道:“昨儿个三姑娘那事儿,是跟环兄弟有些关系,似是起了口角,后我听紫鹃说,环兄弟却去了立花居呢。”

凤姐儿眉头一皱,因为赵姨娘又闹呢,声音也冷了:“她又是想找什么事儿了,素日里没得脸面倒罢了,如今都闹到立花居去了,也不嫌弃被人生生笑死。”

平儿忙道:“奶奶想岔了,是姨娘让环兄弟去道谢呢,说是表礼的事儿。”

凤姐听了,便立时明白,这府里,虽说人人都夸宝钗好,其实也不尽然,黛玉品性如此,原也没什么,正是有个宝钗比着,才好似她不端庄,偏是表礼就可尽看出,宝钗来时,哪里想到了贾环母子那份,她倒是也不记着,那三姑娘的生母到底是谁来着。

只怕那三姑娘自己都要忘了。

想着便更是心疼自己的巧姐,虽不是个哥儿,但到底疼爱非常,只愿自己做的孽,可别报应到了这孩子身上便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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