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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日里凤姐得了宁府的信儿,说是要她陪着玩牌,她答应一声,准备妥当,自然也就去了,正巧惜春也被要去串门子的邢夫人带回了宁府,说是要让她见一见她大哥哥,整日里的都在荣府里住着,难得贾珍念着,就说让回一回,贾母倒也答应了。几人也便一道去了。

谁知去到的时候贾珍正巧有事儿出去了,手底下的人还说了,若是惜春来了,也别拘谨,只管在府里玩着,那小蓉奶奶不妨带着她走走,累了歇在天香楼也是极好的。

天香楼就是那秦可卿的住所,原宝玉也躺过一回,只觉得是神仙住的地方,待回了自家的屋子,倒也真的同那袭人,做了所谓神仙一般的事儿。

惜春便是在荣府也未见过这样的摆设,宝镜金盘涟珠帐,纱衾鸳枕含章榻,处处一片精工,她心中疑惑,以往她也未曾不知道那尤氏等,也并非大富大贵之样,怎的到了这重孙媳妇这里,却是一掷千金般的辉煌。

只她哪里知道,这秦氏的屋子,一般人等皆未来过,连尤氏也未尝去过,便是小蓉大爷难得回来一日,也不会住在里头,除了宝玉那会误打误撞进了去,倒也只得她了殊荣。况别人只当她尚小,又是贾母喜欢的,才住去这最得意媳妇的秦氏的屋子。

惜春性子冷清,亦是冷情,这含情脉脉般的屋子,待了会也便不愿意再待了,正巧她还惦记着那些半开不谢的梅花,道便是那些枝叶也是极好的,就想去画,也没人拦她,就让她在原先的地儿铺桌摆纸。

凤姐儿原是同几人打骨牌,偏巧秦氏有事儿要先走,尤氏正在兴头上,也不好散了,便让平儿顶上,那秦氏转眼去了天香楼,挥退了身旁的丫头,只留着从小跟着的宝珠瑞珠,还未到门口,就听宝珠低低的叫了声“奶奶。”

秦氏脚步顿了顿,眼神有些忧郁沉闷,但到底不过宛然一笑,慢慢的走回了天香楼。

甜香阵阵的屋子,榻上似是睡了个人,姿态欣长,眉目凛然,可卿撩开帐子,白酥手趁着那若隐若现的帐子,当真显得一派生死梦醉的美感,待她莲步挪过,裙裾摆过,潋滟弧度,秦氏本就貌美,此时眼中有喜有怨,唇眉却如浮翠流丹,更是纤巧不似凡人。

那原躺在榻上的男子睁开了眼,看着离着自己几步远的女子,不动声色的只看着,倒让可卿稍显不安的低下头。

修长手指按住她一侧肩膀,她方发现他离她居然那么近,而她一点也未觉察。

“这几日倒是又清减了。”

一句若有似无的叹息,倒化开了那点怨,成了泪水落在无暇面容上,她伸手抚过那针脚绵密的绿色腰带,也不说话。

“莫怕了……”男子终是不忍,低头吻了泪水,又覆住了微抖的口唇,如此之下,就是再不安,也没得一丝一毫的害怕了。

大片落地的杏色,蜿蜒成地面蛇一般的翠色腰带,玉牌和簪子撞着时,大珠小珠坠地的声音。

那含章榻上,云收雨毕,镜子里竟有着袅袅的愁思,贾珍揉开可卿散落在肩上黑发,侧卧在榻上,看美人气息绵长,似睡又醒,心中却也是怅然若失。

秦可卿却又不知何时睁了眼,正想退开却又被收在男子怀里,不禁轻道:“如今你得了意了,还不放开?”

贾珍也不恼,喉咙里发出低沉笑音道:“我知卿儿心里怨我,可是我有什么法子呢,偏偏只想醉了死了也要做了心里想了无数次的事儿。”

他俩人原早有私情,秦氏是被抱养在宁府的,自小就被订给贾蓉为妻,贾珍原配因病不治,那时他年纪到底轻些,况又是族长,没个家室,膝下凉薄的也说不过去,后娶了尤氏做继室,却一日日的纳了好些个姬妾,偏又无一人有身,渐渐的也无人再提,待到秦氏嫁了贾蓉那天,不只贾蓉,连贾珍也无故酩酊大醉,再醒来后更有段时日却是如何都不愿回府,落得个浪荡名声,也不见他心头舒坦。

谁知之间曲折如此,倒也难为两人,也不知怎的把这惊天之谎给圆了起来。

秦氏也想到那一日他不管不顾,她本该挣扎,到底被那眼中绝望给打碎,明明该是别人的洞房花烛夜,倒成了他们的鸳鸯交颈时。

好在贾蓉平日里不知何故对秦氏也不亲近,行房也极为勉强,直到如今,夫妻感情稀薄,便是宁府都秘而不宣的事儿。公公和儿媳看着有些过从甚密,底下也不是没有人说,偏贾珍在此事上杀伐果断,处理极严格,好几个婆子因此被撵了出去打发到荒郊野地做苦活,才止了这势头,况尤氏,贾蓉等俱都面不改色,仿若无事,更是让这扑朔迷离的景况填上了些说不出的绮丽来。

可卿也长叹一声,“这样下去,怎么行呢,若是有朝一日被察觉了,当真是……”

贾珍最见不得她愁苦的样子,便是再一副西施捧心的模样也比不上她展颜一笑,揽了她到胸前,不愿她多想,便道:“何苦想那一日,莫说我决计不会委屈了你的,便是真的有了那一日,我必好好护你的。”

可卿得了这样的话,如何不感动,只可惜那时运多舛,她生了情的时候,贾珍便是注定了是她公爹,大逆不道,颠倒伦常,这八个字时时压在她心头,往日里更是谨言慎行,对着尤氏,心里也是羞惭,但到底抵不过这甜美的毒酒,一日复一日,便是饮鸩止渴也心甘情愿。

这二人身体紧贴,心中有情,免不了又是一番相慰,待可卿起身时,也不知过了多少时辰,贾珍看她一件件穿上衣裳,又看她神色惯常小心,再有不舍,也无可奈何。

收拾闭了,贾珍正要从另一侧门出去,可卿拉住他道:“前些日子我瞧着你腰带有些不好,磨了些线头,又另做了一个,你带了去吧。”

那翠绿腰带就是宝玉曾看过的那条,只他早忘在脑后,日后只怕有人提起也说不清楚,倒也不失是个好处。

贾珍接过腰带,两人眼中俱是依依不舍,最后到底贾珍还是走了,可卿在桌前独坐了会儿,方起身去寻那宝珠去了。

这边贾珍从天香楼出来,一路行至惜春在处,看她低头认真作画,也不打扰,略坐一会,倒是惜春抬头,见了他给他行礼。贾珍便道:“你在那儿日子可好?”

惜春道:“自然是好的。”宁府里门门道道的事儿,惜春俱都不知,也是她一直在贾母跟前,也没得人会跑去找一个小小的姑娘家掰扯,可说三春之中,倒是惜春性情最真,人也简单不少。

贾珍虽和这个妹妹不亲,但心里到底是有些偏疼的,他虽得了贾蓉,但中间因了可卿的缘故,一直不咸不淡,惜春虽是妹妹,但年岁差别,又因她不知何故又有些神似可卿,贾珍便到底更关心一些,心中到底当成了女儿一般,只面上不露出来。原贾母虽喜欢姑娘家,但到底也不必都全收了身边养,只贾珍觉着宁府不若荣府富贵,故贾母只提了一提,他就送了惜春过去。

惜春同贾珍本就说不上几句话,贾珍也不多说,倒是拿了宣纸道:“倒也画的好了些。”惜春知他懂些这个,便有些高兴,忽又觉鼻尖一阵淡香飘过,不似男子的气息,反倒颇似闺阁中女子常用的软香,她一时想不明白,只觉这味道熟悉,也不知才在哪里闻过。

贾珍看时候差不多了,便带着惜春回了那几人处,在门口便听见骨牌的声音,也不进门,让婆子们知会一声,就让惜春待在一旁的小院里,又嘱咐了几句,方匆匆走了,他正出门,那秦氏便走了进来,两人只看一眼,秦氏便低下了头,贾珍脚步顿了顿,又疾步走了。

秦氏见到惜春,便迎上前道:“怎么净在这地方呆着呢,可是那作画的地方被人占了?”

惜春摇摇头,“画也画过了,那地方本也没有几人乐意着去的。”

秦氏待人温柔体贴,不似王夫人,更不似凤姐儿,看似软软绵绵,倒也不是不懂拿捏,惜春与她没有交情,倒也愿意同她说话。

才说了两句,她便又闻到了那股子香气,居然和贾珍身上一模一样,这才想起那是天香楼点的东西,小小年纪,她哪里会穷摇深想。又凤姐儿正走出来,便要带着惜春回去荣府那边,也未及谈到。

才要上车,就见一人从门口出来,正是那秦氏的丈夫,凤姐儿的侄儿贾蓉,惜春看他身后秦氏拂袖而走,再看贾蓉面上毫无关切,心里冷笑道原世间夫妻,多的是这个样子。

熙凤见是贾蓉,面上露笑,只见贾蓉随手作揖,然后站在熙凤身旁道:“婶子,前几日借的那架玻璃炕屏,我正想让人给抬回去呢,婶子可要过目?那日婶子说的话侄儿可都记在心里,真是一点磕着碰着都没有,我可正绷着皮呢。”

熙凤凤眼轻勾,贾蓉侧着脸看,到底是风情万种,她红唇一掀道:“我自然是要好好检查的,这出了什么事,横竖都得你担着,只怕到时候打下去,你可别喊疼。”

贾蓉笑嘻嘻道:“婶子下手,再重我也心甘情愿。”

熙凤冷哼一声道:“心甘情愿?别往自己脸上贴金了,你有几斤几两我还不知道?整日惦记着我那些子东西,怎么不见你闲时给我请个安?整日的不安好心,真是没皮没脸的东西。”

贾蓉忙赔笑道:“婶子哪里话,想是我不恭敬了,都是蓉儿的不是,婶子今天只管招呼,我只恳求婶子给我留些许的脸面,不然明儿人家问起,我只能说是让婶子给打的了。”

熙凤虽又笑了笑,但笑意未及眼底,只嗔道:“你只管等着就是了,别说你求了我,我的招呼可是半分情面也不留的!”

说着便上了车,也不管外头贾蓉迭声喊着婶子,就吩咐马车走了。

那马车跐溜一声便没影儿了,路窄且短,不一会儿拐了弯连声儿都听不得,贾蓉方才慢慢的回了门里,一旁等了许久的小厮道:“蓉大爷,可要小的把那炕屏包好了送去?保证万无一失的。”

不提还好,一提贾蓉便心头火起,抬脚就踹在小厮腿上,力道不重倒也让那小厮踉跄一步,看那小厮惶恐模样,他冷声道:“送什么送,爷的事轮到你挂心?爷何时说现要送过那边了,给我回去等着,没我的吩咐谁也不能动那炕屏一下!”

小厮忙唯唯诺诺的应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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