黛玉终是上了船,此次便又是选了水路,船比来时还大些,装饰精致,那几箱子东西全着人抬了放好,贾琏看着姑娘们似有说不完的话,心中虽有不耐,要知扬州那般的地方,秦淮河上画舫游船,早把他的心魂都要勾没了,但他到底好脾气的等着,待黛玉擦了泪终是道别,才草草与贾母凤姐等招呼了,便命船家开了船。
这一路上却是风平浪静,贾琏给了船家丰厚的赏钱,船家自然也极好说话,一路顺风顺水的到了扬州。
许是那船到底行的太顺当,竟比原想着的时间要早了不少,林府打发了一个专门看船的伙计,因而黛玉下了船,便看到了立在一旁的沈姨娘等人。
沈氏见了黛玉,面上虽有着些许忧愁,但到底还是欣喜非常的,才一下床便迎上来道:“姑娘可是到了,老爷这几日也都念叨着呢,只他先正有些忙,才不能来了。”
黛玉眼中亦是含泪道:“爹爹有事自然是着紧着要办的,只看到姨娘便觉着好了。”
沈氏看了黛玉,拉着她上了马车,左看右看方又说道:“我瞧着面色怎么差了些,可是北边的东西吃着不和胃口?”
黛玉便道:“那府中的东西自然都是极好的,外祖母也极照顾我,我也是有着自己的小厨子,虽比不上其他,但做些合胃口的东西还是可以的。”
沈氏便点头,几人皆坐了马车回了林府。
如海才送走一个下属,就听管家说这黛玉已经回来了,他原在书房里看着公文,便马上起身出了门。
黛玉一身水蓝衣衫,扶着沈氏的手便跨进门来,看见如海,便扑上去叫道:“爹爹!”眼泪更是止不住的往下落。
如海点着头道:“回来就好啊。”一面拍着黛玉轻抖的肩,眼中也是无限爱怜。
待黛玉心中平复,两人在椅上坐了,如海问了她荣府里诸事,黛玉也一一答了,如海听罢,捋了捋胡子,沉吟一会儿才道:“如此说来,黛儿心中并不属意这宝玉?”
黛玉听如海提起此事,脸上虽有些怯意,但到底语气稳当道:“素日里,同他亲近的姊妹如此之多,我不过一个寄住的外孙女儿,哪里能想着那些意思,况我看他……整日里只顾着晕头转向的挑弄一些胭脂水粉,喊这个姐姐长那个妹妹短的,倒真真像个纨绔子弟一般。”
如海心里便安下不少,黛玉虽聪明有余,但到底涉世未深,心也明净,贾府那错综复杂又盘亘纠缠的一摊子浑水,怎么也舍不得黛玉进了去,且听得黛玉所言,他心中原这宝玉的一些子不喜便也加深了些,原本他告诉黛玉,一切由她揣度,便是放着看黛玉看她自己的意思。
如今一问,见她不似孩童般于此懵懂无知,便知她也真是明白。
说罢荣府,如海才感叹了句:“我瞧着你怎么清减了?可是因着一路舟车劳顿?”
黛玉便笑道:“先前姨娘也才问过我,爹爹这才又问了,别说我真的瘦了,便是我确是胖了,爹爹怕是也会觉着我清减了的。”
这话不假,早先璟玉走了,后头黛玉也要走了,如海忙于公事,但回了家里,自然也是想着他一双儿女,这沈氏也是,平日里照顾如海自是不提,心里也挂念两个小的,出门在外,客居他处,为人父母长辈者想着那些子苦处,便觉着心疼,再见的那一刻,恨不得把世上最好的都捧给她。
如海也不驳她,只笑道:“看来精神头倒是好的,你弟弟过些天也要到了。”
黛玉听了便喜道:“如此倒是极好的,也不知他如今长成什么样子了。以前他可喜欢吃那青黄的小枣子,也不知现在还爱不爱了?”
如海笑答:“你倒还记得,这一路行来也是繁琐,你同丫头们下去好生休息着吧。”
这时沈氏也从里头走出来,换了一身衣裳,比先前那套都显着喜气,看着黛玉道:“是啊,晚膳老爷还吩咐煮了鳜鱼汤,真真是一回来就有口福呢。”
黛玉便同雨燕雪雁等去休息不提。
如海在外间又见了贾琏,那贾琏倒也识趣,想是知道他父女相见定是有话要说,早早的便着人来说他暂晚些再去拜访。
贾琏到底还是把贾母给的那些子东西如数拿了出来,只藏了些银子,如海看了东西,大半倒也不算珍奇,只有些东西,如那七宝果树同一个紫水晶洞眼见着是珍品,如海心想未必是贾母的体己,但到底是贵重,却也不得不收,便命人抬去了库房锁了。
他再看贾琏有些心不在焉的样子,便知他定是有事待做,也不虚留他,只让人收拾好了一间屋子出来,以让他住下。
贾琏心里只想着若是住在了林府,那夜里真是没了一点自由,忙推说住客栈也罢了,如海也不强求,两人便就散了。
黛玉回了林府的事儿,楚时珩自然也是立时就知道的了,他原想着等黛玉休整些日子再去探望,到底宁氏藏不住,况楚砚也一直在说要见妹妹,他便携妻带子的去了如海那儿。
彼时如海同黛玉几人才吃了饭,正坐着喝茶,楚时珩一家来了,黛玉也是极开心的,那宁氏楚砚就如她亲人一般,况还有楚时珩这么一个特立独行的老师,同在贾府时听过乏味的教书先生直是天差地别。
楚砚一见黛玉便道:“妹妹,你可算是回来了。该是不会忘了我吧?”
黛玉心道,不过这些日子,怎得说忘就忘呢,便乖巧答道:“楚哥哥。”
楚砚在她身旁的椅上坐下,头一件要交代的事竟成了:“我可把林世伯照看的可好了,平日里我都关照着世伯要好生吃饭顾着自己呢。”
黛玉盈盈一笑道:“如此真是多谢楚哥哥了。”
一旁宁氏也同黛玉说话,不过都是关切之词,黛玉也是一遍答了又答一遍,末了宁氏道:“那西宁王府你也是去了的?”
黛玉便点头道:“王妃请了姑娘们去的。”
宁氏心里奇道,如何成了姑娘们,莫不是贾府的姑娘也一同去了?只问道:“你然姨家住着可好?”原就是她同岑氏通了信的,于此倒也只不过一问罢了。她倒是想问比起那贾府里可好上一些,到底还是埋在了心里。
黛玉道:“然姨同沈哥哥都是极好的人,便同轻姨和楚哥哥是一般无差的。”
宁氏想着,如此看来,那沈家世子也同黛玉有了一番认识,她便有些幸灾乐祸,照黛玉这边的情形来看,她自然也做不成那沈家的媳妇了。
这边扬州其乐融融,那边贾府却忙成了一团,到底宝玉吃酒的事也没能瞒过了贾政,白日里贾政抽查宝玉的学问,宝玉还因有些宿醉故而头疼,尽了最大的力也没能让贾政满意,贾政脸一沉就对他训话,他头昏脑胀又出神在想着吃醉了酒以后发生的事儿,不料被贾政一喝便顺口说了出来。
贾政一听,自然气上心头,便拿了身旁一杆上好的兼毫笔朝宝玉扔了去,宝玉不敢闪避,生生被打到腿上,衣服上亦沾了不少墨迹,贾政原还想打,到底被劝住了,便罚宝玉在绛尘室思过。
王夫人知道此事,自然儿啊心肝儿啊的一通叫嚷,只差没闹到贾母那儿去,谁知贾政却一拂袖子道:你看你成日惯着他,什么都学不好,还吃酒吃的这样迷糊,这个样子谁能指望他?当夜便宿在了赵姨娘处。
王夫人着急宝玉,旁的事儿也管不上了,看宝玉腿上那一小块淤青,碰都不敢碰,在绛尘室就让所有的丫头们出来,准备着一个个训话,她倒想知道谁给了这么大的胆子让宝玉这样胡吃海喝的,宝玉却只拉住了王夫人一阵撒娇道:不过一些小事,别的再计较了,姐姐妹妹们平日里伺候着都挺舒服的,只当是我的不是吧。
一众丫头们都战战兢兢的垂首站着,王夫人看宝玉哀求的样子,想着威慑也做到了,一时也不再计较,只往后看着那些个丫头们总是更严格了。
贾母因走了黛玉,心情也有些回落,便打发史家让人过几日送湘云过来,谁知这时候西宁王府又叫着黛玉去,贾母便将黛玉回了扬州的事儿告之了王妃。
水溶本满心期待的去了西宁王府,没想到黛玉却回了扬州,一时惊愕不已,更恨自己那日在外头遇见她时怎么没多说几句话,弄的一旁除了沈慈,方烨也是一脸无可奈何。
“你却不必如此,来日里你也去了扬州倒也罢了。”方烨可盼着水溶这小子识得情爱各种滋味,做出些另类之事很久了,此时不调侃更等何时?
水溶反讽道:“只怕我去十次扬州也比不得你在皇上面前说要纳一个清倌做侧妃的好。”
倒是沈慈劝道:“你二人真是见着面就要爆起来,快都少说一句,只溶兄,这去江南的事,倒也真是有的。”
水溶道:“果真如此?这么早便定下来了?”
三人在书房里自是一番长谈不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