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回头却看到身边的水溶,夕阳余晖之下,他容色平静,似无悲喜,只一小下,水溶却转过头来,看着黛玉,眼中全无刚才对战的冷冽和谈话时的严肃,深邃却似古碳水,只听他问黛玉道:“妹妹在想什么?”
黛玉正要回答,却惊恐的睁大眼,水溶背对着的方向,却是一个原本被绑着的人手上举着一枝短剑便要射过来,黛玉只来得及一声惊呼,余下的便再没有时间多想,立时扑在水溶身上,楚砚虽几乎是在黛玉惊呼时便察觉异样,那短剑早已射出,却想用铜钱镖挡下,却发现那袋中居然没有了!
水溶才余光看见那枝短剑朝他飞来,却因黛玉之举,两人位置挪了,那剑对准的却是黛玉!
他心神俱裂,马上反转身子,将黛玉牢牢护在胸前,正想用背挡了那凶器,却听得噌的一声,侧面一道寒光闪过,那短剑被生生的打落在地,击落那短剑的东西竟是一截枯树枝。
楚砚却是赤手空拳扑上去,把那男子打得不曾昏死当场。
看着怀中黛玉,水溶也是惊魂未定的模样,那激烈心跳却要蹦出心口来似的,好一会儿才送开了黛玉,低声喝道:“妹妹真真是要吓死我吗?”
黛玉被他这一说,心里恐惧还未褪去,委屈却先上来,只哭道:“便是你看了那景象,你可想想你会不会如此?”
说罢便挣开了水溶,扭身回了房。
水溶心里狠狠骂着你这无用的东西,竟又招着黛玉落泪,一面只顾得上和那斜峰上救了他一命的高人喊一声大恩不言谢,便匆匆追着黛玉去了,留下楚砚在那哭笑不得,因那场打斗和方才的变故,船工也一直未曾从贾琏房中出来,那船只在原地打转,只越来越靠近石壁罢了,因而那斜峰上的人才注意到了情况,得以及时出手。
楚砚便对那山上之人道:“多谢这位兄台,不知可否现身一见?”
不一会儿,就见一白衣男子身形轻巧如飞燕一般,越过树枝便落在船上。
楚砚见他飞眉俊目,身材修长,气息浑厚,手中一柄长剑,一身白衣却是纤尘不染,便心下有些赏识,便道:“在下扬州楚砚,不知兄台何处人士?”
那男子挑眉笑道:“在下柳湘莲,倒真说不上是哪里人士,不过在都中有个祖宅罢了。”
楚砚便道:“才柳兄以一树枝打落铁剑,可见技艺之高。”
柳湘莲却道:“不过雕虫小技,楚兄不见笑倒罢了。”
楚砚看他一无大物,二无车马,只随手一只包覆罢了,便问道:“也不知柳兄现所去何处?”
柳湘莲道:“正是去往都中会那些旧日玩伴罢了。”他微一顿道:“我在山间行走,看你船却也是往都中方向,不知是否可载我一程?”
楚砚听他所言,便知他素日行为必放浪形骸,是不拘小节之人,才要说话,却听那柳湘莲又道:“我却忘了这船上原还有个小姐,闺阁女子却是最重规矩,如此,我倒反不能打扰到那小姐了。”
说罢,柳湘莲却要再点水而过,楚砚便道:“既如此,在下也不勉强,只望柳兄若是脚程得空,于船上喝杯水酒。”
柳湘莲朗声笑道:“一定一定,楚兄大可放心。”
那儿正说水溶追着黛玉去了,见她坐在锦墩上抹眼泪,正想过去请罪,却又被黛玉堵了回来道:“我也不要你赔礼道歉的,我一个小小女子,却累得世子爷吓到,可见是我的罪过。”
水溶这才想到真是错话一句都说不得,雨燕雪雁都被他挥手去后头小间避着了,他只好自取了一个锦墩坐到黛玉身边道:“那话说重了,却是我的不是。”见黛玉还不理他,便道:“妹妹何苦因我无心之言生气,我那话意思不过是想着妹妹怎能这样不顾危险来救我,若是不小心让妹妹伤了一星儿半点的,可教我如何是好?”
黛玉一听,便回道:“如此想来你也是知道的,便是你伤了,你可想过教我……”
她忽而意识到自己说了什么,又看水溶那闪烁喜悦满足的双眼,真真是恨不得咬了舌头,只垂头再不肯说下去了。
水溶却极其有耐心道:“妹妹却怎么不说了?”
黛玉恼羞成怒,只伸手捶他一下道:“偏你这故意的,难不成是为了诳我说了那话不成?”
水溶忙摇手道:“如何是诳呢,我只一心等着妹妹罢了,若是诳来了妹妹的回应,再怎么高兴,也只怕将来要一场空欢喜的。”
黛玉看着他,却不知何故道:“这话却说的这般肯定,若是有一日,你便想成了,早知便诳了她才好,如今却是早已尘埃落定的。”
水溶虽觉着这话来得莫名,但到底欣喜与黛玉却会想着那若是有一日了,却是极好的进展了,便极其真诚的道:“往后种种,再多说亦是无用,我只承诺妹妹,便是只要妹妹在我身旁一日,我便真心待着妹妹一日。”
黛玉其实转念一想,也知水溶是心中重她,才这般说话,方才不过情绪之下,又是一串子事儿,如今心情平复了,倒也不觉着有什么,偏水溶又着急的紧,好似没同那黛玉说清,便是天大的罪过一般。
原也不算个事儿,一时过去了,黛玉却道:“你还愣在这儿做什么,才救了你的人你也不去说说话儿。”
水溶起身出去之前却转头道:“妹妹戴着这簪子却是真的漂亮。”一边又叫出了雨燕道:“还闲着,给你家姑娘润润眼睛。”便出去了。
雨燕噗嗤一笑心里想着:“真还是个世子呢,紧张起姑娘来跟个孩子似的,那巾子却是早就预备下了,只凉了温,温了又凉罢了。”
水溶出了去,眼神已然凌厉起来,同楚砚道:“其余人都好说,只那一个,无论如何也要好生想个法子办了才是。”
楚砚道:“想来那些老东西真是越来越无法无天,这一个知府若不是得了什么路子,倒也不至于横行至此。”
水溶便道:“若只得他一个人,却是好办,着人查查他便必露馅。倒要看看有没有这个必要,那群老狐狸,若下手快了,只会舍了这没用的一条小尾巴而已。”
楚砚看着那些子人,忽而对水溶道:“刚才那人绝不简单,我点了他昏穴,怕其实是一直都无用的,倒教他骗了去。”
水溶皱了皱眉,“看他模样,也非鸡鸣狗盗之人,若说针对这船,倒也说的过去,我听那素日里喜好同江湖中人玩乐的家伙说,这些号称秉持着正义的武林人士,便多是想着劫富济贫这样子的想法的。”
要说那个结交甚广的家伙,就是方烨了,平日倘若遇上了,他同他们只是玩玩也未尝不可,只是如今这般危险再不能有,送得黛玉早日去了都中,方是最要紧的事。
两人又说了柳湘莲的事儿,那自船夫喊了出事了便一声响也无的贾琏倒出了来,看见二人便道:“世子爷同楚公子真是好功夫,贾琏一条贱命,真是有了二位爷才保了下来。”
水溶倒是懒得理他,楚砚只好道:“琏二爷倒是受累了,若是有什么不舒服的,只管歇息去便是了。”
贾琏看他二人都无兴致同他说话,便识趣的走了,正要路过那黛玉帘子外头,就看见雨燕手里拿着一只盆子走了出来,贾琏便忙问道:“你家姑娘可还好吗?”
雨燕奇怪的看了一眼贾琏道:“姑娘自然是好的。”
贾琏便有些讪讪的,只说千万要保重身子,便回了自己一间不提。
且说那日柳湘莲自应了楚砚的话之后,倒也真的会在用饭十分来船上与楚砚水溶等人一桌,水溶得他出手相助,又见他诸多品格之间有世家子弟的脾性,三人倒也不拘束,只一日贾琏却也正巧遇上了那柳湘莲,柳湘莲素来放浪惯了,听是荣国府之人,面色倒有些冷了,只匆匆吃了杯酒便走了。
贾琏却有些不解道,他想是从未见过我,却不知为何好似对我十分不喜一般,他料想这柳湘莲也不过就是个江湖浪子,也不在意,只放到脑后去了。
又说那贾府,因着贾琏上传之前差人送书信回禀了贾母,贾母便知黛玉同贾琏已然启程来往都中,便异常高兴,忙又让丫鬟婆子们提前预备着,先是那立花居得一丝不苟,黛玉虽走了一段日子,但那嬷嬷奶娘同丫头都是依旧在的,便是紫鹃也没去了别处,又让凤姐预备下了布匹并其他玩物,只想着让黛玉高兴才是,因道她父亲之事,她本就心思重,如此一来心里必定难受,更要小心妥帖才是。一众吩咐,便只有让众人羡慕嫉妒的份儿。
宝玉也只黛玉快要回来了,便是比姊妹还要开心,原来同这个天仙似的黛玉便是有什么不如意的,也比不上这么些日子见不到的难受,湘云见他这个样子,心里更是想见识这林黛玉了,贾母疼凤姐儿爱的,便是宝玉此时也一心惦着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