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静王妃此番设宴,倒是收获颇多,见了黛玉,又心中满意,脸上也是笑容满面,看得西宁王妃也不禁打趣道:“如今倒是让你得意了。”
北静王妃道:“可不是,这媳妇儿我也是喜欢的,你又不是不知我那溶儿的倔脾气,若是错过了这样一个佳人,那可真是去哪都寻不回来了,只怕真得让他魂牵梦萦一辈子的。”
西宁王妃叹口气,心里却也是羡慕北静王妃的。
要说这为人妻为人母的,除了操心那孩子的事,还能有什么旁的烦忧,也不知是怎么了,她同北静王妃所出之子女多是性情乖张不闻世俗之人,只水家二子更外露些,而她家大姑娘大少爷,别看平日里温温和和的,真真也是心里掌着乾坤的。
如此她便想到了当初还是东平世子的辰观来提亲时的情形,那时的东平王妃身子极弱,不及孩子牙牙学语便香消玉殒,整个东平王府也里只东平王同并无所出的侧室,那些侧室她也略有知晓,不过朝堂无奈之举,东平王于此情薄,辰观虽是嫡子,但父子关系冷淡,他少时已定下亲事,后来也不知怎的,却是不了了之,又曾有命师算了,说辰观命象奇险,她原本是不同意这个乖巧听话的女儿嫁去了的,一则有那命相一说,二来,辰观年纪到底长了女儿不少,又怕那府中不好相处,哪知沈静心意坚定,竟是无论如何都不愿更改,婚事一拖又拖,再有旁的登门求亲都心无旁骛,最终到底是她疼惜女儿,才允了婚事。
只看如今沈静面色红润,气息平定,辰观也是真心待她好,这些年无所出,亦不纳侧,这才放下心来。
沈慈也何尝不是如此,每每谈起姻缘之事,都只淡笑相对,年岁渐长,却混不在意的样子,虽不若那南安小子过客风流的,可这样清心的样子,她又怎么不担心,有时若是她同慈儿说了哪家姑娘,他也会中肯评议,只每次到了关键时刻,便车陷太极,说来说去也没有一个准确的心思下来,偏偏态度又和软,仿佛再强迫一些倒成了自己的不是了。
只这小女儿沈悦性子开朗,喜怒哀乐也都摆在脸上,如今西宁王妃倒是生怕这小女儿长大了也变成兄姊这样收敛的人,又心疼她,这阖府上下在王爷王妃的纵容下便都由着她每日逗趣玩耍。
北静王妃看西宁王妃仿佛陷入沉思,只拍一拍她的手道:“虽说操心是好事,到底还是力气活,孩子大了,心中是要有主意的。”
西宁王妃回神一笑道:“如今也论到你劝我了,罢了罢了,我也只得安心了,早晚慈儿也是要讨上一个媳妇的,到底还有王爷压着呢,我也懒得理会了。”
北静王妃便打趣道:“可不是说,到时可要我来为你准备一场花宴?来瞧瞧新媳妇呢。”
西宁王妃道:“有你操办,自然是好的,不过我可那不出这许多银子钱来,只怕你得坐什本生意了。”
待贾母一众回了府,尤氏便说了可卿现在病情,贾母眼中尽是复杂,秦氏本是她极其喜爱的人物,东府流言,她也知晓三五分,只不过并不理会罢了。可卿原是抱养的孩子,但到底是她暗里抬着保着成了小蓉大奶奶,也算一番苦心,如今却是这样的一个景况,一时之间,眼中也是含泪,忙问那尤氏,怎的她们出了趟门回来,便成了这样。
尤氏淌眼抹泪道:“老祖宗,我那媳妇你也是知道的,本来就是弱不禁风的模样,虽说我们待着好,小蓉哥儿也百般体贴的,如今想来,也只能说是这命不好,受不起。”
贾母道:“昔日里,我最爱的就是她那品格,如今又是这个样子,哎……罢了,到底命里求不得……”
尤氏一听,便知这贾母大概也觉着秦氏这一劫是过不去了,本就快意的心里倒更是理直气壮了起来。
王夫人得知了秦氏的状况,却是有些不满的,只觉着缘何这病就到了这个地步了,元春曾说可卿的身世之事,原想着能因着可卿让元春的位子更稳牢,如今却得了这么一个糟糕的消息,当下便盘算着,还是要去一趟二皇子府上才行,把可卿的状况说了才好,若真是一不留神去了,这一番事情真是化为乌有。
尤氏看王夫人愁眉不展的样子,心里奇了,这八竿子打不着边的人,现在怎么好像亲了起来,又想起那阵子眼红过的阿胶道:“太太对我那媳妇也是好的,到底送了这样好的东西,只可惜我那媳妇却是命薄的。”
贾母看一样王夫人,便对尤氏道:“我这也不留你了,你好生照看你媳妇去吧。”
尤氏暧了一声,便自去了。
才几日,王夫人便让人备了车马,去了二皇子府,府上依旧人鸟清净,元春近日里竟有些懒懒的,看到王夫人,忙让抱琴去取了好茶来。
王夫人看着元春,心满意足又带着些许希望道:“我儿真是越发光彩照人了。”
元春想到近日里,二皇子虽然不似刚成婚那时,日日都宿在自己房里,但到底大半月,还是来的,虽比照之前心中有些低落,到底也知道于此事上同那别的院子争才是没趣,她在二皇子府里,也是众人说的贤良明理,二皇子又欣赏她这点,她自然要端得正才好。
如今见到了王夫人,那端着的和婉笑容才带了点苦意道:“太太要知道,在皇子府里,到底也只是更身不由己啊。”
王夫人忙安慰道:“我儿切莫忧心,凭我儿才貌手腕,二皇子怎能舍了这份情,我儿只是那好命的主。”
母女二人细言许久,王夫人想着近日上门来的原因,便同元春讲了可卿的病情。
元春听她所言,眉头便皱了起来问道:“怎么如此,太太可是确定的?”
王夫人点头道:“昨日看东府那同老祖宗说的模样,也觉着该是过不去了,哪里能有假呢?”她一面说着,一面心里却是可惜那两块上好的阿胶,原倒是该收着一块,让凤姐儿只带一块去便是了。
元春似是惋惜道:“真是可怜了这样一个佳人。”
王夫人心中却关切着另一件事,便问道:“我儿原说这可卿同舒妃娘娘的身边人却是极为相似的,怎么却也不见有什么动静呢?”
原她想着元春早日把这番状况说了,那可卿若是真同元春讲的那样,是舒妃眼前红人的亲眷,让人把可卿带去验一验,准也是八九不离十的,就算有个万一,也只能说是元春到底心里系着舒妃娘娘,又心思细着,怎么也该是件好事,元春在舒妃娘娘那儿得意了,传出了宫里宫外的,自己不光是在贾家,在多少人眼中的位置都是水涨船高。
前儿陪着贾母同去那花宴,虽得了恭敬的待遇,但到底她不过是个皇子侧妃的娘,哪里能比的过上头亲王郡王府上女眷,抬眼就是万里繁华满天,便是贾母也要小心顺着,又哪里有她说一句话的份儿,这样一比,心中真真是怅然若失。
元春只淡淡道:“太太,这件事如今可别再提了。”
王夫人不解道:“为何呢?”
元春低声道:“才不久前娘娘的宫里遭了贼了,皇上赏赐的一只鎏金百鸾双翅梳不见了,娘娘让人彻底查了,却是那个小蓉大奶奶模样伺候的宫女手下的一个小姑娘手脚不干净,跟内侍卫合谋偷了去,从上到下所有的人都被罚了,我怎么还能把这小蓉大奶奶的事儿说出去呢。”
王夫人哪里料到会是这样的事,好一会也是没有说话,好好的一个事儿,怎么就这样鸡飞蛋打了呢,如此想来便更是对秦氏不满了,阿胶也便罢了,自己病成那样,却到了最后身份也成了无用功。于是便有些怨道:“真真不是个叫人安心的,偏又出了这么一出,早知那阿胶,便是给了凤丫头也是好的。”
元春听了道:“太太果是把那阿胶给了秦氏的?”
王夫人道:“自然是的,我还想着我去不合适,特意让凤丫头给带去的。”
元春便道:“也是我一片好心,上回太太来我却是忘记说了,那阿胶吃前还是要过了醋的,原是为了效果更好些,吃了面色更好呢,皮肤也好,不过如今也用不上了。”
王夫人听她这样一说,心里倒是打起了这余下阿胶的主意,元春看了眼王夫人,知道此番话的用意也到了,只不动声色的抿了口茶。
秦可卿的事儿尽说了,王夫人看元春面色困倦,十分关心道:“我儿怎么了,怎么这般怠懒?可是身上有什么不爽?”
元春只道:“不过这几日也吃不进东西,又爱倦了些罢了。”
王夫人听了,却是觉得有些苗头,便问道:“可有请太医来看了,我怎么觉着……”
元春自然知道王夫人心急什么,她自然也是着急的,怎奈到底不是,便道:“请了太医呢,却说是葵水才过,有些失调罢了。”
王夫人有些失望,但到底没露在面上,只道:“如今我儿该好好调养,来日里……才是好的。”
元春想到夜里同明屿百般温存的样子,脸上羞红,但到底也是心中所盼,轻轻点了点头。
王夫人回了荣国府,才进房里,金钏儿便迎上来,替她脱了外罩,然后又在塌上靠了小枕,一会儿外头茶水果点的便都从了进来,原本空荡的房间生气不少,金钏儿一边放上茶边道:“太太,才刚薛姨太太来找您呢,我留她坐了一会儿,她才走了没多久呢。”
王夫人漫不经心的扣着茶叶盖子道:“姨太太可说了有什么事吗?”
金钏儿原本正蹲着身掸着王夫人的裙摆,顿了会方道:“是薛大爷要纳香菱,姨太太说也算是一桩红事,给太太送了点东西过来呢。”
王夫人看她取出的喜饼,精致小巧,选了一个吃了一口也就罢了,对金钏儿道:“一会儿我写个单子,你去我房里取些东西过来,给梨香院送过去,跟姨太太说今儿白日里没得空过去了。”
金钏儿忙应下了。
一会儿凤姐儿掀了帘子进了来,看到王夫人正写什么呢,便笑道:“才我打发人来问说太太还没回呢,害我好等许久。”
王夫人放下笔道:“只怕你是在别处讨好吃的呢,哪里舍得浪费时间好等。”
凤姐儿哎哟一声道:“太太这话却叫我要自打嘴巴了。”
王夫人笑道:“只你贫嘴罢了,这个时候来可是有什么事儿?”
凤姐儿在另一边坐了,对王夫人道:“能有什么事儿呢,不过一些家务事罢了。”
凤姐儿来意明显,也不扭捏,直接便道了家中管事艰难,虽钟鸣鼎食,这名儿还是在的,但到底是有些出不敷入的意思了,偏如今薛蟠要纳香菱,这几日该又要有酒席宴请送礼之事,如今荣国府里的进益本就不是那么厉害,花的太狠了,实在是太难补上。
王夫人心思一动,想凤姐儿这样好强的人,平日里做什么都要给人人看的,什么事都是打点的叫人满意的,虽她一字儿不说,但自己也知道这偌大府里的麻烦事儿只多不少,凤姐儿想来也是搭了不少的梯己进去,如今偏说了这样的话,可见是又繁琐了些。
凤姐原也就是这个意思,她是个精明人,虽然不识字,但这账本还是清楚个九成九的,荣国府里不事生产的哪里能少了,偏如今薛家要娶姨娘,偏偏又在荣府里,薛姨妈前儿送喜饼来时,她就客套说了几句罢了,但到底面子要做足,薛家虽说旁的不多只这银子多,可这府里能少了那一份东西去吗。
凤姐儿也是心烦,她本来因着月子病缠绵,又要劳心劳力的,倒是平儿说着不如找太太商量一下也是好的,凤姐儿才想着,原也是太太同他们最亲近,当下就想把这事儿撂了一半给王夫人。场面上的事儿,因着一贯也都是她在打理,便是交了人也上手不来,如此她也不怕空了权去。
王夫人想了想便道:“我也知你管着这么多事不容易,这娶亲的事儿你也别跟着忙活了,姨太太也是个明白的,礼我也已经预备下了。”说话间金钏儿来取纸同钥匙,去取东西。
凤姐儿自然也明白了,便只坐在一旁同王夫人说了会闲话罢了,这才走了。
出了王夫人院子,凤姐儿原是想再去东府里看秦氏,偏又想着前些日子遇见的事儿,倒有些踟蹰起来,一会儿见平儿匆匆来了,脸色却有些莫测,便道:“平儿怎么了?”
平儿低声道:“奶奶,小蓉大爷……”
凤姐一听贾蓉的名字,眉头便皱了起来,口气也不好道:“这个东西又生了什么事?”
平儿只低声道:“奶奶,小蓉大爷来寻,我道奶奶去了太太那儿,小蓉大爷便说了要等奶奶,我说晚些奶奶便会去东府见小蓉奶奶,偏小蓉大爷也不走,就在外屋里等着呢。”
凤姐柳眉倒竖,冷哼一声道:“不要脸的东西,良心都被王八吃了,当我王熙凤是好欺负的不成。”说着就同平儿回去,她本就面若桃李,如今染了生气的容色,更是显得艳气逼人。
贾蓉本是应了那一帮子乱糟糟的朋友出去吃酒回来,才到宁府门口,却没半点要进去的意思,让那驾车师傅转头去了荣府,下了车,就从角门寻到了凤姐儿处。青天白日里,丫头们都忙着,贾琏倒是有几日没归了,因此留下伺候的本也就不多。
同平儿说了一番话之后,他便坐在外屋里等着,许是酒劲有些上来了,觉着头有些晕晕的,却见那凤姐儿倒是站在他面前了,只这脸色真是极难看的。
凤姐同贾蓉之间一些事,平儿也是心里知道的,平素不过揣着明白装糊涂罢了,如今见他二人如此,一时惴惴不安,也不知到底该留下还是先出去的好。
倒是凤姐挥挥手让她在外头候着,贾蓉只嬉笑道:“婶子,我又来给你请安了。”
凤姐呸了一声,“谁让你给我请安来了,你倒是长本事了。”
贾蓉听着凤姐奚落,却也不恼不气,只道:“婶子说的好,只可惜我不能日日听着婶子这样训我呢。”
熙凤扬手就甩了出去,厉声道:“狗东西,平日里也不知道吃些什么,敢情你们大老爷们都是一个样的,自己媳妇在家病得要死要活,还有工夫上外头喝酒摸虾去。”
贾蓉那点晕晕乎乎被这一打立时便好了,凤姐的话也听进脑子里了,他抬头看着凤姐冷笑道:“婶子这时候可不比大老爷们还绝情,我媳妇,顶着小蓉大奶奶名头的,婶子倒说了,那个是我媳妇吗?”
熙凤自知道了贾珍同秦氏一事之后,便时常在想着东府里的情形,只怕也不过就是装着无人知晓罢了,贾蓉平日里对她做小伏低,熙凤挑个眉,贾蓉也便能帮她脱了鞋子擦脚,什么时候不是低声下气,如今倒一反常态,只他这句话,却让熙凤一时也接不下去。
贾蓉只低声道:“婶子倒是下得狠手。”
熙凤摆手道:“你如今又来做什么?”
贾蓉这才仿佛记得自己是要做什么似的,从袖子里取出一只盒子来道:“自然是报答婶子平日里照顾了我同小蓉大奶奶的。”
熙凤抿唇不语,贾蓉见她也不接那盒子,便知放在桌上,转身倒爽快的走了。
平儿原是在外头担惊受怕的,她原是伺候过几次吃醉了酒回来的贾琏,贾琏本就有心要染了她,若不是凤姐儿有心护着,只怕早被贾琏玩了去,如今又见贾蓉一身酒气,便生怕两人闹了起来,只不想才一会儿,小蓉大爷却是出来了,看到平儿在外头守着,只冷眼扫过便离开了。
平儿立时进了屋子,看熙凤对着桌上一只小盒子发呆,便知那是贾蓉留下的,以为熙凤不愿自己去打开,便道:“奶奶可要看看东西?”
熙凤道:“不用了,你只收着便是了。”想了想又道:“和我的梯己放在一处。”里头能有什么,不过银票罢了。
贾蓉在熙凤处没讨到便宜,还差点就受了一肚子气,七弯八拐的回了宁府,正巧碰上了正要出门的贾珍,贾珍只当他又吃酒去了,也不理会他,匆匆就越过他出了宁府大门。
贾珍行色匆匆,出了宁府却去了宁荣街之外另一条街上的酒馆里,上了二楼房雅间,里面早有一人凭窗而立。
贾珍忙上前行礼道:“柳先生。”
高俊英挺身影缓缓转过来,不是柳湘莲还是哪个。
却原来那日柳湘莲曾同水溶同楚砚说了的都中友人,同贾珍有些交情,一同吃酒时一来二去,也便熟悉了,柳湘莲原在都中也是世家子弟,只不过性格狂狼不羁,又舞刀弄枪的,但到底也是曾经年少纨绔,旧友喜他出手大方,所以每每都笼着他一起,后来一次吃酒,贾珍含含糊糊倒是说起了可卿的事情,旁人听了只当一桩陈年旧底的风流韵事,却不料柳湘莲却说谁知是什么下作的药,江湖上也多的是这种勾当,医毒不尽的,贾珍却仿佛醍醐灌顶了一般,心下一惊,莫不是有人要害可卿,却不是害那孩子,因此求了柳湘莲来看看,柳湘莲原不过时嘲讽一般罢了,看贾珍眼中倒真是期初,也敬他是个性情中人,便应下了,因而贾珍今日才带了衣物等来了此处。只他心中也是有些不解,若真是要害了可卿,到底是为了什么,尤氏没这个胆子,贾蓉和自己也是彼此明了,可卿虽藏着事情在身上,可除了那八风不动的贾母同自己,又有谁知道,而贾母断是不会来害那可卿的。
呃,说起来还是挺冷血的,家里死了个亲戚,坐车买票回家,几天超负荷连电脑也没摸到,虽然和他不亲,也没什么太多感情,但是礼节没办法,通宵打字实在是……困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