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且说黛玉看过凤姐,向怡红院走来,见大门已关了,黛玉即便叩门。

谁知晴雯和碧痕刚拌完嘴,正没好气。又脑宝钗有事没事常来坐着,三更半夜不得睡觉。现听有人叫门,越发动了气,使性道:“二爷歇下了,有事明天再说。”

黛玉平时跟怡红院的丫头们玩笑惯了,只是当她们在开玩笑道:“是我,还不开门吗?”

晴雯正在气头,没听出是黛玉的声音,又道“凭你是谁,二爷吩咐一概不许放人进来呢!”黛玉一听不觉气怔,滚下泪来。又听里面一阵笑语,越发的伤心了。忽听有门开的声音,便躲在一旁,见袭人等送宝钗出来。又悲悲切切地哭了一阵,自觉无味转身回去。回到潇湘馆,倚着床栏杆两手抱着膝,眼中含泪,好似木雕泥塑一般,直到二更多天方睡下。

紫鹃和雪雁知道黛玉平日的性子,也不在意。

次日是芒种节,众人用花瓣柳枝编了各种祭品来祭花神。

黛玉因夜间失寐,次日起迟了,恐别人笑她懒,忙洗漱了出来。刚到院中,见宝玉进门道:“好妹妹,怎地好几日也不见你?知道你幸苦了,可是你只去凤姐姐处,也不去看看我?”

黛玉也不理他,只对紫娟道:“收拾下屋子,把药渣用废纸包了扔掉。记得给鹦鹉喂些水,卸下一扇屉,放下帘子看燕子回来。”说完也不看宝玉,竟摇摇摆摆地出了院门,一直找别的姊妹去了。

宝玉正要追上黛玉问究竟,一旁探春叫他,宝玉只得去找探春。正说着,只见宝钗那边笑道:“说完了就快来吧!显见得是哥哥妹妹了,丢下别人说体己去。我们听一句就使不得了?”说着探春宝玉二人方笑着来了。

玩了一会子,宝玉因不见黛玉,心下忖度,我病了几日也不曾见她,这却又为何呢?我哪里又做错了?又见各色花瓣落了一地,叹道:“她心里生了气,也不收拾花了。”收了些花瓣往花冢走去。

宝玉刚刚到山坡听有人呜咽,一面数落着。宝玉听她哭道:“花谢花飞飞满天,红消香断有谁怜?......”宝玉不觉痴倒,又不由叹了一声。

黛玉正自伤感,听有人悲叹。一看是宝玉,便啐道:“呸!”抽身便走。

宝玉忙赶上来道:“你且站住,我知道我的病是妹妹治好的,我不曾谢你,你可是为这恼的?你知道的,我心里第一是老太太,再就是老爷,太太。接下来就是妹妹。你只这两三天不理,四五日不见的,叫我失魂少魄的如何是好呢?我不谢你,是因妹妹不是外人,说谢就见外了。你知道我这几日……”

黛玉听罢,不觉将昨晚的事丢在一边道:“你即这么说,为何我去看你,你不叫丫头开门?”

宝玉诧异道:“这是从何说起,我病了几日,宝姐姐每日过来,昨儿也是坐了一会子就走了。”

黛玉想一想道:“是了,必是你的丫头们懒动丧声歪气的,也是有的。”

宝玉道:“必是这个原故,等我问了教训她们就好了。”

黛玉道:“是这话,今得罪了我是小,倘若明儿‘宝姑娘’来‘贝姑娘’来,也得罪了事情岂不大了。”说着抿嘴笑了。

宝玉听了又是咬牙,又是笑。一时见黛玉好了,心下自是高兴。

两人正说话,贾母的丫头来请吃饭,二人遂往前面来。贾母见了黛玉,笑道:“前多亏了你,现他二人好了,你舅母说好好请你一顿,慰劳慰劳你。即这么着,我们也少不得粘粘你的光,也受用一顿。”

王夫人道:“是啊,是该好好谢谢你。那日熬了那些时侯,你本来身子就弱,可是没病了吧?”

黛玉忙道:“谢舅母挂着,舅母说谢就言重了。我也没做什么,歇了两日就好了。”

凤姐过来拉了黛玉道:“依我说你就别客气了,很是该这样的。快入席吧!再客套就虚假了。”

众人落座后,王夫人笑着看看黛玉道:“大姑娘,那日你是用什么法子救治他们的?说出来也让我们长点见识。”

黛玉笑道:“说出来也没什么,那个和尚只是吩咐甥女,每一个时辰喂二哥哥和凤姐姐一匙水。甥女也不知何故,只是照做罢了。”

王夫人听黛玉这么说,看了一眼薛姨妈,自顾喃道:“哦,原来只是这样啊?”

贾母见王夫人如此,心下也知道她的心思道:“那天那个和尚和道士不是说了嘛,能救宝玉的是人不是真的草。可见这佛法是灵验的,不但佛法灵验,这人和人的缘法也是注定的。若非如此,为什么那和尚单单会挑中林丫头?”

薛姨妈听贾母如此说心里一惊,马上笑道:“说的可是,还是老太太知道的多,真是这么个说法。别小看只是喂点水,兴许别人喂就是不管用呢。这神佛之说真是马虎不得,经过这事,更是不由人不信了。”

凤姐眼珠转了转道:“可说呢!老太太说说,怎么那天我和宝兄弟就魇着了?事后我是什么都想不起来。听她们说,我都不信自己能做出那样的事。”

贾母笑道:“乖猴,要说是宝玉我不信,你嘛!可就难说了。”

众人听得贾母这么说,众人也随着贾母大笑不止。

吃了饭宝玉出来,只见焙茗跑过来道:“冯大爷家请。”宝玉换了衣裳,命人备了马,只带焙茗,锄药,双瑞,寿儿四个小厮去了。至很晚才回来,倒头睡了。至次日天明方醒。因问起:“昨日可有什么事?”

袭人便回道:“昨日,娘娘打发夏太监出来送了一百二十两银子,叫到情虚观初一到初三打三天平安醮,还有端午节的节礼也赏了。”说着,命小丫头将昨日的所赐之物取了出来,只见上等宫扇两柄,红麝香串两串,凤尾罗两端,芙蓉簟一领。

宝玉见了,喜不自胜问道:“别人的也都是这个?”

袭人道:“老太太多着一个香如意,一个玛瑙枕。老爷,太太,姨太太只多一个香如意。你同宝姑娘的一样。林姑娘同二姑娘,三姑娘,四姑娘只有扇子和数珠儿,别的没有。”

宝玉听了笑道:“这是怎么个原故?怎么林姑娘的倒不同我一样,倒是宝姐姐的同我的一样?别是传错了吧?”

袭人道:“昨日拿出来,都是一份一份的写着签字,怎么就错了!你的是在老太太屋里的,我去拿了来。老太太说了,明儿叫你一人五更天进去谢恩呢。”

宝玉道:“自然要走一趟。”说着,便叫紫娟来道:“拿了这个到你们姑娘那里去,说是我昨日得的,爱什么留什么。”紫鹃笑应拿去不一时回来道:“姑娘说了,昨儿也得了,二爷留着吧。”

宝玉听说,便命人收了。刚洗了脸出来往贾母那里请安,只见黛玉顶头也来了。宝玉问道:“我的东西叫你拣,你怎么不拣?”

黛玉心里正想这事,见宝玉问回道:“我没这么大的福气禁受,比不得宝姑娘什么‘金’什么‘玉’的!我不过是个草木人罢了。”

宝玉听她提出“金玉”二字来,不觉心动疑猜,便道:“除了别人说什么‘金’什么‘玉’我心里要有这个想头,天诛地灭,万世不得人身!”

黛玉听他这么说便知他心里动了疑,忙道:“好没意思,白白的说什么誓?管你什么‘金’什么‘玉’的呢!”

宝玉道:“我的心事也难对你说,日后自然明白。”

正说着,只见宝钗从那边来了,二人便走开了。宝钗分明看见,只当不见,也来了贾母这边,见宝玉已经在了。宝钗因往日母亲对王夫人等曾提过“金锁是个和尚给的,等日后有玉的方可结为婚姻。”等语,所以总远着宝玉。昨日见元春所赐的东西独她与宝玉的一样,心里越发没意思起来。此刻忽见宝玉笑道:“宝姐姐,我瞧瞧你的那串子?”宝钗可巧笼了一串,见宝玉问少不得褪下。

宝钗原生的肌肤丰泽,不容易褪下来。宝玉在旁边看着雪白的臂膀,不觉动了羡慕之心,忽然想起‘金玉’一事,再看宝钗形容,脸若银盆,眼如水杏,唇不点而红,眉不画而翠,比黛玉另具一种抚媚风流,不觉呆了。

黛玉从里屋出来,看见宝玉的样子,心头一怔。心想,刚才还和我赌咒发誓,现在又这样,不由心灰向外走去。一时宝玉也出来,见黛玉在前面便追上道:“好好的,怎么又哭了?”

黛玉道:“谁哭了?”

宝玉笑道:“你瞧瞧,眼上的泪珠还没干呢!”一面说一面不住抬手替她拭泪。

黛玉忙后退道:“你要死了!做什么,这么动手动脚的。”

宝玉笑道:“说话忘了情,不觉的动了手,也就顾不得死活了。”

黛玉悲道:“死了倒不值什么,只是丢下什么”金玉”的,可怎么好啊!”

一句话又把宝玉说急了,赶上来道:“你说这话,到底是咒我还是气我呢?”

黛玉见问,忙笑道:“罢了,是我说错了,这又有什么?急成这样。”

宝玉瞅了半天方道:“你放心。”

黛玉听了怔了半日道:“我有什么不放心的?这话我不明白。”

宝玉叹了口气道:“你果然不明白?难道我素日在你身上的心用错了?连你的意思若体贴不着,就难怪你天天为我操心了!”

黛玉点头道:“我知道你心里有妹妹,可是见了姐姐就忘了妹妹。”

宝玉一听她这话忙道:“可见你多心了,我以后再不那样了。”说完怔怔地看着黛玉。黛玉只“嗨”了一声两眼不觉滚下泪来,回身便走。

宝玉忙上前拉住道:“好妹妹,且略站住,我说一句话再走。”

黛玉一边拭泪,一面将手推开道:“有什么好说的?你的话我知道了。”口里说着,却头也不回竟去了。

宝玉望着只管发呆。袭人正在寻他,见黛玉和他站着,一时黛玉走了,他还站着不动。一时走来道:“站着做什么?还不回去?”

宝玉出了神,见袭人和他说话,并未看出何人来,一把拉住道:“好妹妹,我的心事从来不敢说,今儿我大胆说出来,死也心甘!我为你弄了一身的病,又不敢告诉别人,只好捱着。睡里梦里也忘不了你!”

袭人听了,吓得惊疑不止,只叫‘神天菩萨,坑死我了。”便推他道:“这是哪里话,敢是中邪了?”宝玉一时醒来,方知是袭人。羞的满面紫涨,便抽身跑了。本书由潇湘小说原创网首发,请勿转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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