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且说贾府自娶了宝钗后,凤姐自知要交帐了也懒于花心思管家,不似以前要强。这宫中的夏太监借过年时机传出话来,说总管太监戴权,以及在凤藻宫侍候的小太监们都辛苦一年了,要讨些赏钱过年。问借银子三千两,凤姐回了王夫人。

这王夫人也是一筹莫展,深知这些太监得罪不得,元春在宫中想得好,家里不给疏通打点又找谁去。前几年凤姐一心帮自己想法子也添了不少,眼见今年明显甩手了。可自己也没什么办法,还得找凤姐商量。

往年年关凤姐忙的是脚不占地,今年却闲了不少。外面的人见凤姐管的松自乐的偷懒。探春自黛玉走后也很少出园中走动,每日闷了只来李纨处坐坐。这日刚进门,见平儿也在笑道:“平儿姐姐来了,正好我还有事问你呢!你们二奶奶这些日子是怎么了?越发的不操心了,别处也就罢了,前我说是想着要点松香墨,他们尽然给我送了普通的墨来。原好的兴致,也让她们弄没了。”

平儿忙起身扶了探春坐下道:“三姑娘消消气,这几日我们家奶奶精神不好,疏于管理。我这就回去问问,看是哪个没规矩的这么大胆,敢欺瞒姑娘。”

探春笑道:“罢了,我也就是这么一说。如今这府里已不像往日了,真是沉闷的很。各人有个人的想法,谁还有心思管这些芝麻小事,你还是操心你们的大事吧!”

平儿笑道:“看姑娘说的,姑娘们的事就是大事,我们哪里敢不放在心上。”

李纨接道:“我看还是算了,三妹妹的事就不必说了,让你们奶奶好好养病是正经。”

平儿告辞走后,探春笑道:“想是那琏二奶奶自知要交账了,才懒得再操心了。只是我们的宝二奶奶接管了这府中的事,是个什么心境。”

李纨笑道:“要不人们都背着你喊你刺玫呢,就你的心思多。你可管她是谁管家呢!你是贾家的姑娘,谁还管怠慢你不成。”

探春道:“大嫂子说的也是,只是……罢了,谁让自己是女儿身呢?要是生成男儿,我必然会离这里远远的。”

平儿回到家里,凤姐歪在炕上养神,正听着平儿念叨探春的事。平儿抬头从窗户上看到王夫人进了院,忙起身迎出来道:“太太来了,快请进。”打起帘子,让王夫人进了屋。

凤姐也忙下炕,站起来道:“太太请坐,平儿奉茶。”平儿端来茶,凤姐接过放在王夫人桌前。

王夫人忙拉了凤姐的手道:“我的儿,快坐下,咱们娘们就别客气了,我是有些话对你说。”平儿见王夫人这么说,便退了出去,来到院门口。

一时见贾琏回来忙拦道:“二爷,太太现在屋里,你就先别进去了。我估摸着是为那宫里的三千两银子的事来的,你进去奶奶就不好说话了。你先去别处逛逛,一会子再回来。”贾琏一听拔腿去了东府去找贾珍。

凤姐见王夫人这么说问道:“太太,什么事?”

王夫人道:“我也知道你难,操了这些几年的心。明白你懂礼数,过了年要交帐的。可你宝妹妹刚进门,也不懂什么!今儿来只先告诉你一声,以后这家还是你管吧。等过了年你提出交账了再说,只恐你宝妹妹面上过不去,我已经跟她说了,让她帮衬你就是了。想来我们都是一家人,都好说话不是。”

凤姐一听笑道:“太太这么说我很高兴,也不枉我操了这些年的心。只是我毕竟是大太太的媳妇,以前宝玉没成亲,太太身子不好。我接替太太管家还有的说,现在宝玉成了亲,我再管着也让人说闲话。前我病的时候,宝妹妹也管过一阵子。再说,她知书达理,想的也要比我深远,很该交了她。哎!我也七灾八难的,去年怀了个哥又掉了,还落了病,如不是碰了个好人,我现在还不知怎么样呢!本想宝兄弟成了亲就交账,可又碰上了年关,说不得再管一阵子,依我看过了年就交了吧!太太疼我,我岂能不知。这心里着实感激太太的恩呢!”

王夫人听凤姐如此说,也不知该怎样接口,想了一阵道:“你即这麽说我知道了,实在想交就交吧!只这过年宫里戴总管的事......”

还没等王夫人说完,凤姐听王夫人提宫里忙接道:“太太,我为这家可也尽心了。现今我陪嫁的那金项圈、八面屏还有好些东西都档了,到现在还没赎呢!虽说一笔写不出两贾字来,可总让我一人担着也不合适吧?这和府上下都靠着娘娘的光彩,那么大家都应该兜着点,您说是不是这话?”

王夫人见凤姐把自己的话顶了回来,也不好在说什么,只叹了口气道:“即这样,我知道了,你歇着吧!”起身悻悻地走了。

平儿送王夫人出了门,回来道:“刚二爷回来,我把他支出去了。太太是不是因为宫里的事来的?”

凤姐抱起手炉道:“不是明摆着嘛!你把他支开就对了,他回来我还不好说呢!谁不知太太是冲哪一万银子两来的。以后在想扒我的皮门都没有。那薛家的钱成千上万,怎么不找自己的亲媳妇要去?咱们以后关起门过自己的日子,凭他是谁。要不是林丫头这一走我还不清醒呢!自己争强好胜的为了谁哦?以后还是自己保养好自己才是正经,别人的事,由着他们闹去。现在我唯一惦记的就是林丫头,只不知她怎么样了?在哪里落脚了呢?”

平儿给凤姐拿了小被子盖上,笑道:“奶奶能这么想,可不是我们的造化了。自己不爱惜自己,谁是真心心疼你的。现今儿这府里人心涣散,都赶上改朝换代那么热闹了。老太太为林姑娘的事,谁都不见,什么事也不问。前老爷太太,姨妈去看老太太,全都挡了驾,闹的好没意思。”

凤姐笑道:“还不是自己作死,让元妃下谕来压老太太,老太太这心里岂能好受?嗨!活了一辈子,还得看别人的脸,给谁也不会高兴。”

王夫人见凤姐不接口,只得回家把自己的东西清点了抬出去,典当了三千两银子,先打法了来拿钱的太监。

今年过年,因贾母神情淡淡的,也就过的冷清。各人在个人处,都难得出门。这转眼出了正月,凤姐把王夫人和宝钗请到议事厅,又把管事的婆子们叫到一起,当着众人的面把账目、钥匙、对牌一起交给了宝钗。对大家道:“从今以后,这家就是宝二奶奶管了,以后各房有什么事只回宝二奶奶就行,我是退了的,大家拜过宝二奶奶吧!”说完退到一旁,管事的媳妇,婆子门正式的见过宝钗。

宝钗笑道:“我虽接了这个家,但还不能周全,以后还要仰仗大家扶持。二嫂子虽说不管事了,可有什么要紧事回她和回我是一样的。大家一起把家管好了,也就是孝敬了老太太,老爷和太太。今我也不多说什么了,就先散了吧。等我看了账目,有什么事再叫你们问话。”这些媳妇,婆子们因上次李纨、探春、宝钗管家时,有得过宝钗不少好处的。今儿见宝钗要持家了,自是欢喜地散去。

宝钗坐在桌前拿着对牌看着,宝玉进来看到她手中的对牌,疑道:“这不是领取东西的对牌吗?怎么会在姐姐手里?凤姐姐说,想要领东西,是不用一对的。姐姐你怎么会有一对呢?”

宝钗放下手中的东西,帮宝玉脱下外衣道:“今儿凤姐姐交了这府中的帐,太太说让我管了。”

宝玉一听,冷笑道:“原来是这样,我说姐姐怎么那么上心的想嫁给我这蠢禄。当时我怎么没想到这些事呢?”说完也不管宝钗的脸上能不能下来,竟自甩开宝钗的手走了。

那宝钗站在原地,真是又惊又气,不觉泪如雨下。只是宝钗自幼是个好性情,自己哭了一阵也就罢了。

一时宝钗又坐下,拿了账目来察阅,等看完后这心就凉了半截。上年在园中自己跟探春李纨管了一阵家,过往账目也见过一些。也知每年出多进少,只是竟不知亏成这样。带人到库房巡查,又见到几箱子的档票,才知道这是一个怎样的窟窿。原本想嫁了宝玉,做了宝二奶奶,以后可以扶持薛家。现在看到这些已知无望了,自己和妈妈绞尽脑汁,忍辱负重得到的却是一个将要塌下的架子,回到家里又不敢放声大哭,只是悄悄流泪不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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