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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间宝玉从外面回来,麝月过来给他把外衣脱掉,帽子摘了。

宝玉道:“前几日我带回来的祁门红给我沏一碗,还有中午吃的松糕很好,我还想着呢!对了,怎么不见袭人?她又去了哪里?”

麝月见宝玉问起袭人,正不知该不该回,听见脚步声,知是宝二奶奶回来了,便不做声。

宝钗进来,听到宝玉问袭人,上前把宝玉的玉摘下包好道:“今儿太太跟我商量,说是府上现在开销太大。各房的丫头们都大了,打法出去也不会耽误了他们。太太善心,正是他们的造化。不但没有问他们要赎身钱,还给了她们不少银子。你放心,足够让她们安身的。”

宝玉听了这话,呆坐了了一时道:“怎么袭人……太太不是对她……就这样散了?可见是到时候了。哎!罢了,走就走了吧!连林妹妹都走了,留谁不留谁还不都一样。”宝钗听宝玉讲出这样的话如万针刺心,好一时也回不过神来。

刚安稳了几日,谁知南安郡王在外番打了败仗,朝廷要求和联姻。南安太妃不舍得自己的女儿瑞阳郡主远嫁,便认了探春做义女,嫁入番邦。探春虽暗伤怀,可又欣慰,对这冰冷的家已无留恋,嫁的远些也好,难说会有另一番天地。

这日正在收拾东西,见凤姐进来。因上年凤姐带人抄检大观园,探春对凤姐已怀有成见,今见她来面上也淡淡的。凤姐见探春这样叹道:“罢了,我知道你脑我,我也自知做了许多错事。如不是林丫头用真心感动我,现在我只怕还在泥里搅着不觉呢!今儿你也要走了,她也给你留了念想,我就不给你什么东西了。这有两千两银子你带着,银子多些以后嫁过去也宽着些,别委屈了自己。你这一走和林丫头走一样,想是难见了,番邦人生地不熟的,以后就要靠自己照顾自己了。”说完不又落下泪来。

探春见凤姐这样说,一下抱住凤姐哭了起来道:“二嫂子,这个家除了老太太,我对谁都没了牵挂。今儿……二嫂子,保重啊!”

探春被南安太妃认了义女,南安府自是准备了丰厚的嫁妆。可探春毕竟是贾府女儿,王夫人也不能空手。宝钗也只得又当了些自己的东西,凑了一千两银子与探春准备了,清明前两天自登船远嫁番邦。

宝玉自探春嫁后更是无聊,每日总是到潇湘馆看看坐坐,还是无心在正经书上。王夫人看见宝玉不思上进,只留恋在潇湘馆中,非常生气。让人叫了贾琏来道:“你林妹妹也走了,留下的书也没有用,空占了房子,还得着人看着。你赶紧把那些书都处理了,把潇湘馆关了省好些事。”

贾琏知王夫人恨黛玉也不敢多言,甚是恼怒地领命回屋。

凤姐见贾琏回来问道:“太太唤你又有什么事?敢不是又因为谁家又……”

贾琏道:“不是。是因为林妹妹从南边来时带来的书。这人都走了,连几本书都容不下。林妹妹也不知怎么惹得太太这么恨她呢?几本书放在那里,又不吃不喝的,真是……”

凤姐叹道:“不是林妹妹惹的,是因为林妹妹留下的一万两银子惹的。太太没要到手,只得把自己的贴己和宝钗的贴己都搭上,支应了宫里,心里很不自呢。不好向我发泄,才拿林妹妹的书出气。”

贾琏一听,气笑道:“怪不得老爷说她没心了,看来真是没心了。也难怪老太太就是把自己的钱都捐了也不愿留给他们,他们做事做得也太绝了!”说完无奈地摇摇头。

凤姐道:“二爷准备怎样处理这些书?要不然咱们……”

贾琏想了一会子道:“妹妹虽走了,可她的这些书也不能被糟蹋了。咱们如果留下也是招人嫌,说不得又要惹气生。不如我找个爱书的人送了他,也算对得起妹妹。”

凤姐点头道:“这个主意不错,即不碍人眼,也算保全了林丫头的心。想来妹妹走时,还不知怎么舍不得这些书呢?这些书可是姑父留下来的。”

夫妻二人叨咕了半夜才睡下。

次日,贾琏约贾珍来到闻香斋。

林方见是贾琏和贾珍抱拳道:“珍大爷,琏二爷今儿得闲来坐坐?楼上请,小五上茶。”说完陪着贾琏和贾珍进了包间,伙计小五端上茶来摆上。

贾琏喝了一口茶,笑道:“嗯,好茶!正宗的碧螺春。”

林方笑道:“来我这的都是有身份的贵客,哪能上不入流的茶招待客人呢?”

贾珍笑道:“这话中听,你可真是做生意的好料,难怪在西直街又开了一家分号。我们爷们的钱都让你挣去了。”

林方忙抱拳道:“瞧珍大爷说的,我们还不是凭您赏口饭吃,挣俩辛苦钱。您是皇族贵戚,我是平头百姓,有什么事还不是求您给罩着。珍大爷、琏二爷,今儿有两道新菜,给您二位上来尝尝?”

贾琏笑道:“罢罢,先别忙着说吃,有件事托你打听一下。”

林方忙笑道:“二爷见外了,有事您吩咐,哪还来托字。”

贾琏道:“我有一表妹年前走了,留下一屋子的书,太太让我给处理了。我那妹妹最爱这些书,可又不能留。今儿托你看着给找个爱书的人接了去,只是别糟蹋了这书就行,也算我对妹妹尽得一点心吧!”林元一听便知他说的是黛玉的书,又听他这样讲,心下也赞他的心还善良。

林方想了一下道:“巧了,正好我有个兄弟刚来京不久,他是个书痴。每日逛书铺,虽买了些书只道没好的,每日缠了我,让我也烦。既然琏二爷说要处理书,想令妹的藏书必不会错了,我不如替我那兄弟买来,也省得他每日在我面前唠叨。二爷开个数,我决不还价。”

贾琏一听喜道:“真是如此我倒是要先谢谢林掌柜了,书虽不少,可也不值几个钱。算了,只让他好好爱惜莫要糟蹋了就好。”

林方一听道:“这琏二爷放心,我那兄弟最是爱惜书的,绝不会负了二爷的心。只是,我又怎能白要二爷的书呢?这样,多少二爷也别计较,我给您五百两银子,是令妹的书您拿过来就行。”贾琏一听当即应下,立即出来对昭儿道:“你回去和你奶奶说,就说我说的,把林姑娘的书好生装了箱子,你领着车把书拉到这里来。”昭儿领命去了。林元从柜上取了银票给了贾琏。

只半日有几辆大车拉了几十多个箱子来到了闻香斋的门口。

林方放下手中的事,赶忙回家把这事告诉黛玉,黛玉一听惊喜万分,心下自是感激贾琏。随后林方回到闻香斋,让人把车赶到了‘乐生堂’把箱子卸下。

紫鹃和雪雁也兴奋了好久,紫鹃一边擦书一边道:“没想到琏二爷的心是善的,还惦记着不要糟蹋了姑娘的书。”

黛玉笑道:“琏二哥哥虽是个公子哥,不大爱读书,可平常俗物还是过得去的。只是那东拉西扯的毛病让人厌,不过这在各大宅门也不稀奇。除去这些心底还是善的,不似大舅舅那么贪酷,心不正怕是要招祸的。”

雪雁道:“这些书可是老爷留下的,姑娘自出来后想念了多少回,现在可是如愿了。”

黛玉抱了部书道:“只说再也看不到它们了,没想到今儿又……”

紫鹃道:“这也是姑娘用心待人的缘故,想那琏二奶奶对别人可不是那么善的。能让琏二奶奶上心的人,在那府里除了老太太,只怕就是姑娘了。”

三人正忙着,沈素进来道:“妹妹们,二哥让我过来瞧瞧,有需要帮忙的只管吩咐。”

林元深知沈素为人真诚、厚道,所以也没瞒黛玉的身份。只是当时黛玉出来时沈素去外地进布料不再京城,所以没见过黛玉的真容。虽看的是现在黛玉的丑颜,却也渐渐的喜欢上黛玉的性格。因比黛玉大三岁,也跟着林元等叫黛玉妹妹。林元等这些没有血缘的一群人,现在相处的真比亲兄弟还亲。

紫鹃见是沈素,道:“要来早来,我们都快忙完了,才来说便宜话。”

沈素听紫鹃这么说,脸一红道:“刚听二哥说就赶了来,真的一刻也没敢耽搁,紫鹃妹妹这么说我,可真是委屈死我了。”

黛玉见沈素被紫鹃说的委屈,全没了在店里的干练,笑道:“真正的一物降一物,沈哥哥在店里何等精明干练,怎么每次见了紫鹃,这舌头就打结了?”沈素见黛玉打趣他,也只是个笑。

紫鹃脸一红啐道:“还是主子,就知道拿人取笑,没得招人厌。”

雪雁笑道:“姑娘这话说的紫鹃姐姐面上不好意思,可心里还不知怎么甜呢!”

紫鹃急道:“小蹄子贫嘴,看我打你。”一时和雪雁闹开了,沈素一边帮着整理,一边笑着。此时的这里比潇湘馆,更多了些自由的空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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