晴雯回到怡红院,自是不敢讲黛玉似已灰心的话,只对宝玉回道:“林姑娘说了,她一切都好,让二爷不要惦记,自家保重身体为好!”宝玉听罢,这才稍稍放下心来。
两日后,薛蟠携香菱终于回京了。薛姨妈并宝钗听了,忙欢天喜地地将两人迎进屋内。薛蟠让家人把采买来的绫罗绸缎并金银首饰等悉数搬进屋内让母亲并妹妹查看。宝钗看后,只点头表示满意,独薛姨妈看后,虽也满口赞好,但背地里问起薛蟠所花费的银两,薛蟠虽只是粗粗报的数,薛姨妈还是嫌太过于破费,又牢骚了些家中艰难的话,薛蟠好歹混打岔过去。
正自心疼时,贾琏求见,将老太太吩咐免去妆奁一事并要求早早过门的事同薛姨妈和薛蟠讲了。薛姨妈听了,正中下怀,忙高兴地答应了。贾琏又道:“后日是上好的日子,适宜过礼,今儿过来回姨太太,还请姨太太不要挑饬就是了。”薛姨妈点头应允,薛蟋也是一口应承,贾琏便回府,回明贾政,自去料理不提。
次日,贾琏及凤姐已准备好聘礼,都抬到贾母处让其过目。鸳鸯命人将礼盒打开,一件件的点明给贾母瞧说:“这是金项圈,这是金珠首饰,共八十件。这是妆蟒四十疋。这是各色绸缎一百二十疋。这是四季的衣服共一百二十件……”贾母一一看了,都说很好,便命贾琏明日好生给薛家送去,贾琏忙答应了。
一时贾琏带着聘礼退去,王夫人、邢夫人、凤姐等人,都留在贾母身边说些明日过礼的闲话,大家又说笑一阵子,高兴一阵子。正热闹时,忽听小丫头来报,说林姑娘来了。
一听说黛玉来了,众人皆吃了一惊。王夫人用诧异的眼神看了凤姐一眼,凤姐忙悄悄摇头表示不知情,众人无奈,只得大眼瞪小眼地看着黛玉款款走进屋内。
黛玉今日穿了紫娟那日说的白底红边的对襟褙子,内衬月色纱裙,挽着高髻,淡粉轻胭,透着一股空灵清透的气质,一进门就压倒了一屋子的丫鬟媳妇。
贾母见她进来,忙笑着招手道:“林丫头,快过来!这里的姐妹、嫂子们都全了,独缺了你,我们正念叨你呢!”
黛玉微微一笑,先给贾母请过安,又给王夫人等人见过礼后,便突然双膝跪倒,深深一拜。贾母及众人都吃了一惊。待她拜完后,贾母不禁诧异道:“林丫头,你这是……”
黛玉缓缓抬起头,眼里已盈满泪珠。她慢慢说道:“外祖母,黛玉年幼进府,承蒙外祖母及舅舅、舅妈及各位姐妹照应,黛玉才长大成人,且能略知诗书。如今,黛玉父母双亡已多年,心内思念双亲之情每日递增,又想着家乡老宅年久失修,一应诸事需黛玉回去料理,特此肯请外祖母应允黛玉近日起身回南,待家中诸事处理完毕,再回京侍奉外祖母。”说罢,又是一拜到地。
“什么?你要回南边?”贾母大惊之下,忙从座位上起身,在鸳鸯的搀扶下颤微微来到黛玉近前,双手将其拉起,老泪纵横道:“林丫头,你在这个节骨眼上要回南,是不是心里怪我这外祖母只顾孙子,没有顾你?”
黛玉忙摇头哽咽道:“外祖母,您说这话可是要黛玉死了,黛玉这辈子,对外祖母只有感激的心,哪有怪罪的份?更何况,外祖母待我,没有半点外心,我又有什么理由怪罪外祖母呢?实在是黛玉思乡心切,想趁近日身体尚佳之日回去探视一番,免得日后被琐事牵绊了手脚,行动不便了!”
贾母听了,仍是摇头,口中直说:“不,不,林丫头,你心里定是怪我了!可是,你让我又有什么法子?你毕竟是我的外孙女儿,孙子当前,我自然把你往后靠了!不过你放心,一旦宝玉的事料理完后,我就托人去办你的事……”
黛玉仍是摇头道:“外祖母,您多想了,黛玉真的没有怪您的意思……”
凤姐见这祖孙两人僵持不下,只得站起身劝道:“老祖宗,林妹妹应是真的想念父母,又兼记挂着南边的家事,才请求回南探视的。老祖宗您不要多想,还是让妹妹趁着身子方便回去一趟吧,若不然,等以后就更身不由己了。”
王夫人、邢夫人、尤氏等人,也都劝贾母放心让黛玉走,贾母无奈,只得长叹一声,道:“也罢,也罢!随你去罢!只是,林丫头,你要记住,速去速回,不然我这把老骨头,不知何时就不中用了,你可要回来见我最后一面啊!”说罢,仍是泪流不止。
黛玉也已哭得梨花带雨,只频频点头,又执着贾母的手将其送至位上坐了,这才返身下来。王夫人、凤姐等又拉了黛玉的手嘱咐了一通,哭了一通,黛玉又说了些感谢的话,方告辞出来。
黛玉一走,贾母便大怒道:“是哪个混帐东西走漏了风声,逼得林丫头不得不在这个时候回南边的?”
众人皆不敢答言,贾母便指着地下一帮人喝道:“你们不要以为我没把林丫头配给宝玉就是疏远了她,实话告诉你们,我不但没有那个意思,我反而还要尽最大努力给她安排一门好亲事,这样我才心安呢!所以,你们不要在背地里说些让她多心的话,要是寒了她的心,一去不复返,我定要跟你们没完!”说完,气得浑身哆嗦起来。
王夫人、邢夫人虽内心不痛快,可也不敢多言。凤姐无奈,只得上前圆场道:“老祖宗,林丫头的事我们委实不知道,毕竟林丫头也来府内这么多年,我们都待她如亲妹妹般疼爱,绝不敢怠慢半分。依我看,这事儿兴许是哪个嘴没把门的老婆丫头们说出来的,毕竟宝玉娶亲这事,在府里也是沸沸扬扬,没有几个人不知道,谁敢保准别人的嘴和咱们的嘴是一样严实呢?”
贾母听了,觉得凤姐的话虽没有十分准确,可也有几分道理,无奈之下,只得长叹了一声,道:“唉,事到如今,我也无可奈何了,随她去吧!只是要派几个老实厚道的家人送她回去,免得路上再有个三长两短,我就更没法和她母亲交待了!”
凤姐忙道:“这个就请老祖宗放心吧,虽说琏二爷忙着宝兄弟的事出不去,我定会从下人中挑几个最可靠的护送她来回,再给她多带些银两、物品回去,保准让林妹妹满意才是!”贾母这才点头作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