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晚,林家老宅灯火通明,大摆筵宴,犒劳这些日子辛苦的诸位家人。黛玉也勉强喝了几杯,脸颊上便有些烫热,忙扶着紫娟回去了。前边的人直喝到夜入三更方才渐渐散去。
黛玉听得前面散了,才把紫娟叫到跟前,道:“紫娟,白日里的事,你别怨我,我也是没办法。毕竟是你先坏了规矩,我不说你,可说谁去?”
紫娟笑道:“姑娘说得对,我全知错了!往后我可不敢自作主张了。”
黛玉笑道:“这样我就放心了。其实,这次也不能说你全错,毕竟你这一个举动,倒是免了我在公堂上受罪。不过,我这样说不代表我完全认可你的做法,往后你再敢擅作主张,我就真不要你了,把你还送回到老太太身边去!”
紫娟求饶道:“求姑娘快饶了我吧,我都从老太太身边出来这些年了,那儿早就没我的空了,我若再回去,又是被姑娘撵回去的,我还怎么在那屋子里抬起头来做人呢!”说着,自己先笑起来。
黛玉正想再排场她几句,忽见春纤一挑帘子进来,回道:“姑娘,北静王爷来了,您看是让到前厅还是让到内室来?”
黛玉早就料到水溶今夜会来,便道:“把王爷让到前厅就坐,再让院里的人都散了,只留周爷爷一个人在。你们也都歇着吧,只让紫娟一个跟我来就好。”春纤忙答应着往前边递话去了。
紫娟忙问道:“姑娘,王爷这么晚来干什么?”
黛玉道:“这么晚才能掩人耳目呢,难道要光明正大地来?别忘了,咱们这次的官司,可全是王爷在里边周旋呢,要是让人看见,咱们岂不是不打自招?”
紫娟恍然大悟道:“我明白了。他这是来要人情的!”
黛玉气得摇摇头道:“你这个傻丫头,他可是堂堂的一个王爷,还不至于没出息到这种地步!算了,不和你说了,你赶紧多带银子,跟我来吧!”紫娟忙答应着封了一大包银子,跟着黛玉往前厅去了。
前厅中,周全早已遣散众人,将水溶让到里面沏上了茶。黛玉进得前厅院后,忙吩咐周全和紫娟都在院内候着,没有她的吩咐不准进来。周全等人忙答应着,退到了院内。
黛玉见众人走远,忙推门进来,给水溶深施一礼。水溶忙亲手相扶,笑道:“林姑娘,您太客气了,赶紧请起!”
黛玉笑道:“我一介民女,给王爷行礼是应该的。”
水溶笑笑,不再接这个话,而是转问道:“林姑娘,这场官司的结局,还满意吧?”
黛玉笑道:“有王爷从中帮忙,哪有不满意的道理!再说,王爷三番五次不图回报地无私相助,黛玉要再说不满意的话,恐怕天理难容了!”说着,又要给水溶行礼。
水溶敢里再容她下拜,忙拦住她,笑道:“姑娘要是再这么客气,水溶可就不敢再迈您这个门了!”
黛玉听民,只得作罢。一时又忙压低声音问:“王爷,这次的事肯定费了您不少周折,也欠了许多人情,这样吧,这是我这次收回来的一点银子,请王爷务必收下,回头替我在官中多打点打听吧,免得让人说咱不懂规矩!”
水溶见状,忙一摆手道:“林姑娘,你要是这么着,可就见外了。实话给你说了吧,这次的事儿一两银子都没使,我只是垫了一句话!要说功劳呢,全是姑娘你自个儿的,要谢呢,就谢你自个儿吧。”
“哦?这话怎么讲?”黛玉惊讶道。
水溶笑道:“你这不是明知故问吗?你忘了临上衙门之前,你吩咐周全和林如墨这些家人办的事了吗?你们打点的那些人啊,拿了姑娘的好处在关键时候都使上了劲,集体在公堂之上给你们家作证,你说,这官场能打不赢吗?再加上周全和林如墨这些家人拼死的保全,那林四当场就认栽了,直接被打入大牢。余者众人一见头儿都被收拾成这样,没一个敢吱声的了。所以,你说这功劳不是您自个儿的,还是谁的?”
黛玉听他这么一说,忙陪笑道:“那些事,是我们自个儿应该做的,只是这最关键的一句话,还是王爷您垫上的,所以,这个人情,我们不得不还!”说罢,又把银子往上一递。
水溶见黛玉这般执着,脸上便有些不悦。他伸手接过来,但是反手又把银子放到桌上道:“林姑娘,你要是再这么执着,水溶可就要生气了!其实,我这趟来,根本不是来讨功的,而是来给姑娘送东西的。”说着,从怀中掏出一样东西往前一递。
黛玉一愣,忙用双手接过来,打开外面包着的大红绸帕一看,原来是一沓精心制作的笺纸。笺纸?黛玉又是一愣。这……这到底什么意思?
水溶观察着黛玉的脸色,笑道:“林姑娘,先别问用意,先看一看这笺纸,喜欢吗?”
黛玉忙低头仔细观察,顿时惊讶道:“呀,是澄心堂纸!这纹饰是雪上红梅,红得热烈,白得肃静,好纸,好纹饰!王爷,您这是……”
水溶笑道:“姑娘喜欢就好,也不枉水溶这些日子的苦心劳制!实不瞒姑娘,这纸便是姑娘上次在清野县看上的那幅纸,这图案,是水溶一笔一笔画上去的。水溶知道姑娘喜欢,所以不敢私自霸占,特制了这些笺纸,希望能与姑娘一起分享……”
黛玉听到此,全都明白了。她忙将这些笺纸原物封好,恭恭敬敬地往水溶跟前一递,正色道:“王爷,您对黛玉的关照之心,黛玉心领了,可这些东西,恕黛玉万不敢收,请王爷收回诚命!”
“林姑娘,你……你……”水溶万没想到黛玉会拒收,窘迫之下,脸也涨得通红。
黛玉不敢抬头看水溶,见他迟迟不接,再次恭恭敬敬往前递了一递,道:“请王爷收回诚命!”
水溶略一思忖,忽然笑了,他伸手接过笺纸,重新塞回到怀中,笑道:“林姑娘果然是大家闺秀,不接私传之物,着实令人敬重!也罢,就待水溶回京之后,再作打算吧!姑娘多保重,告辞了!”说罢,不等黛玉再言语,就转身出门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