且说北静王府邀了湘云、妙玉、沈净、宝琴、惜春及南安王府上一众人共庆中秋,黛玉见到宝琴、惜春两个,本来是很高兴的,只是宝琴许久没有见到黛玉,又遇到贾府中出了不少的事情,因此便将迎春出嫁、贾母生病、探春整日念佛的事情告诉了黛玉。黛玉听说,不免又有些担心。只是因为恰逢中秋的日子,她不想别人担心,只好强打起精神,却又被水溶看在眼里。
水溶虽然不知道黛玉为什么神色之间又有些忧郁,但他见方才宝琴同黛玉说了一席子话,心中便知道与贾府有关。趁着诸人还未全部入席,水溶走到黛玉边上,问道:“早上还兴冲冲地说要一起过节,如今怎么就一副没精神的样子,叫我看了不免担心。你只管跟我说了,有我在,自然帮你料理好了。”
黛玉见到水溶问起,便笑道:“你倒是个仔细的。”因她这些日子招惹了不少事情,多是水溶帮她化解的,因此她也十分依赖水溶,于是就把宝琴跟她说的话告诉了水溶。
水溶听到黛玉提起迎春,一时间不知道说什么才好。他倒也是听说过孙家的。孙家乃是大同府人氏,祖上是军官出身,是当日宁、荣两府中的门生,算来也是贾府的世交。如今孙家只有那孙绍组一个人在京,现袭指挥之职,生的是相貌魁伟,体格健壮,弓马娴熟,应酬权便。年纪没有满三十,家境倒也富饶,现在兵部候缺提升。想是见如今贾府花团锦簇,因此这才娶了迎春。
只是水溶知道这孙绍组是个十分荒唐的人,平日里眠花宿柳倒也是家常便饭,况且他脾气暴躁,常有些责打家奴的事情传出来。
水溶心知迎春嫁给了此人,日子想必是非常艰难的,但是他又不想黛玉担心,怕黛玉胡思乱想,因此便劝道:“二姑娘素日里虽然不多话,但我当日见了她,只觉得她是个妥当的人,如今既然已经入了孙家,定是随分从时的。况且她母家荣显,进了门又是当家的夫人,旁人倒也没法子越过她去,你又何必来担心?如今只不过是礼仪上简单了些,原也不是什么大事,你又何必杞人忧天?”
水溶见黛玉微微颔首,便知道她听了自己的劝,因此又说道:“老太太的身子你也不要担心。她素日里那样疼你,若她真是病得厉害,又岂会不叫人通知了你?想来不过是心中烦闷,懒得见人罢了。倒同你往日有些相像。若是实在放心不下,便叫沈大夫去探了她便是。”黛玉一向相信沈净的医术,因此便又点了点头。
一时见黛玉又望向惜春,水溶便续道:“四姑娘的事情倒也不是什么大事。她年纪小,此刻心性还未定,以后你们只慢慢教她便是了。况且妙玉姑娘常说,各人有个人的缘法,她若真是出了家,只要她心中自在,倒也不用你操心。”
黛玉听水溶说的有理,便觉得好多了,只向他笑道:“我竟没有瞧出来,你是个这样多话的,眼下在我旁边聒噪了这么久。”
水溶见黛玉开始调侃他起来,便知道黛玉心中好了些,当下倒也开心。他见其他人都已经入了席,只有自己站在黛玉这边说话,又知道若是湘云、沐云、沈净等几个相熟的看到,不免嘲笑他们一番,因此便要回去。
沐云知道水溶、黛玉两个人的婚事早已经是两府里默许的事情了,皇上当初肯让南安太妃认黛玉作女儿,原也是要他们两个人更加相配,因此平常也总是取笑他们。如今他正巧坐在黛玉对面,早已经看到水溶同黛玉说了许久的悄悄话,水溶却又转身要走,便冲着水溶说道:“你们俩倒是时刻要在一处的,如今咱们这么多人,你们却只顾着一起说悄悄话。”
其他的人原本没有注意他们俩,现在听到沐云说起来,倒也笑了。水溶忙又回到自己位子上。北静太妃见到诸人已经到齐,便叫诸人到了花园里。
当下花园中的正门已经打开,吊着羊角大灯,嘉荫堂前月台上焚着斗香,点燃了几根蜡烛,上面又摆放着瓜饼及各色果品,但见花园中月明灯彩,人气香烟,晶艳氤氲,竟是形容不出的美。地下又铺着拜毯、锦褥等物,北静太妃带头净手上香,大家接跟着拜过。
北静太妃又对着她们笑道:“赏月在山上最好了。我已经准备好了,你们只跟着我来便是了。”
众人听了,忙又跟着北静太妃来了,从下逶迤而上,不过几百步,到了山脊之上,便看到了一座敞厅。在厅前的平台上放了许多椅子,又用一架大围屏隔作两间。凡是棹椅的样式,皆是圆的,特取“团圆”之意。
当下北静太妃在上面居中的地方坐了,左垂首是水溶并南安王府的一群人,右垂首是其余诸人,却又偏偏让水溶和黛玉两个人坐在一处。
她们用了些瓜果,便见到月亮渐渐升到了半空中,北静太妃又叫人将洋毡毯铺在了台阶上,又命人将月饼、西瓜、果品等都叫人搬了下去,命众人坐在一起,围成一团赏月。
黛玉见到月至中天,比之前更加精彩、可爱,便说道:“如此好月,倒不可不闻笛。”
水溶便笑道:“和我想到一起去了,我早已经叫人备下了。只是若是音乐多了,反而失了雅致。咱们只叫她们远远地吹了笛子来,想来是极妙的。”又命人传下话去。
众人正说着闲话,冷不防便听到桂花树下呜呜咽咽悠悠扬扬地传出笛声来,越发显得这明月清风,天空地净,真叫人烦心顿解,万虑齐除,众人又起来赏了一会桂花,只觉得满处幽香,让人心旷神怡。约两盏茶的功夫,这才慢慢停住。大家都称颂不已。
黛玉扭头便对水溶说道:“你这个主意倒是与众不同,我原是有些烦闷的,如今赏了会子月,又听了会子笛音,如今只觉得烦恼尽消了。”
水溶便笑道:“你觉得好,才不枉费我这一番心思。若哪一日你同我能够天天在一处,我每日便弄些这个来,想必你是喜欢的。”
黛玉听到水溶说起这些,倒是有些不好意思,因此便啐道:“好好的又瞎说。我许久没有见到妙玉姐姐,如今只跟她说话去,才不理你。”嘴里说着,便要起来往妙玉那里走去,只是看来看去,却不见了妙玉。
黛玉心中着急,便用手推水溶,口里不住地说:“妙玉姐姐怎么不见了?”
水溶听说妙玉不见了,愣了一下,又仔细看了下,倒也不见沈净。水溶心中便有了数,因此冲着黛玉笑道:“你今天反而毛毛躁躁的。难道你没有发现,除了妙玉之外,竟还少了一个人吗?”
黛玉听到水溶这么说,放眼望去,发现连沈净都不见了,转过头去看水溶,又见到他笑得不同寻常,心念突然一动,只用手推了推水溶,说道:“你倒也有事情瞒着我了。你这些日子在沈大夫的药铺里面,想必是知道什么事情了吧?”
水溶见黛玉问起,于是便回道:“如今你也看出来了?”
黛玉对水溶说道:“前些日子我去瞧妙玉姐姐,便已经看出来了,沈大夫特意为妙玉姐姐寻了紫昙花来,又为她受了伤,却没有一丝儿埋怨,必定是对妙玉姐姐生了情意。只是姐姐出了家这么久,想必是不易动心的。”
水溶之前不知道这件事情,听到黛玉提起,便笑道:“原来他竟也为妙玉姑娘受了伤,倒是同我之前一样。”
黛玉听他这样说,一时间想起来当日回姑苏的路上,自己险些跌下马车,幸好水溶奋不顾身,救了自己的事情,心中只觉得情意绵绵。水溶见到她含羞脉脉的样子,也不免情动。
水溶又继续笑道:“若是以我看来,又何止他一个人动了心?这些日子妙玉姑娘同他一处,他们二人性格极合,又谈得来,互相生了情意,如你和我这般,原也就是意料之中的事情。水心这些日子同他们一起,想来是知道的,你只细细问了她便是。”
黛玉正好好听着水溶说话,又听到他提起自己,倒也是哭笑不得,因此只回道:“我把你当作个知心的人,跟你说了这些话,你却没个正经,净拿话来笑我。若是我恼了,看你再笑谁去。”
水溶知道黛玉倒也没有生气,便笑道:“我自然知道你不会真的恼了。”
此时沈净和妙玉两个正是在一起。他们俩虽然都是淡淡的人,但是在沈净药铺里面相处得久了,慢慢地对彼此也有了些了解。
沈净对妙玉心中有意,照顾她的时候便加倍细心留意。妙玉见沈净对她体贴入微,又听水心说了许多沈净照顾她且为她受伤的事情来,见沈净在她面前却绝口不提,心中对他也生出了好感,有一日便又拿话去问沈净,见沈净当着她的面竟有些不好意思起来了,心中倒也明白了。他们两个人看着对方,都觉得都有些同以前不同。
可是他们俩又都是心高气傲的,虽然心中都是明白的,但是却也都说不出口来,只是每日一处说话聊天,倒也觉得非常投机。
恰逢中秋佳节,妙玉望着天上的明月,耳内又听得笛音渺渺,心中不免又想起家人来了,觉得有些闷闷的,便要出去散散心。沈净见她离了席,也跟她走了出去。只道今天人多热闹,没有人留意,没想到黛玉和水溶却看在了眼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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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二更时间会早些,中午应该就能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