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园的一角上纯白的幽兰正散发着静静的幽香。偶尔的一个舒展,偷偷的看向亭上并立着的众人。黛玉轻轻的饮着手中的香茗,眉宇间散发着一丝微微的惊喜,道:“这是今年新的君山银针?”
水溶见黛玉惊喜的面容在阳光下散发着晶莹的光芒。轻轻的在嘴边饮了一口,烟雨般的眸子瞬间的透出一抹清霁,赞道:“果然是最新的君山银针,真是好茶。”放下茶盏,问道:“真是好茶,不知道是什么时候运来的,我怎么不知道呢。”
黛玉笑道:“我也不知道是什么时候运来的茶。” 这时紫鹃上前来,持着一个白玉雕就的玉壶,缓缓的往二人的茶盏里注进茶水,一股清香诱人的香气,在这个亭子里飘散开来。笑道:“姑娘和王爷就不知道了吧,这是林伯特意命人在湖南洞庭湖的君山里守着,等着第一季的新茶下来,又快马加鞭的赶着送来的。当然是最新鲜的了。”
“原来如此,怪不得吃着就有一股新雨的味道。”水溶笑着又品了一口。英莲摆上点心,好奇的看了看杯子里的茶,一脸疑惑的问道:“姑娘,这是什么茶,居然这么香。”
黛玉放下茶杯,看了看英莲,见其面色已经是红润晶莹,不是刚来的时候的一副枯槁失色的样子,满意的点了点头。笑道:“这是有名的君山银针。据说君山茶的第一颗种子还是四千多年前娥皇、女英播下的。后唐的第二个皇帝明宗李嗣源,第一回上朝的时候,侍臣为他捧杯沏茶,开水向杯里一倒,马上看到一团白雾腾空而起,慢慢地出现了一只白鹤。这只白鹤对明宗点了三下头,便朝蓝天翩翩飞去了。再往杯子里看,杯中的茶叶都齐崭崭地悬空竖了起来,就像一群破土而出的春笋。过了一会,又慢慢下沉,就像是雪花坠落一般。明宗感到很奇怪,就问侍臣是什么原因。侍臣回答说”这是君山的白鹤泉(即柳毅井)水,泡黄翎毛(即银针茶)缘故。“明宗心里十分高兴,立即下旨把君山银针定为”贡茶“。君山银针冲泡时,棵棵茶芽立悬于杯中,极为美观的。”顿了顿,招呼英莲上前,端着茶盏道:“你看是不是?”
英莲惊喜的道:“果然是真的。”羡慕的眼光看着黛玉道:“姑娘,你知道的真多。”黛玉抿嘴一笑,“你以后就会知道的。”神秘的笑容惹得英莲一愣一愣的。
这时管家带着一个道士走了过来,那道士一身的褴褛,肮脏的脏衣在身上随着风飘荡。一双炯炯有神的眼睛在散乱的头发间透着锐利的光芒。道士透过发间看着亭子上坐着的二人,眼睛里透出了一抹激赏,果然是相配的一对玉人。这世上岂能有这样不染尘世风尘的人。看着这两人,心内就升起了一股清静的感觉。心内略一思,这两人找自己干什么。
站到了亭子间,看了看两个人,朗声的一礼道:“贫道这里有礼了。”
黛玉看了看道士,又不经意的瞟了一眼英莲,笑着站了起来,对着道士道:“这位师傅快请坐。”这时英莲上前来就要倒茶,清风一笑,挡住了英莲,伸手端过白玉壶,将一脸疑惑的英莲推到了身后。
微笑着端着茶到了道士的面前,斟了一杯茶。然后退到了后面。道士精光一现,原来是她。眼神渐渐的沉思起来,这样一个年轻的女子竟然有着如此高的身手,想来她们的主人更是什么了不起的人了。
到底他们找自己这样一个一无所有的道士干什么。黛玉微微一笑,道士的心思尽收眼底,端起一杯茶,道:“师傅还请尝尝我家这里的新茶,不知道师傅是不是能尝出来是什么味道?”
道士微一思索,看了看茶,轻轻的抿了一口,眼睛迸射出一种灿亮的光芒。继而大大的饮了一口,毫无顾忌的用袖口擦了擦嘴角,赞道:“好茶!好茶!果然是好茶!贫道已经很久没有喝道这样好的茶了。”
黛玉轻巧的放下自己的满花小骨瓷的茶盏,道:“那师傅可喝出来是什么茶了吗?”
“君山银针。而且是今年最新的茶。”道士毫不犹豫的道。
水溶赞赏的点了点头,深邃的眼睛里带了一抹欣赏。黛玉笑着摇了摇头,道:“确实是君山银针,今季的新茶。师傅真是好茶品。”
道士的目光渐渐的遥远,似乎看到了那遥远的地方,手中把玩着铀中彩的骨瓷杯,口中喃喃的道:“当初。。。”一词刚出,摹的停住。
黛玉不动声色的看了一眼。那道人似是感觉到了自己的失态,忙咳嗽了一声,笑着对着黛玉和水溶道:“这茶真是好喝啊。”
黛玉抿嘴一笑,道:“刚师傅在门口唱的歌,甚有意趣,不知师傅此歌为何名?”
道人哈哈一笑。仰头看着蓝蓝的天空,笑道:“好便是了,了即使好。此歌名为《好了歌》。”
《好了歌》?黛玉心内冷笑,若是在这个世上,真的能够做到忘记一切,抛开一切,那么还有什么能真正的生存在这个世上?这个世界之所以能够存在的理由,就是为了体味红尘的悲苦欢乐。若是让人什么都忘记了,什么都抛开了,那么还有什么存在的理由。手上一暖,低头一看,见是一只温暖修长的大手正紧紧的握着自己的手。黛玉看向水溶,就爱你水溶正温暖的看着自己,烟雨般的水眸里盛满了坚定。
无论是什么事情,我都在你的身边。
道人看着面前这对相视而笑的玉人,赞赏的微笑,果然是一对真正的相配之人,只是不知道在以后是不是能承受的起这世上的风刀霜剑。
黛玉看着道人,一个字一个字的道来:“世人都晓神仙好,唯有姣妻忘不了!君生日日说恩情,君死又随人去了。世人都晓神仙好,只有儿孙忘不了!痴心父母古来多,孝顺儿孙谁见了?”顿了顿,见道人正微笑的看着自己,黛玉的眼睛转向了那一丛正静静的吐露芬芳的白兰,道:“师傅是不是也曾经历过这世间的酸甜苦辣,不然怎能理解的如此透彻?”
听的黛玉如此一问,那道人先是一愣,似是没想到黛玉居然问的是这个。继而原本清绝的面庞上蒙上了一层厚厚的黯然。原来很多的时候,我们以为自己忘记了,实际上,很多事在我们以为的时候,却自己偷偷的深深的埋藏在心底,那个连自己都不知道的角落。什么是能真正的忘记的,什么是能真正的抛弃的,什么是能真正的以为?只有死亡的终结。一切都会在永远的黑暗中沉睡。
黛玉紧紧的盯着道人的一一双眼睛,那双原本清绝的眼睛里透出了一抹暗黑的沉重,真是好机会。清脆的声音扬起:“英莲,来给师傅倒茶。”
“是,姑娘。”
英莲!如晴天里一个响彻的霹雳,震的那道人的脸色惨白,一双颤抖惊恐的眼睛看着一个女孩子走过来,近了,近了,正是一个眉清目秀的女孩子,梳着女孩子的头发,正笑语盈盈的看着自己,手中的玉壶慢慢的斟满了自己手边上铀中彩的骨瓷杯,那白皙的侧面,真的是太像了,太像了,像极了被自己抛在家里不知道怎么样的妻子,想起年少时的鹣鹤情深,想起妻子那光洁的侧面,在梅花盛开的季节散发着温柔的光芒,想起自己曾开玩笑的说要生一个和妻子长得一样的女孩子,一定像宝一样的捧在手心上宠着。还记得惹得妻子一阵的娇嗔。
一阵的愣神之后,忽的感觉到身边的女孩要走,此时的道人顾不上什么,一把抓住倒水的英莲。双眼惶急的寻找着自己想要找的东西。瞬间眼睛紧盯住了一处,眉间的位置,是她!是她!是那颗嫣红的胭脂痣!是她!是她!不会错的了!这样的肖似自己年少时妻子,那样的眉眼,那样的脸庞,不是自己那走散的女儿还能是谁!
英莲一个吃吓,手中的玉壶差点掉落在地上。英莲紧张的检视玉壶,见玉壶安好无损,方放心的舒了一口气。后知后觉的感觉到手臂上的力道,紧的让自己的手有些微痛,惊慌的神色涌上了脸上。转过脸去看这道人,就见这道人正紧紧的盯着自己的脸,脸上放出了一种狂喜的神色。这师傅干什么。求救似得眼睛看向了黛玉。就见黛玉笑着朝自己点了点头。一股安定的感觉稍稍的平息了自己慌张的内心。
“你叫英莲?”依然是狂喜激动的神色,但是语气却是小心翼翼的,深怕惊吓住了什么似得。
英莲怯怯的点了点头,紧张的看着这道人,可是奇怪的是看着这道人,却也有一种奇怪的熟悉感,亲切感,似乎有什么告诉自己不用害怕他一样。这是为什么呢。
“你姓什么?父母是谁?你可知道?”道人一口气的问道。语气急切至极。黛玉和水溶静静的看着这一切,并不言语。
“我。。。”英莲求救似得看了看黛玉一眼,见黛玉正双目含笑的看着自己,朝自己点了点头。英莲鼓起勇气,转回头去飞快的看了道人一眼,又飞快的低下了头。“我娘说,说我姓甄、我,我爹叫甄士隐。我娘姓封。”
甄士隐!道人摹的放开抓住英莲的手,怔愣的看着远方,原本晴朗的眸色蒙上了一层雾蒙蒙的前尘往事。英莲一得到自由,忙慌慌的跑到了黛玉的身后,黛玉笑着安抚的拍了拍英莲的手。英莲见道人良久都没有任何动静,忍不住的探出头来看去。见那道人仍站在哪里怔怔愣愣的,阳光将道人的影子拉的很长,有一种心疼的孤寂在英莲的心里升起。可是为什么呢?为什么自己会心疼呢?
甄士隐!!!原来这世上甄士隐还活着。原来她从来都没有忘记过。原来自己一直苦苦找寻的女儿在这里。原来自己还记得甄士隐这个名字。
甄士隐!!
甄士隐!!
甄士隐!!
“哈哈哈哈哈。。。。。。”一阵大笑声从刚刚还在怔愣的道人嘴里冒了出来,带着一种宣泄,惊得众人一齐看去,见那道人笑的越来越厉害,甚至有泪水从那布满纹路的眼角里流了出来。脸色似悲似喜,一副癫狂的神态在这个小小的亭子里,狂肆的宣泄着自己的满腔压抑。
甄士隐!哈哈。。。。。。原来自己从来就没有忘记过。不然怎么会已经碰触就震撼如此之大呢。
正在林府的一角细细的补着衣服的封氏,摹的眉头一皱,低头看去,一大颗的血滴在指尖凝聚,皱着眉将手指放在了嘴里,吸了吸,抬头看了看2的天空,时而有雀鸟飞过,风柔柔的吹着自己的面庞,这样悠闲惬意的日子多久没有了。还记得那时的那一刻,身边有自己最爱的夫君,有自己的宝贝女儿。那时。。。。
唉……
低低的一叹息。女儿回来了,可是,他在哪里。
含着的手指忘了收回去,怔怔愣愣的看着天空发呆,似乎那是一面可以照见过去的镜子,可以找回那曾经失去的东西。
一只小雀忽的停在了自己的身边,叽叽喳喳的啼叫,惊得封氏回过了神,忙收回手指,看了看四周,见没人看见自己刚刚的失态,绯红着脸低下了头,怎么呢发呆呢,真是的。
这时身后有动静传来,封氏忙回过头去看,捡到来人,笑着站了起来,道:“冷月姑娘来了?可是找奴家有事?”
冷月笑了笑,忙拉住封氏的手,亲切的道:“甄夫人千万不要如此的客气。不是我有事,而是我家姑娘请甄夫人过去。”
封氏忙放下手中的东西道:“姑娘找我可是有事?”
冷月神秘的一笑:“甄夫人去了就知道了。”
封氏拿起衣服就要走,忽的想起了什么,不好意思的笑道:“看把我急的,还请冷月姑娘稍等一下,我放下东西就来。”
冷月一把扯过封氏手中的衣服,看了一眼,笑道:“这衣服,我帮夫人拿着就好,夫人还是赶紧去吧。”
什么事情这么急?封氏看着笑的一脸神秘的冷月,见冷月似乎无意说,只得怀揣这一团疑惑跟在了冷月的旁边向凉亭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