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是冬日时节,倾颜一句“变装僻”犹如一股劲风刮过风中凌乱的路人,以及夏侯千叶身边的美男子。
孰料当事人不愠不怒地包容一笑,自我介绍道:“我不叫变装僻,我叫云染。”
说罢,不急不燥地看着她有些恍惚的神色,嘴角的笑意愈发深了些。夏侯千叶声色不动地观察着她的反应,似乎想要看出些什么来的样子。
殊不知,受了美男蛊惑清醒过来的沐倾颜已经将他们俩自发地看成了两吊钱串子,并且是用黄金串起来的最高等级。
当下,沐倾颜双眼灼灼发亮,眼神却清明无比地热情相邀道:“夏侯公子,云公子,里面请吧。我带你们去三楼vip包间。”
云染清润的黑眸盈着满满的好奇与笑意地问道:“你刚刚说的包间是什么意思?”
倾颜自动忽略夏侯千叶探究的眼神,对着云染展颜一笑回道:“就是贵宾包间,云公子,请吧。”
说罢,对着夏侯千叶微微颔首,迳自迈开了步子带二人进了归云阁。阁内此时已经装置一新,大厅的舞台早已撤去,松散地摆着十来张圆形的透明桌子,每张能坐四五人的小桌几乎都坐满了人。
云染见此打趣道:“高朋满座,沐姑娘很会做生意。”他可是看见一楼几乎都是满桌招牌酒菜的。
沐倾颜走到白色欧式楼梯口随意环顾了一圈,那些灯光和布景可都是她的心血之作,当下毫不谦虚地谦虚道:“好说,好说,请吧。”
归云阁一共分为四层,一层便是平民百姓用餐之地,二层是世家公子聚集之所,三层是招待夏侯千叶此类的王孙公子之处,四层便只有她们三人与她爹可以上去。
倾颜带他们去的是三楼的月染居,正巧与云染的名字一字之同。云染身上的气质干净舒润,让倾颜感觉很舒服,这是一个忍不住让人想要靠近的男子。
坐定后,云染环视了一圈笑得温和地说道:“沐姑娘可否为我们弹奏一曲?前几日……。”
提到那一日,倾颜便寒了眼光掠了夏侯千叶一眼,面对云染时依旧笑颜如花,干脆答应道:没问题,你们先点菜,我去取琴来。“
自始至终再没看夏侯千叶一眼,几乎当他这个人不存在。弄得包间内云染不住笑话他,弄巧成拙。
对此,夏侯千叶只有苦笑的份,谁让他没事与楚清萧打什么赌呢。”害人终要害己啊。“
一音落下,门外便传来了少女的说笑声,再进门的倾颜身后跟了个不住嚷着要来看云染的小尾
巴思锦。
倾颜略微抱歉地对云染点了点头,见他依旧满脸包容的温和后抱着翎尾琴走向了包间内的小雅阁。
思锦打趣一直凝视着倾颜背影的云染道:”哎呀,你那天男扮女装该不会就是冲着我们颜颜来的吧。“
这原本只是打趣的一句话,思锦也以为云染饶是脾气温和也会忍不住红了脸。却不想云染只是淡淡一笑,似乎是默认了。
这一发现惹得思锦八卦心思顿起,不住暧昧地扫视着两人所在的位置,笑得一脸贼相。而倾颜的琴声亦是在云染和煦的笑容,思锦暧昧的打量,夏侯千叶一脸的清冷下悠扬而起。
而此时三楼另一个包间内的两名男子,一蓝衣一白衣对视而坐,在听见琴声的一瞬间皆是忍不住凝起了心思静静倾听。
倾颜拨动琴弦之前,不知怎的就想到了云染那张一尘不染的笑脸,似乎对谁都如此包容善意,实则拒人于千里不露声色。心思微动间便弹出了前世最喜欢的旋律。
琴声洒脱悠远,流淌在布置得温和淡雅的包间内,将弹琴人的一颗七窍玲珑心演绎得淋漓尽致。听到的人眼前无不是出现了一幅画面。
女子傲然而立,看破红尘的淡笑间目空一切,不入卿之眼底,卿亦入不得吾心。而少女空灵澄澈的嗓音带着几丝淡淡的悲凉缓缓响起。
怡红别院驻在烟雨楼前
停在台阶没有拦住我越走越远
醉了红颜也罢断了琴弦
你若是我会不会在凡俗之前
痴痴留恋
这是一种厌倦也是一种执念
荒唐的是我
只不过是区区等闲
如有佳丽三千不如知己一见
别人笑我太疯癫
我笑他人看不穿
不是五陵豪杰墓
无花无酒锄作田
荒唐的是你
看不懂就说我可怜
如此可怜
金缕玉甲也是布衣袈裟
想问天哪告诉我到底是真是假
放了天下也把爱送给人家
你若是我会不会把富贵荣华
当作一盘黄沙
声落,音收。试问天下谁人知,但求知己共对月。云染心底微微疼痛了一瞬,如此过于淡然的情绪,并非与生俱来便无欲无求。他还记得那日她所说的话。
容貌之于我与生俱来,如有选择谁不愿貌美如花。亦是记得那些不堪入耳的羞辱,甚至往昔比之更甚。
另一间包厢内,楚清萧听完倾颜的琴曲,又怎会不明白她的心态是如何而来。他对着楚清尘不无苦涩地一笑道:”我从未想过刻意去伤害她,但是她似乎总因我而受伤害。“
楚清尘嗫嚅了片刻,终是没说什么,有些担忧地看着楚清萧饮尽一杯清酒。
月染居内,夏侯千叶赞叹了一句,紧接着又狐疑道:”他人笑我太疯癫,我笑他人看不穿,这可是沐姑娘亲自所作?“
思锦扑哧一笑,暗想当然不是,但是嘴上还是王婆卖瓜似的自卖自夸道:”那当然,咱们颜颜可是琴棋书画样样精通,怎么样云公子,是不是更加想追求我家颜颜拉?“
云染面对思锦的挤眉弄眼委实无奈,心想这姑娘怎么如此口无遮拦,但也只是淡笑着摇了摇头,看她失望噘嘴的模样,忍俊不禁地加深了笑意。
这一幕落在刚走出小雅阁的倾颜的眼中,不知为何却有些刺目。正不知说什么的时候,一楼大厅却忽然发出一声惊惶失措地大叫:”啊!相公你怎么啦!你别吓我啊相公!“
倾颜与思锦脸色陡变,相视一眼对云染二人道:”你们俩留在这里,我们下去看看。“
说罢,二人犹如离弦之箭一般快速地冲了出去,身后夏侯千叶满眼的探究之意越发浓厚。云染遥遥望了一眼,对他勾唇一笑道:”该不是你派来找麻烦的吧。“
夏侯千叶斜睨了他一眼,冷笑道:”如果我要做,你认为这归云阁还会有存在的机会?“
云染不置可否,耸了耸肩不欲多言地注视着楼下的动静。
倾颜疾步冲到楼下,一眼便看见躺在地上口吐白沫的男子,年约三十来岁,脸色已经青黑一片。而宁歌前两天却正好离开了帝都前去办事,这厢倾颜只得上前俯身察看男子的症状。
孰料那妇人一口咬定是归云阁的酒菜有毒,如避蛇蝎地抱着她丈夫避开了倾颜。满脸戒备地怒道:”你是这归云阁的老板沐倾颜!我认识你,你这么恶毒的人也敢开酒楼!如果我相公有什么事,我就是告到天皇老子那里也定要你赎罪!“
倾颜顿时冷了脸,拽过正欲冲上前的思锦,眨眼间变得森冷的眸子环视一圈神色各异的众人,一一将他们眼底隐隐的惶恐鄙视与不信任尽收眼里。
西索的议论声逐渐又如同情景再现似的响了开来。
”不是吧,这沐倾颜前几天听说还救了许多朝臣,怎么今日……“
”江山易改,你没听说过?“
”说的也是,你说咱们要不要去报官啊?“
”少管闲事,她好歹是镇国将军的女儿,你不要命啦。“
三楼处,将一切尽收眼底的楚清萧和云染脸上逐渐呈现了寒冰之色,不悦气息可见一斑,却看见倾颜一脸不输于他们的冰冷,似是胸有成竹。
而倾颜此时满眼讥讽地环视众人,心里不住冷笑。几日前,她在这里被那么多人人当众羞辱,今日,她还没有去找人麻烦,就自己送上门来了!
倾颜想到一个人,冰冷地不屑一笑,苏以茜,你还真是沉得住气,这么久才来找我麻烦!
当下,索性悠闲地立到一旁,为她让开道路冷笑道:”请,我请你去报官,贪官清官随你告,只要你今日告得倒我!“
妇人和众人同时一愣,不知她究竟何意。一时也不敢妄动的妇人突然大声讥笑道:”你不就是仗着你爹大将军的势力和名号,你就可以胡作非为了吗!“
倾颜心里了然,脸上不屑一笑道:”我是仗着我爹,那你呢?你又有谁让你依仗?“说到这,她缓步靠近妇人,看着她躲闪的模样笑意愈加冰冷,森冷地继续道:”是谁给你的依仗在我这里闹事!污蔑我归云阁!“
忽然低头凑近来不及开口的妇人,冷笑着低声用她们两人才能听见的声音说道:”是太子?还是苏家千金?恩?“
说罢便趁着她呆楞的间隙毫不犹豫地一把抓过她抱着的男子,眼光微微一扫,将那男子眼皮上隐隐的黑丝,漆黑的嘴唇以及隐约可闻的苦杏仁味尽收心底。
随即冷然一笑,手一甩将男子扔给思锦,然后竟是退至一旁抱臂环胸,俨然一副看戏的模样。
那妇人此时正巧反应了过来,满脸惊慌地一个猛冲便要扑过来抢人,倾颜却在她掠过自己身前时将她的手臂拉住,狠狠一扯将她的袖子刺啦一声整个扯落。
在众人还未反应过来时,将那袖中藏着的东西往地上一甩,顿时那东西就暴露在了所有人的眼皮底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