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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叶常弘走了以后,白辰辰还久久的站在原地,不能回神。

  也许该放弃这份工作了,可是实在舍不得老板口中承诺的那份年终红包,而且放弃眼前的工作,下一份工作不知要什么时候才能找到,闹闹还得上幼儿园……

  她叹了口气,反正只要温辛想做的,她就算怎么躲,也躲不了。

  一转身,对上费弋阳阴晴不定的眼光,她愣了愣:“你怎么还在这?”

  费弋阳笑了一声,语气阴恻恻的:“怎么着,过河拆桥呢?你现在当然希望我走开。有钱人回心转意,你马上要飞上枝头了,还不快抱着你们的孩子巴巴的回去找他?”

  他的话里充满了尖酸讽刺,白辰辰莫名其妙,不知道自己哪里又得罪了他。上回他来自己家的时候,看到闹闹虽然惊讶,可是并没有表现出什么,白辰辰觉得两人萍水相逢,虽然费弋阳平时挺照顾自己的,可也没必要事事跟别人交代清楚,于是便对闹闹的身世缄默了,没想到他自己编纂出这么一段来。

  而刚才费弋阳虽然是好心帮忙,替她挡开了叶常弘,然而白辰辰却有些不满,他装成不入流的小混混的口气,叶常弘毕竟是温辛身边最得力的人,这么一转述,不知道温辛又会怎么想,恐怕要以为她自甘堕落。不要说温辛,连她自己本来也很排斥酒吧这种地方,这样一来,温辛大概更加认为她不适合抚养闹闹了。

  这时候被费弋阳这话一激,白辰辰也恼了:“我是做三儿还是做四,关你什么事?我有开口求你帮忙吗?想不到堂堂金牌调酒师也喜欢干涉别人家的私事,还是说你看上我了?一个抱着孩子打算飞上枝头的傻女人?”

  因为语速过快,白辰辰一张小脸涨得通红,也许她是太激动了,一时口不择言,说完也有些后悔,抿着嘴扭过头不看他。

  “我还不就是……”费弋阳脱口而出,话到了最后却消弭无音,好半晌没再听到他的声音。

  白辰辰皱着眉头疑惑地看了他一眼,费弋阳赌气似的转过了身去,白辰辰从嘴角里哼了一声,掉转头回了更衣室。

  酒吧里只有寥寥几个人还没下班,但都不敢上前,站在角落里张目结舌的看着这场闹剧,最后的结局是白辰辰调头离开,费弋阳随手挥倒了桌上的酒杯。

  玻璃碎了一地。

  换上自己衣服,出了酒吧时白辰辰其实已经不气了。费弋阳的嘴巴是毒了一点,人还是不错的,平常也经常照顾自己,要不是跟着费弋阳,她现在大概还得卖命似的陪人喝酒,来推销掉那一瓶一瓶的洋酒。可是他那德行也太嚣张了,不能太放纵,得挫挫他的锐气。

  坐在公交车上,白辰辰笃定了自己没错。冬日的早晨,马路上行人还稀少,至于少数的行人,戴着围巾帽子,只露出一双眼睛,低着头在马路上快速的行走,天色都灰灰的,车内外温差太大,玻璃上凝结了一团团雾气,白辰辰又手指划开一块,盯着窗外,怔怔的出神。

  要是温辛真的想要回闹闹,她该怎么办?

  一般情况下孩子都会判给母亲,但是她的条件实在太差了,法官会怀疑她没有能力抚养闹闹,何况她现在的工作场合也会让人质疑。

  这都是最好的情况了,温辛恐怕根本不会让她上的了法庭,也许某一天她一回家,就会发现闹闹不见了。

  要是闹闹能够亲自开口,决定要爸爸还是要妈妈就好了。可是闹闹就会选择她吗?她连这一点都不敢确认,自己陪着孩子的时间实在太少了。

  一路上,她都在摇头叹气,因为是早班车,整辆公车上才三个人,她坐在中间的单人座位,跟着公车的颠簸节奏不住的摇头,坐在后面的人大概会觉得很奇怪。

  从车站到小区大概要走十分钟路,这两天北京的气温已经降到零下五度了,白辰辰没带帽子,感觉到冷风无孔不入的往头发丝里钻,冻得头皮发麻,脑子都快冻僵了,两只耳朵嘣嘣脆,碰一下都会掉下来似的。

  进了楼栋总算好过一些,掏钥匙开门,屋里静悄悄的,没开灯还有些黑,杨迪和闹闹都还在睡着。她换了鞋,轻手轻脚拉开卧室的门,果然看见闹闹睡在自己的小床上,电暖器对着孩子的方向烤着,小脸蛋上泛出一种干燥的红,因为热,小手和小脚都伸出了被子外。白辰辰轻轻的把电暖器转向另一边,然后把被子拉过来盖住孩子的手脚。闹闹睡得沉,并未醒来,长长的卷曲的睫毛静静的覆盖在眼睑上,小嘴微张,向上撅着,惹人喜爱。

  白辰辰忍不住想伸手摸摸孩子,刚要触及孩子的脸蛋,乍然想起自己刚从外面回来,手还是冰的,于是狠命的在怀里搓着,想把手暖一点,然而等她把手搓暖了,又放弃了。孩子睡得这么香,别把她吵醒了。

  脱下外套,刷牙洗漱,带着一身疲惫躺下。闹闹的小床和她的床平行放着在一间房里,她侧过身,看着孩子安睡的模样,安然的闭上了眼睛,嘴角还带一丝笑。

  只要闹闹还在她身边,再苦再累她都不怕。

  *

  叶常弘在白辰辰这里吃了闭门羹,回去当然一五一十的向温辛汇报,只略过了费弋阳这一段不提。

  温辛听完点点头,没什么反应。叶常弘于是又问了句:“那我今晚还去吗?”

  “今晚你休息吧。”等了一会,温辛才说,叶常弘于是舒了口气,又听他说:“下午帮我安排车子,我要亲自去接孩子。”

  叶常弘一听,头又大了。

  温辛不是没去过孩子上的幼儿园,好几次都是在门口看着,并没有上前的冲动,所以叶常弘也放心。毕竟要是让人认出来,爆出个市委书记私生子的丑闻不是太好听。而且以他对白辰辰的了解,那真不是个能坐得住的主,只要温辛把孩子一接走,半个小时内她准能闹上门来。

  说实话,白辰辰怎么闹,那都是小两口自己的情趣,他插不上手,但是他得对自己的工作负责,对温家老太太负责。要是闹到外面,传出什么不好的消息来,那就是他办事不利,老太太责问起来,也只会怪他没事先通报。反正他里外不是人。

  叶常弘试探的建议道:“要不要先和白小姐打个招呼?”

  温辛看他一眼,轻描淡写道:“不用。她要是有问题,就叫她来找我。”

  叶常弘心里有点想法,嘴上不敢说。想了想,还是默默的退了出去。

  白辰辰睡醒之后,杨迪已经送闹闹去幼儿园了,她自己洗漱了以下,把剩的饭菜热了热吃完,也准备收拾收拾去上班了。这样日夜颠倒的生活她现在倒有点习惯了,杨迪照顾她,白天尽量关着她的房门,不去打扰她,在外面客厅也轻手轻脚的,但毕竟时间段不同,白辰辰总是断断续续的,醒一阵睡一阵,这样一来,睡眠时间拉长了,睡眠质量却下降了,这让她挺头痛的。

  她换好衣服,刚要出门,放在口袋里的手机就震起来,她拿出来看,是杨迪。

  “喂,你去接闹闹放学了吗?”她如往常一样问道。

  杨迪的声音却紧张到发抖:“我在幼儿园了,可是没接到闹闹!”

  她当时没想太多:“是不是园里又有什么活动,你陪她玩一会吧,她平常老被放在家里也挺闷的。”

  “不是,今天园里没有活动。我问过闹闹的老师了,她说下午有个自称是闹闹爸爸的男人,开车来把闹闹接走了……”

  白辰辰脑中“轰”的一声,真是想什么来什么,她早上还在担心的事,竟然这么快就发生了!她立时慌了神,带上门就冲下楼去。

  打了车直奔幼儿园,杨迪在那里等她。幼儿园老师说,之前经常看到那个男人开车等在幼儿园门口,有次来接闹闹,还没接到,所以他这次来,老师也没怀疑。而且他和闹闹长得确实有几分像。

  白辰辰也知道这怪不得幼儿园老师,他的确是闹闹的爸爸,可是,可是……

  现在怎么办,孩子在他手里,捏扁搓圆都是他说了算。上法庭,他哪有那么好心,还给她机会闹上法庭?就算报警人家也只会以为她是神经病,除了求他,求他网开一面,把孩子还给她,她真的没有任何办法了。

  白辰辰已经做了最坏的打算,到了幼儿园门口,见到杨迪,找到闹闹的老师,她又把情况说了一遍,尤其说到车牌号,白辰辰已经确定是温辛。

  她打电话给他,握手机的手紧得恍如救命稻草。

  终于,电话有人接听了,却是一个陌生的男人声音。

  对方好像确定她会打来似的,一接起来就叫了声“白小姐”,她反而木木的“嗯”了一声。

  叶常弘说,孩子被温辛带到他的私人公寓,他没有别的意思,只是想跟孩子相处一下。电话的最后,他把公寓地址给了白辰辰,说白辰辰有任何问题,可以亲自去找温辛。

  白辰辰心下焦急,挂断电话就跟杨迪说:“你把车借我一下。”

  杨迪不放心:“你行吗?要不我开车送你。”

  白辰辰以前上班时正儿八经的去学过开车,但后来考驾照的时候发生点事,只过了笔试,试驾时缺席了,所以至今是个没本儿的,杨迪的担心也在此。

  她怕杨迪冲撞的性子会跟温辛起冲突,以至于要不回闹闹,于是拒绝了。

  太久没开车,手生得很,也许是太着急,她一路飙车赶去,途中竟然真出了点意外。

  她的那辆POLO因为在绿灯跳转红灯时刹车不及,而与前方的车追尾,把保险杠撞得面目全非。

  对方气急败坏的跳下车要和她理论,还扬言要报警叫警察处理,她没有驾照,警察来了就真扯不清了,于是丢下身上所有的现金给那人,弃了车,狂奔两个街区终于到了温辛住的豪华公寓。

  门卫看着她满头大汗,一脸狼狈,不肯放行,幸好她以前来过他这边的公寓,脱口报出他住的单元的铁门密码,门卫才将信将疑的放行。

  她循着记忆走到他住的单元,没有贸然按密码,而是先在楼下按下了他住的门牌号。

  过了一会,有人回话,大约是公寓管家或是佣人一类的,声音很公式化:“您好,请问您找?”

  她说:“我姓白。请通知温辛,我过来接孩子回家。”

  那边好像有人说话,她隐约听到温辛的声音,透过传感器,已经是沙沙的,大概是说“上来吧”。

  然后铁门啪的一声开了。

  她走进电梯,按了楼层,靠在电梯里,微垂的颈项勾勒出一道落寞曲线。想到将要见到他,想到一家三口在一起的样子……他的人生规划里是有一家三口,可是不包括她。

  她抬起头,电梯的墙壁澄亮如镜,她自己打量自己,二十五岁的女人,没有上妆,仍旧唇红齿白,相貌算是中等偏上。可偏偏把自己弄得狼狈得可以,发丝凌乱,还有几根黏在额角。

  她这才发现,刚才额头上黏黏的,不是汗,是血。车祸碰撞时她在方向盘上擦了一下,额头生疼,以为只是撞到,原来流血了。她都没有感觉,如今血都干了,粘着头发,有点难受。

  她本来想趁机整理下仪容的,算了,都成这样了,也没什么好整理的。

  镜子里的女人眼窝深陷,一双眼睛,憔悴的可以。

  当年温辛说过:喜欢自己漂亮。那时候的自己是什么样的?她都几乎要忘记。

  可是钱包里一直藏着一张她和温辛的合照。每次掏钱她都会刻意略过,可又像是想提醒自己。

  那傻傻的,一头碎发,扎着马尾,穿白T恤,小脸瘦瘦的女孩。

  世事无情。

  现在她是一个被生活折磨得面目全非,还要跟凭空出现的孩子生父争夺监护权的单亲妈妈。

  这能怪谁?

  只能怪她自己心里那么一点该死的贪恋。

  贪恋到,总想要为过去一段无言而终的爱情,留下点什么。

  他抛弃了她,她已经不在意了,可孩子是她的唯一,甚至是她的生命。温辛已经拥有了一切,为什么还要同她争?

  心里是恨极了的,偏偏只能咬紧牙齿,一切往肚子里吞。

  按了门铃,佣人来开门,引着她穿过门廊,换上鞋套,映在她面前的是一扇巨大的复古雕花铜门,仿佛中世纪的城堡大门,将城堡里的神秘世界和外界庸俗隔离。

  听说这一扇门,是开发商特地聘请意大利名师订制,花纹内嵌着楼盘LOGO,仅这一扇门,就造价二十万,呵,是她累死累活工作七八年的的收入。

  门内是偌大的室内空间,四室两厅,上百坪的客厅里摆着张欧式长餐桌,酒柜餐具琳琅闪耀的如同艺术品。沙发电视的位置还和她上次来的时候一样,窗帘换了新的颜色,林林总总的小艺术品错落的点缀在各处。据说室内装修也是一名日本大师亲自操刀设计的。

  温辛和闹闹待在卧室的套间里,外间铺着厚厚的羊毛地毯,温辛就随意的坐在地上,他的腿很长,盘膝而坐或许不太舒服,所以一只脚弓着,懒懒的姿态,眉眼间的笑意,却是和孩子一样,如出一辙。

  闹闹坐在他脚边,他身上那件昂贵的手工剪裁西服被随意的铺在地上,闹闹坐在上面扭来扭去的,不知道扭出多少道褶来。

  她手里正摆弄着一个芭比娃娃,地上还横竖躺着两个,地上散落的,都是各种款式的娃娃衣服,还有根据娃娃大小缩小比例制成的衣柜,公主床。

  有回逛商场给闹闹买童装,看到过这个牌子的娃娃,一只塑料娃娃,竟然要卖到上百块,她还感叹了一下,现在孩子的东西是越来越贵,没办法,没有哪个父母舍得亏待自己孩子,所以孩子的钱最好赚。

  闹闹玩得非常高兴,一直咯咯的笑个不停。

  白辰辰心里抽了一下。没办法,孩子这么大,自己都没买过像样的玩具给她,总想着玩具玩玩就要扔了,不如给孩子多添件衣服,买点好吃的。

  再看闹闹,她好像对这个突如其来的父亲也算不上亲昵,一直埋头玩着娃娃,也不说话,但总是会偷偷的抬头瞄一眼温辛。

  大概是好奇吧,还有隐隐的……血脉亲情。

  还记得自己刚把闹闹接回来,第一次抱她的时候,闹闹哭了呢。可是现在,她跟温辛相处得很好,不知道听谁说过,女儿小时候会跟爸爸亲些,儿子就会跟妈妈亲些,可是……温辛,不行。

  温辛还没察觉白辰辰的到来,只是眯着狭长的眼睛,看着闹闹,嘴角轻扬,泄露了他的好心情。

  难得看到他这样开怀微笑的样子,眉宇间的皱纹好像都抚平了。

  白辰辰看得有点痴愣,直到佣人提醒:“白小姐到了。”

  好像只是一瞬间的事,白辰辰看到温辛脸上的那种笑容收敛了起来,端正了身姿,站起来,神色平静得朝她望过来。

  白辰辰感受到片刻的如芒在背。他爱孩子,所以在看到孩子的时候可以这么肆无忌惮的欢笑,然而却吝啬将这种欢乐给予孩子的母亲。

  她是被抛弃的。

  温辛这种冰冷的表情再次提醒了她。

  她走过去,尽量的用平和的语调同他说:“天色不早了,我来接闹闹回家。”

  温辛怔了一下。倒没想到她会是这种稀松平常的语气。他连招呼都没打一声,就把闹闹接到他这里来了,他以为白辰辰必定会气急败坏,满头怒气的来质问他了。

  白辰辰也不是不生气,只是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她用这种语气默许了他看望闹闹的权利,只希望他能够手下留情,不要跟她争夺闹闹的抚养权。

  闹闹听到她的声音,非常高兴的抬起头,冲她叫了一声:“妈妈。”

  白辰辰心中一软,走上前就要抱起孩子,温辛却快一步挡在她前面。

  她条件反射的顿了顿,扬起脸,防备的看着他:“你想怎么样?”

  温辛觉得好笑,这女人紧张的样子,好像他会吃了她似的。(您可不就这么干过么?)他回身,抚摸孩子的发顶,声音甚至算得上温柔:“别打扰了孩子的玩兴,我有些事要找你谈,去书房吧?”

  他的胸膛挡在她面前,白辰辰一抬头,就看得到他胸口解开两粒纽扣的衬衫,立领处细致的镶边,还有一丝不苟的袖扣。

  她的视线一下子就有些慌乱,不知该往哪里看,胡乱的扭过头:“我想我们之间该谈的早已经谈完了,没什么好说的了。”

  他不说话,只是静静看着她。

  那种领导的气场不知不觉就散发出来,不消言语,也能早就压迫感,他真是天生的上位者,而白辰辰则是完全相反的另一种。

  三秒之后,白辰辰认输了。跟在他身后去了书房,临走时,她不安的回头看了眼闹闹,孩子很快又沉陷到玩具中去,压根没有看她。

  她内心纠结万分。

  进了书房,他随意的反手带上门,指了指边上一张梨花木椅子,道:“坐吧。”

  白辰辰站着没动。

  这个女人,要是没有这一身的倔脾气,得少受多少罪。他当初兴许就看上她这别扭性子,如今却烦躁得想骂人。

  他兀自坐下来,打量着她的神情,说:“我的助手无意间发现你在一家叫‘夜来香’的酒吧工作,之后连续几天,都在那里看到你。你的工作时间大致在晚间十八点到次日早上五点,通常分两个班,零点前后有一次交接班,但是你大部分时间是做满全程。”

  白辰辰握紧拳头,没想到他调查得这么清楚。她逼迫着自己不卑不亢的迎向他的目光,然后,听着他缓缓得出结论:“我认为,你现在的工作状况,不适合照顾闹闹。”

  “我不适合?难道你适合?”白辰辰有点激动,说完又再次咬紧了唇。

  “据我观察,你很少接送孩子去上幼儿园。就像今天,我去的时候其他的小朋友都已经跟父母回家,只有闹闹一个人还等在教室里。如果今天来接闹闹的不是我,而是其他的任何人,这意味着什么,我想你很清楚。不然你也不会这么着急,连自己头上的伤都顾不得了。”

  他说着,从桌案上拿起一瓶酒精棉球,递给她:“自己处理,还是我叫人帮你?”

  白辰辰下意识的拿手去捂额头上的伤口,原来他刚才低头跟佣人说话,就是叫她去准备这些酒精药棉和纱布。

  她接过那瓶酒精棉球,攥在手里,说不出是什么感觉,除了难堪,还是难堪。

  他却很细致的拿了一面镜子给她。

  酒精触到干涸凝结在一起的血块,慢慢化开来,原本已经结痂感觉不到的伤口,又丝丝的痛起来,她习惯的皱眉,温辛在一旁看着,看她一手举着镜子,一手去用镊子夹酒精棉球,表情未变,眼里却划过一丝柔软。

  他起身,一言不发的离开,大概是看不下去她这副狼狈样子。白辰辰也没理他,继续对着镜子处理伤口。过了一会,他回来,手里多了一盆清水,就放在她旁边。他隔开她的手,把纱布浸透了清水,慢慢覆盖在她伤口上,白辰辰感觉到丝丝密密的凉,不过比酒精的刺激要舒服多了。

  处理完伤口,他按铃叫来佣人,把药棉收拾干净,重新与她谈判。

  他也不再与她绕弯子:“其实你做什么,我并不打算干涉,但是我认为闹闹跟着一个在酒吧打工的母亲生活并不合适。我打听过你的收入,闹闹现在上的是私人幼儿园,每个月的经费对你来说也非常吃紧,你根本没必要过得这么辛苦。闹闹也是我的孩子,我不会亏待她的。”

  他话说得非常诚恳,每句话,抑扬顿挫,理性十足,神态亦是百分百的自信。他的瞳仁子是极深的黑色,望进她的眼睛里,清晰的映着她慌张无措的表情。

  她想她明白他话里的意思。

  “不,我不会卖孩子的。”她觉得嘴角僵硬,每一个字都是扯着蹦出来的。

  “但我实在不相信你能够照顾好孩子。”他轻巧的一闷棍将她打入了死地,完后,又科学的补了句,“以你现在的境况。”

  “闹闹的户口问题还没解决吧,她将来上小学,中学,大学,工作,这个问题将一辈子伴随着她,你打算怎么办?”他语气平和的向她抛出一个问题,这个问题对他来说简单的就像他此刻的口气一样,对白辰辰来说,却可能是想破头皮也解决不了的困难,“你实在太冥顽不灵了。带着闹闹,你有什么好处?拖累她,也拖累你自己。你年纪不小了,离开我,也是时候考虑找个好人家,结婚,嫁人。带着闹闹,别人始终用有色眼镜看你,你自己也活得不自在。何况,我会给你一笔可观的赡养费。”

  他转身去书案上取支票本,这个动作令白辰辰觉得非常之刺眼,她也许是耳聋了,也眼花了,他让她嫁人,他要再甩出一张支票给她,这次,是拿走她的孩子。

  白辰辰觉得自己像被人掐住了脖子,那手就在那里,上下不得,呼吸困难。她怎么挣也挣扎不开,最后,她撒手了,紧攥的拳头慢慢松开,她笑了,轻蔑的,淡淡的嘲弄。

  “原来温书记还会关心我的终身大事,果然是体恤民情的好领导。这样的好领导,是不是不该用支票来收买人心?”

  温辛一怔,手里的支票本慢慢放下了。这样的白辰辰是他所不熟悉的。

  “不过不是所有东西都可以用支票来买的。有些东西……恐怕你买不起。”

  说完,她冷哼一声,率先开门出去。

  温辛伫立门内,半晌没动。

  三年前在西安,他以为用一张支票就可以买她的青春和爱情,三年后,他又想故技重施,夺走她的孩子?

  他没有看到的是,白辰辰出门后,踉跄落魄的脚步。羊毛地毯太软,她总觉得脚好像踩不着实地一般,随时可能坠落,直到她重新看到闹闹,一颗心终于落到实处。她有些冲动的抱紧了孩子,把脸埋在孩子背部,像重获新生般长长的吁了口气。

  孩子温软的头发贴着她的脸颊,她眼角泛着泪光,爱怜的在上面蹭了蹭。这一幕恰好被随后跟来的温辛看到。

  心脏处有一种柔软的疼痛,丝丝密密的蔓延了全身。他的目光,久久的定格在那对母女身上,无法转移。

  温辛不止一次试想过这样一家三口在一起的模样,偏偏每一次都很模糊,因为太遥远了,太连想象都困难,然而现在她们就在他眼前,这样温馨的相拥,他却像一个局外人,只能远远看着。

  以前他没有自己的孩子,也没想过什么是亲情的羁绊。他看过的家庭太多,以为不过是那个样子,并没有太多期盼。然而,从他得知闹闹的身世那一刻起,每一次看到闹闹,内心那种绵绵密密的感觉,既温馨又痛楚,他明白那痛是为什么,想尽了办法,他要这个孩子。

  有些讽刺。他轻笑,也许是后悔当初那样轻易的抛弃了白辰辰,不然现在,孩子、妻子,都不是眼前的样子,他也许会过得很幸福。

  可是,他没有办法娶她。

  他不是个优柔寡断的人,也想过或许把孩子留在白辰辰身边会好一点,因为她什么都没有了,只有孩子。

  可是,他明确自己的目标。

  他要孩子。

  闹闹跟着他会过得更好一点,无论是生活上还是以后的前程。白辰辰一个女人带着孩子也太辛苦了,就当是补偿她,她一个人会过得更轻松,只要她想要的,他都会尽力满足她。

  白辰辰放开孩子,桌上摆着佣人刚端来的点心,各类精美的小蛋糕,闹闹捏了一块,送到她嘴边,很乖巧的道:“妈妈,吃。”

  白辰辰看了一眼,摇摇头道:“妈妈不吃,你吃吧。”

  然后小手就捏着那蛋糕送进了自己嘴里,大概是很好吃,白辰辰都闻到那香甜的味儿了,闹闹就着沾满碎屑的手指又放进嘴里唆了唆。

  白辰辰帮她把手指擦干净,又擦擦嘴巴,说:“不早了,我们回家,好不好?”

  闹闹点点头,然而眼神却巴巴的瞧着桌上那盘还没吃完的蛋糕。

  白辰辰哪能不懂孩子的心思。温辛家的西点师傅,都是米其林三星的水准,外面蛋糕房都做不出这个味道。她给不起孩子这样优渥的生活,所以只能狠狠心,咬牙让孩子认清,什么是现实。

  她拉起闹闹的手,催促道:“走吧。”

  一直沉默站在两人身后的温辛终于出声了:“把这些都打包给小小姐带回去。”是向佣人吩咐的。

  佣人一听,立刻端着盘子去做了,又顺便打包了几分外国进口水果。温辛则亲自把散在地上的芭比娃娃玩具装回盒子里,交到闹闹手上。

  闹闹手已经伸出去了,感觉到妈妈抓着自己的另一只手一紧,又迟疑的回头看了白辰辰一眼。

  白辰辰蹲下身,视线与她平视,认真的问:“妈妈回去给你买好不好?”

  闹闹不说话,她不明白已经有了的东西,为什么不能要,还要再买一次呢?

  温辛不悦的看着白辰辰,这个女人非要这么死撑吗?她那点工资连吃饭都不够了,还要给闹闹买玩具买蛋糕?

  他知道跟她是说不通,于是也蹲下,强硬的把玩具塞进闹闹手里,握着她的手让她抓住。闹闹抓在手里就不想放,回头看看白辰辰,又看看温辛,最后咧嘴一笑,对温辛说:“谢谢叔叔。”

  温辛的脸色一僵,难得的扯了扯嘴角,摸着孩子额前柔软的碎发道:“不用客气。”

  闹闹双手抱着玩具,白辰辰的手里落了空,脸色也不好看。然而听到闹闹这么说,心里稍微好转一些。

  其实,换位思考,温辛算是难得的慈父。肯耐心蹲在那里和孩子说话,语气宠溺。他历来高高在上,可对着孩子,没有一点儿高傲和不耐烦,那常常紧锁着的眉头,冰冷淡漠的脸孔,对着孩子时,是那样柔和,温润,一派令人痴迷的景象。

  除了前两年的不闻不问,他几乎算是一个合格的父亲。那两年,也是因为他并不知道闹闹的存在。也许,他真的比自己更适合照顾闹闹吧,可是……

  ------题外话------

  给自己放了两天假,希望能调整回状态。欠下的字数,容我慢慢补齐>o<

  当然,今天是圣诞节,祝大家都嗨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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