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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沈湛这个人,在夜来香没人知道他的底细。很难说明他到底是好人,还是坏人。但是白辰辰永远记得自己来上班时第一天,沈湛对底下员工的训示:

  “你们在这个圈子里,就要接受这里的游戏规则。在这里,有人帮你,就是有人想害你。有人接近你,就是有人想利用你。今天我给了你一口饭吃,明天也许我就会让你连本带利的吐出来,不要天真地以为,谁可以成为你的依靠。因为早晚有一天你会发现,你会死在自己最信任的人手上。”

  这样的话,沈湛只说过那一次,白辰辰在夜来香做事那么久,大多数时候,沈湛在她眼里,就是沈老板,一个合格的商人,为了逐利,偶尔游走在法律的边缘,平时游手好闲,时不时发挥一下低调的幽默感。

  夜来香的员工从来不在私下谈论老板的事情,或许也没人知道。白辰辰并不在意她的老板之前有什么经历,现在捞什么偏门,她能约束的只有自己。自己不过是任人鱼肉、俯仰随人的小角色,哪有资格去管别人的事,在这里很多事情都是讳莫如深的,比如现在发生在七号V包里的一切。

  门咚的弹开,一个女人倒在自己脚下,白辰辰被这一幕吓得愣住了,手里的托盘摔在地上,鸡尾酒杯乒乒乓乓滚了一地,还好这地毯够厚,竟然一只也没碎。

  也算不幸中的万幸。

  她嘘了口气,弯下身去捡杯子,趴在地上的女子忽然向她伸出手,使劲的攥住她的裤管。

  女子脸上都是血,半边脸都肿了起来,裂开的嘴角还在往外流血。白辰辰打量她的衣着,才认出来她竟然就是刚才在舞台上唱《somelikeyou》的歌手,很难想象,前一秒钟还用干净清纯的嗓音打动了所有的人,下一秒就在这不为人知的地方被凌虐,被欺辱。谁也不知道刚才在包厢里发生了什么事,最残酷的戏码永远只能化作怨气,消散在糜烂的空气中,无声无息。

  白辰辰吸了口气,咬着唇想要掰开她的手,就在这时,女子忽然开口乞求她:“帮我……找……费弋阳……求求你……”

  白辰辰有片刻的怔愣,她认识费弋阳?可是看她表演的时候,费弋阳好像没有什么特别的反应,只是低着头闷不吭声的一直干活,然后让她把一杯又一杯调酒送出去。

  到底该不该相信她的话?白辰辰握着她的手忽然不知所措。女子的声音气若游丝,也许就快要不行了,把她扔在这,下场只有一个,就是被整死,可是……

  她抬起头,朝包厢里张望,今天七号包厢不知招待的是何方贵客。在这里坐台小姐被打被骂是常有的事,像今天下这么狠的手却也少见,毕竟都是出来玩的,没必要较真,真要玩出火了,残局也不好收拾。

  白辰辰没想到就是那么一时的犹豫,将自己卷入了漩涡,那天晚上,她像一只渺小的昆虫,差一点点就消失在血腥的夜晚。

  没等白辰辰作出决定,包厢里忽然传出一个冷冷的声音:“谁敢帮她?”带着公子哥惯有的懒散,却有不容置疑的魄力。

  白辰辰一下僵在原地,从屋子里走出的是保镖模样的男人,身高马大,一眼瞪在她紧握着那个女子的手上。

  “我……”白辰辰不知道这情况该怎么解释,只是迅速的松开了那个女人的手,立刻有人上来拖走了她,血珠顺着她被拖动的轨迹一滴一滴落在猩红的地毯上,还没淌干净,男人的手杖就以迅疾的速度,又一次毫不留情的掴过来,啪的一声脆响,连白辰辰都本能的闭起了眼。

  白辰辰不忍在看。这个向自己求救的女子非常瘦,短发凌乱的披在脸上,跟血沫混成了一团,一张脸大概还没有保镖的手掌大,蒲扇样的一巴掌又一巴掌扇下来,那“啪啪”不断的声音像一种魔咒,反复的在耳边回响。

  好一会儿,这种魔咒才停止。又是刚才的声音,在里面说:“把另一个也带进来。”

  白辰辰才知道自己这次是真的遭殃了。

  她一直恪守本分,小心谨慎赚钱,没想到还是躲不过。也许在这条泥流里根本不该有一个人是干净的。

  白辰辰是被人按着肩膀连拖带拎进去的,保镖把她扔在地上就扭头去看自己坐在沙发上的老板,大约是在用眼神请示该怎么处理。

  白辰辰这才有机会看到真正发话的人。隔着保镖高大的身体,隐约可以看见一个蓝黑色休闲西装的男人靠在沙发里,闲闲的开着玩笑:“瞧瞧这手重的,别把人姑娘家漂亮的小脸蛋给毁了。这好歹是别人的地盘,去,请沈老板过来。”

  听这口气,跟沈老板似是旧识。

  没多久,沈湛被人请进来,桌上已经摆好了酒,沙发上的男人自斟自饮,慢悠悠道:“沈老板,你这儿的小姐真是越来越有个性。我才一段时间没来,你的小姐就敢拿耳光招呼我的客人了?”

  沈湛靠在门口,眼神扫过跪在地上的两个女人,语气平和:“是我管教不力,扫了闵少的雅兴。”

  男人打了个呵欠,轻描淡写道:“呵呵,好说,咱们也是老朋友了。我先前怕你怜香惜玉,你要是不心疼的话,我就越俎代庖,替你管教管教了。”

  此话一说,体格彪悍的保镖立刻有了动作。

  当铁一般的巴掌扇到脸上的时候,白辰辰感到自己的左脸像被剃刀刮了一样,脸皮滚烫,好似要滴血。眼睛也火辣辣的疼,几乎要流出眼泪来。

  上帝告诉我们,当你被人打了左脸,你要把右脸也伸给他打。可是上帝一定不知道,被人扇耳光是一种什么样的滋味。

  白辰辰不是没被人欺负过,但她绝对是第一次被这样孔武有力的男人打。当第二个耳光招呼到她右脸上的时候,她几乎怀疑自己会失聪。耳朵嗡嗡响个不停,好像灌进去无数只蜜蜂。嘴角震裂,牙齿蹭破了口腔,满嘴腥甜的味道。

  白辰辰是头一次在夜来香见到这黑暗的一面,这些人,有钱,有面子,有背景,有手段,有纨绔子弟该有的一切恶心,为所欲为,无法无天。今天就是自己死在这了,恐怕都无处伸冤。

  忍?要往哪里忍?身家性命都被人抓在手里了,还要怎么忍?小心翼翼的就会相安无事了吗,就算她不犯错,麻烦还是会自己找上门。忍也是需要资本的,像她这种任人鱼肉的小角色,上天入地,还不是凭人家高兴,还凭什么去忍?

  她现在有些理解这个看似手无缚鸡之力的女人为什么会给“尊贵的”客人一耳光了,如果不是被逼得没有退路,谁也不会这么冲动。

  每个人都有自己的底线,然而这些呼风唤雨的成功人士,是不会在乎她们的死活的。

  当保镖凶器似的巴掌又一次落下来的时候,门外忽然起了喧哗,白辰辰一听这声音,寒毛都竖了起来,是杨迪!

  “别拦着我,谁敢动我家辰辰,我跟他拼命!”

  不知道谁把消息泄露出去,现在门外好多人围着看热闹。杨迪又是捋胳膊又是踢腿的,无奈被黄岩在后面架得死死的,动也动不了。

  沈湛看到这一幕,也微微皱起眉,侧头向旁边吩咐了一句,有人过去把包厢门阖上。这里隔音效果还是非常不错,外面的喧哗变成嗡嗡的闷声,偶尔还能听到一两句杨迪的叫骂。

  白辰辰脸上被震得发麻,还是庆幸,幸好杨迪没闯进来,不然下场肯定跟她一样。单看沈老板恭敬的态度,就知道这些人,不是她们惹得起的。

  那个叫闵少的男人摸着下巴,意味深长的说:“沈老板,几日不见,你这儿越来越有人情味了。一个护着一个,这么多的美女主动往我这里送,我真不忍心拒绝。”

  男人不知何时已经站起来,走到白辰辰面前,一手扣住她的下巴,迫使她抬起头来。

  白辰辰这才终于看清男人的长相。那是一张很邪气的脸,眼睛细长,眼尾微微上挑,睫毛很长,可是没有感情,就连笑着的时候,眼里也像结着薄薄的碎冰。此刻他眯着眼睛,借着室内昏黄的光线打量白辰辰,虽然她挨了几个耳光,可五官样貌还是可见标致。

  男人啧啧感叹。沈湛看了眼白辰辰,大概也没料到一向谨小慎微的她今日怎么就捅了马蜂窝,略微为难的说:“闵少你看上谁那是谁的荣幸。不过这个只是个服务生,在吧台帮帮忙,给客人端端酒,不出台的。”

  那闵少却只是笑:“我的朋友看上你一个卖唱的,她死活不从,还打了我朋友一耳光。现在我看上你一个服务生,是不是也得挨个巴掌才能上?”

  看似玩笑,却没有一个人敢笑。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偌大的V包,其实也就坐了五六个人,都是金马玉堂般的人物,清一色的衣冠楚楚,仪表堂堂。风月糜烂之地,神色之中不见猥琐,唯有眼神锐利,赤口裸裸就能扒掉她一层皮。

  沈湛皱着眉头,上牙关磕着下嘴唇,白辰辰很少见他这么纠结的时候。

  “沈老板不会舍不得了吧?一个服务生而已,难道还有什么特殊?”那闵少一边开玩笑,一边拿指端摩挲着白辰辰的下巴,左看看,右看看,甚至弯下身,拿鼻尖靠近了她的脸嗅了嗅,像是在宣誓白辰辰已是他的囊中之物。

  白辰辰一直在发抖。这次她是真的怕了。从没有这种感觉,自己就像一条被刮光了鳞片的鱼,被人按在砧板上,煎炸蒸煮都由不得她自己。

  终于,沈湛叹了口气:“既然闵少兴致怎么高,我也不便打扰。”说罢,又在白辰辰肩上安慰似的拍了拍:“丫头,机灵点,闵少看上谁,那是谁的福气。”

  一屋子的男人们都笑了起来,声音暧昧,意气风发。

  男人却不满足,蹲下身来与白辰辰目光平视,动作看似温柔的替她擦掉嘴角的血丝,慢悠悠的问:“你老板算是同意了,那你呢?我最不喜欢勉强女人,我想听听你怎么说?”

  他说话时嘴唇离得她很近,白辰辰几乎能感觉到他呼出的热气喷在自己的耳珠上,可是他的唇却是冰凉的,每一次若有似无的碰触都让她全身颤栗。

  这人简直是恶魔。刚叫人把她打成这样,下一秒又表现得无限体贴。白辰辰不知道该怎么回答,也许怎么回答都是错,可是一想到接下来可能发生的事,她还是咬着牙恳求:“闵少,我求你发发慈悲,放过我吧。我真的不认识她,我也没想帮她,我只是路过……”

  男人嘴角的笑意更浓:“这么说,你是不愿意了?”

  屋里的气氛一下冷下来。白辰辰将自己的嘴唇咬得几乎失血,她没看任何人的眼色,深吸了一口气,用力点下头。

  “很好。”闵少微笑着,带着嘲弄的眼神看着白辰辰苍白如纸的脸,抬抬下巴说:“门就在那边,你走吧。”

  白辰辰不可置信的抬起头来,看看他,又看看沈湛。沈湛还是一脸的讳莫如深,仿佛一点也没有放松。没等白辰辰站起来,那闵少又道:“刚才门外那个是你朋友吧?”

  白辰辰忽然觉得膝盖有千斤重,怎么也站不起来了,她低着头,咬着嘴唇道:“对不起,闵少,我错了,求求你高抬贵手……”

  隔着一层门板,隐约还能听到走廊上杨迪的声音,男人沉着声音对保镖吩咐:“去请她进来。”

  白辰辰吓得一下子抱住男人的腿,声泪俱下:“不要,闵少!我知道错了,我真的知道错了……”

  那闵少甩了一下没甩掉,冷哼了一声:“怎么?不想走了?那就别走了!”

  保镖打开了包厢的门,外头的声响哄的一下子传进来,杨迪眼见门开了就想往里闯,白辰辰频频回头朝她递眼色,急得眼泪都掉了下来。

  “闵少,你放过她吧,你要我怎么样都行,求你……”

  男人贴在她耳边冷笑:“怎么办,我现在对你又没兴趣了,我觉得你的朋友比较对我胃口……你不是要走吗?怎么还不滚?”

  白辰辰哭着求他无果,门外的人皆看着她跪在地上,一边哭一边抱着闵少的腿,杨迪再也忍不住,冲着里面就爆了粗口:“去他妈的王八蛋,这样欺负一个女人,你有没有一点出息?”

  口出不逊的结果,是迎面一记狠厉的耳光,保镖揪着杨迪的头发,把她脸朝内按在墙壁上。

  门外顿起一阵尖叫,白辰辰抖着声音不断向他哀求,见他无动于衷,又跪着膝行到沈湛面前:“沈老板,求求你帮帮我们吧……”

  沈湛低头看了她一眼,闭上眼,淡淡吐了两个字:“清场。”

  这话一出,谁都明白什么意思,马上有人出去把围观的都遣散,杨迪也被黄岩带走了,喧闹的走廊瞬间变成死一般宁静,做完这一切,沈湛也带着人退了出去,走之前只说了一句:“闵少,有什么吩咐再派人来叫我。”

  “沈老板这么配合,叫我怎么好意思?”闵方城嘴上这么说,手已经扣住白辰辰的脖子,将她脸朝下按在了玻璃茶几上。玻璃茶几上杯杯盏盏的,哗一下被掀落地上,所有的人都看着,男人的手从她背后的领口探进去,顺着她的颈部线条,挑(谐)逗般抚摸着。白辰辰只能眼睁睁的盯着下面的地毯,发不出声音,也动弹不了,男人有力的手掌扣在她脸上,她连哀鸣都发不出。

  闵方城饶有兴趣的看着她的反应,就像欣赏一只垂死挣扎的小动物。

  终于,他松开手,后退了一步,就那么盯着她,摸着下巴悠悠道:“瞧瞧这抖的。怎么办?我说过我最不喜欢勉强女人,要不……你自己脱?”

  白辰辰一震。闵方城玩味的打量着她,他的朋友还留在包厢里,众目睽睽之下,并不像开玩笑。

  “不脱?”像是失去了耐心,他斜眼看她,又问了一遍。

  白辰辰没的选择。她扶着茶几慢慢站起来,目光环视着周围每一个人。那些坐在沙发上的男人眼神里虽然不见猥琐,但显然也兴致勃勃,等着看她的反应。她像是个跳梁小丑,抛弃自己的自尊,取悦每一个人。

  颤抖的手指慢慢移到领口的纽扣,掌心都是汗,纽扣滑得几乎捏不住,她费了好大劲才解开一颗,再移到下面,解下一颗。

  闵方城并没有催促她,他点了支烟,半倚半靠在沙发扶手上,非常有耐心的看着她把外套纽扣一颗一颗全部解开,一点一点的践踏着她所剩无几的尊严。

  她哆嗦着脱掉外面的外套,然后是衬衫。

  衬衫里面就只有内衣了。

  她的手抖得越来越厉害,也许是冷,脸色也发青,嘴唇被咬出一道又一道血痕。包厢里明明开了暖气,可是她感受不到,那些人的眼神像一把又一把刺刀,刺的她体无完肤。如果再年轻几年,她也许会摔碎一瓶马爹利,用锋利的玻璃片和这些人同归于尽,可是现在她不能。她死了,谁来照顾闹闹?

  领口的纽扣松开来,露出颈部美好的曲线,接着是纤细的锁骨,直到胸前的纽扣。她的手停了下来,眼神怯怯的,犹豫的看向闵方城。

  他没有任何反应,黑冰似的眸子盯着她,仿佛在说:还等什么,继续脱啊。

  她又解开了一颗纽扣,露出胸前大片雪白的肌肤,隐隐约约能看见肉色的文胸边缘,以及羊脂般完美的起伏。

  她已经听见男人小声的窃笑,闵方城更是无所顾忌的评头论足:“看不出来,你还挺有料。不过颜色也太古板了吧?”

  她的脸瞬间红成血色,呼吸起伏,带着胸前更加荡漾。她觉得自己完全暴露在昏黄的灯光下,暴露在男人们冷漠的视线中,她把自己的尊严一件件脱掉,用最残忍最不堪的方式。

  倒不如死了还好,总比活生生经历这可怕而龌龊的一幕要好。没有人站出来阻止,甚至没有人愿意为她说一句话,干涩的眼角没有泪水,只有痛苦和绝望。

  闵方城冷漠的眼神直接宣判了她的死刑。她真的不明白,为什么这个人明明一副好皮囊,却笑得像魔鬼一样,活生生的能将人逼死在绝路上。

  过了今天,她也许还会行尸走肉一样的活着,但是今晚的一切,都将成为一场挥之不去的噩梦,在她的人生里,亘久弥留。

  闵方城终于站起来,轻叹一声,走上前,合拢了她胸口的衣襟,对着身后一干人说:“得了,剩下的只给我一个人看了。你们先去旁边的包厢,等我办完事,咱们再到别家续摊。”

  一伙人打趣着,却也配合的纷纷起身,闵方城安慰似的将她收拢进怀里,她反抗不了,双手被他剪在身后钳着,他的手指插进她的鬓发,轻轻的吻了吻她的发顶,兴致勃勃的将这场残忍的游戏继续下去。

  就在这时,包厢的门嘭的一声被撞开,刚走到门口的男人们都被吓了一跳,纷纷停下来。

  白辰辰看清站在门口的是费弋阳。她想起刚才那个向她求救的女子,请她去找费弋阳。那么,他是来救那个女子的呢?可惜,刚才沈老板说清场的时候,那女子就被带出去了,这会子他看见自己,一定很惊讶吧?

  白辰辰以为自己今晚已经够倒霉了,明天吧里会传成什么样,她已经不敢想了,也许这份工作也要因此而丢了,现在好了,还增加了一名“目击证人”。

  费弋阳狭长的丹凤眼一转,就看到她,然后他什么也没说,径直就朝她走过来。闵方城从白辰辰发间抬起脸,打量了他一眼,嗤的笑了:“看来沈老板的手下需要管教的太多了,连起码的规矩都不懂,V包也敢闯?”

  话音未落,保镖们已经蠢蠢欲动。

  费弋阳毫不在意,摆开架势,眼风警惕的左右扫视着,眼看要大干一场。

  气氛正紧张,从房间的角落里,忽然插(谐)进一道声音:“闵少,差不多就行了。一整晚就见你跟两个姑娘家较劲,无不无聊?”

  暗处里一小簇明亮的火光,是男人指间的烟。那明灭不定的微光点亮了一方黑暗,映照出一双深沉如海的眼睛。之前他一直坐在暗处没有说话,白辰辰还以为那个方向没有坐人,现在,他一张口就有种凌驾于众人之上的气势,听他的口气,显然地位不比闵方城低。

  闵方城揉了揉耳边的碎发,悻悻道:“骆先生觉得无聊了?我正在兴头上呢。”

  说话的人,正是骆荒。

  闵方城在北京城里,也算是有头有脸的人物,不过稍微知道他的人,都知道他是专捞偏门的,手段非常狠,在黑道白道都很吃得开,熟识他的,尊称他一声闵少,跟他不熟的,也知道绕着走。

  骆荒做的也不是什么干净生意,以前在生意场上见过一回,这次他上北京来,不知怎么消息就传到闵方城耳朵里,这才在夜来香请客,为他接风洗尘。

  似乎谁也没料到骆荒的开口,因此所有人都看着他,就连费弋阳,也用一种捉摸不定的眼神打量着他。

  骆荒掐熄了烟,整了整衣襟,站起身,慢慢从角落的阴影里走出来,一边笑一边数落着:“说好了给我洗尘,结果我们一帮人光看着你折腾了大半夜,还有完没完?”

  立刻有人站起来打圆场:“哈哈,没事,没事,闵少高兴就好,高兴就好……”

  “他是高兴了,我都快无聊的睡着了。”骆荒打了个呵欠,借着灯光看了看腕表,“都三点了,要喝酒咱就换一家续摊,不喝我就回去睡了。”

  说完也没看他们,自顾自走了。

  他经过门口时,似乎停顿了脚步,斜眼看了眼费弋阳,又继续走出去。

  闵方城看他走了,竟然真的罢了手,笑着捏了捏白辰辰的下巴,在她腮上一亲:“这回先放过你。”说完拿起自己的外套跟了上去。

  于是,一群人就这样浩浩荡荡的也跟着走了,边走边商量,哪家的红酒香醇,格调高雅,小姐温柔美丽,又善解风情。

  留下一室的惨淡谁来收场?

  费弋阳什么也没说,解下自己的外套裹在白辰辰身上,拉着她走了出去。包厢外面已经聚集了一些人,因为沈老板的一句“清场”,每个人都规规矩矩的站在三米距离以外,遥遥观望,直到看见闵方城一伙人走了,又看见费弋阳拉着她走出来,才开始窃窃私语。

  那一刻,白辰辰恍恍惚惚的想,自己究竟做错了什么?整个晚上,不过是一场猫捉老鼠的游戏,她无辜闯入,被整得死去活来,人家看得兴高采烈。

  再没有一种凉薄比这更伤人。

  她忽然想起什么,抬起头问:“杨迪呢?”

  费弋阳见她终于肯开口说话了,倒是松了口气:“她没事,被黄岩带走了,两个人怄着呢。”

  白辰辰点点头,继续低着头行走,一只手紧紧抓着身上的外套,像抓着什么救命稻草一样,指甲深深抠入衣料里面。

  她到现在还是冷得彻骨,像是数九寒天被人扒光了站在冰面上,身上的这件外套是她唯一能御寒的东西,她只能裹紧它,紧一点,再紧一点……

  费弋阳早已经叫人帮她到更衣室把东西都拿过来了,他直接把她送到计程车上,对她说:“别想太多,好好睡一觉。我已经帮你跟沈老板请了假,起来给我打电话。”

  白辰辰根本没听清他在说什么,只是茫然的点头,费弋阳对她不放心,又转过去跟司机重复了一遍地址,一直看着计程车开走后,才打给杨迪,告诉她白辰辰已经安全回去,让她回家等着。

  这一觉她睡得昏天暗地,醒来的时候只看见隔着一层窗纱天色昏暗,分不清白天黑夜。有什么轻触她的脸颊,疼……她皱眉,一动,牵扯到伤口,直让她倒抽了口冷气。

  “妈妈,妈妈……”

  她睁开眼睛,原来是闹闹趴在窗前,用小手轻抚她的伤口。

  她费力的撑起来,抓住闹闹的手,在自己的脸颊上贴了贴。

  闹闹害怕的缩回手,小心翼翼的问:“妈妈,你疼吗?”

  白辰辰努力的微笑,摇摇头道:“妈妈没事,妈妈一点儿也不疼。”

  “可是杨迪妈妈说你病了,还让我不要打扰你,所以我就乖乖的一直坐着,不说话也不乱动。”

  “嗯,闹闹是听话的好孩子。”白辰辰张开双臂,把孩子紧紧抱在怀里,劫后余生,闹闹似乎是唯一能安慰她受创的心灵的。

  “闹闹吃饭了吗?”

  “吃过了。厨房里有汤,我去端来给妈妈。”闹闹说完就跑了出去,白辰辰拉不住她。孩子那么懂事,她感到一阵阵的欣慰和心酸,然而孩子那么小,哪里会盛汤?不由担心起来。

  过了一会,卧室的门被推开,杨迪和闹闹一起进来的,汤在杨迪手里。

  杨迪一看见她脸上触目惊心的伤眼眶就红了,忍不住骂道:“那些王八蛋,简直没人性!他们怎么能这么对你?”

  白辰辰倒没哭,最难过的时候已经过了,她只是接过汤,很平静的一口一口吃下去。

  吃完后她把碗递回给杨迪,随口问:“夜来香那边怎么说?有没有人找你麻烦,还有费弋阳……那些人会放过他吗?”

  “还能怎么说,有沈老板镇着,谁敢乱说一个字。你就是担心太多,那些人要是敢来惹我,老娘准叫他们吃不完兜着走,大不了同归于尽,WHO怕WHO啊?费弋阳……我倒是没他的消息,待会我给黄岩打个电话问问。”

  事情倒是和白辰辰预料的一样。这种事情谁也不希望闹大,沈老板当然是能压着就压着,只不过表面上不给说,私下里就会更好奇。她控制不了别人的言论,不过反正她也打算辞掉夜来香的工作了,别人怎么看她,她也管不着了。

  昨天晚上的事,但愿真的可以过去,成为一场噩梦,再也不被提起。

  她在家休养了几天,脸上的淤肿渐渐消退,不再那么吓人了。她也给费弋阳打了电话,寥寥几句说了下自己的情况,让他放心。在电话里她并没有提起那天那个请求自己帮助的女子,费弋阳也只字不提,像是根本不认识那样一个人。

  事后,白辰辰足足担心了好几天,因为闵方城走时的最后一句话,她生怕对方再找自己或杨迪的麻烦。不过在担忧之中又带着某种侥幸。

  自己不过是活在角落里的一只蚂蚁,某天不走运,硌着那些大人物的脚了,才因此遭了殃,不代表他们在百忙之中还能惦起一只微不足道的蚂蚁。

  抱着这种侥幸,她好得差不多了,就去夜来香辞职。在门口,刚好看见一辆耀眼的香槟色宾利停靠下来。在这种地方要看到好车不难,但是这种顶级豪车并不是每天都能碰见的,往往一辆车就代表着一个身份,甚至一个人。

  然后,白辰辰看着穿咖色西服的男人从车上走下来,她认出是那晚的“骆先生”。

  心跳陡然慢了一拍,她捂住嘴里的惊吓,调头快速的从后门绕进了夜来香。

  在后台准备的同事一看到她,果然眼睛都睁大了,不自然的和她打着招呼:“来上班了啊,辰辰。”

  她漫不经心的应着,问:“沈老板在哪?”

  “不知道啊,应该在楼上吧。你去看看。”

  白辰辰小心翼翼的从后台绕到前面,一上楼,就看见一道咖色的背影,她本能的后退一步藏起身形。

  过了一会,她听见沈老板的声音:“你等一会,我已经让人去叫弋阳了。”

  大约隔了一会,那位骆先生才道:“麻烦你了。弋阳这段时间多亏了你的照顾。”

  白辰辰听得云里雾里。沈老板和费弋阳的关系亲近,这是夜来香人人皆知的事情,但是听这位骆先生的口气,好像和沈老板以及费弋阳都很熟悉的样子?

  其实那天晚上,白辰辰一直不知道这位骆先生为什么要替自己解围。他看似无心的几句话,实际上帮了自己大忙,可是仔细想想,他要是真想帮自己的话,早在最开始沈老板说清场的时候就可以站出来了,何必一直等到费弋阳闯进来?

  现在想来,他其实真正想帮的人,是费弋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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