浓厚的晨雾将天地万物都笼罩在一片茫茫苍白之中,轻烟缭绕中暧昧迷蒙,却又透着冷森森的诡异。
卓寒骑下一匹黑得油亮的玄色骏马,领着五百青龙座下教徒为先锋军当先而行。极目亦看不穿前眼的浓雾,不禁蹙紧了冷硬的眉,朗声道:“传令下去,迷中之中需加强防备、步步为营,莫让意图不轨之人有机可乘!”
“是!”青龙七宿齐声应下,并分向众下属传令下去。
直行到日已过午,浓雾方才渐渐散去。
在卓寒等人眼前渐渐清晰明朗的前方,一座巍峨阴森的城楼渐渐浮现。城墙高愈数十丈,墙顶满是明晃晃的利仞锋芒。城门前一条十余丈宽的湍急河流如一条碧蓝色玉带般围绕着整个城。而此时,城门前的吊桥正高高悬起,没有丝毫“迎客”的意思。
“双烈城。”卓寒一抬手,止住军队的前进,冷冷的吐出城门之上铁划银勾的三个血红色大字。
薄雾散尽,华斩情率众亦至双烈城下与青龙一脉汇合。
原被薄雾所阻,如今清天白日下,守城的士兵立时发现了城下聚集的一众兵将,高声喝问道:“你们是哪里的军队?胆敢在我们双烈城下耀武扬威?!都活腻了是不是?!”
“哟,好狂的门卒啊,这双烈城还真比那铁马城要有些玩头儿!”武天瑶鲜亮的铠甲在烈阳下红艳如火,映得妖娆的面孔更加明媚,“小兄弟,还是乖乖去转告你们守城的官开城投降,免得到时死无全尸!”
那墙楼上的士兵气结,正要骂些污言秽语一解心头闷气,却被一个将军打扮的魁梧大汗一臂扑碌到一边。
“哪来的不知天高地厚的……呀呵!好个风骚妩媚到骨子里的小娘子!只是口气未免大了点?没听过我们上官将军的名号是不是?就算我们将军会放过你这个美娇娘,与你同来的那群男人可要死无葬身之地喽!”
“哦?是吗?”武天瑶脸上依然挂着妖娆惑人的媚笑,状似抚顺青丝的抬手间,一件黑色物件疾速飞了出去,在艳阳下伸展开一对荧绿色、薄如蚕翼的小翅膀,原来竟是只活物!阵翼间,如离弦之箭般直飞向城头。
那守门的将军一惊,慌乱间抓过身边的士卒挡在身前。那原本还狂妄得目无一物的士卒还在懵懂之中,那不足巴掌长的黑色异物已嗖的一声钻进士卒微张的嘴中,士卒惊恐间赶忙伸手入口却抓了个空,那东西已由喉口钻进食道。
士卒哀嚎着跌坐在,手在上身随着身体中乱蹿的异物四处拍打着,片刻间已就地打滚、涕泪横流。当那乱舞的双手捂向肚腹时,那涨大了一倍有余的异物霍地破腹而出,带得血肉肠浆四溅,士卒即时四肢一蹬,双目翻白,残死在已目瞪口呆的将军脚下。
而那黑色翼物已瞬间便飞回武天瑶展开的衣袖之中,电光火石间,竟无一人看清那东西竟究何物。
半晌后方由阵惊中清醒过来的守门将军指着城下恐惧的喊道:“你是哪来的妖女?!那是什么妖物?!”
武天瑶啧、啧声道:“果然是个孤陋寡闻的愚昧之人!那可是百年难得一见的飞天玄龙,是无价的宝物!你那小小的兵卒手下不知是修了几百年的福才能有幸死在它的口中呢!”
城头的将军直气的捶胸顿足,哇呀呀大叫着喊道:“弓箭手何在?给我将这妖女射成马蜂窝!”
“是!”一队弓箭手领命上前,百支经改装后射程远了一倍的羽箭齐指向城下众人。
华斩情无暇过问武天瑶那太过凶残的“飞天玄龙”,抬手招上持盾的士卒护在众兵将前。
“放箭!”将领一声令下,羽箭齐齐疾射而出,如暴雨冰雹般落下,第一百支才离弦,下一百支又紧跟着射了出来。
武天瑶媚眼陡地一亮,扬起嘴角,轻描淡写的道:“那箭上都喂了剧毒。”
“什么?”华斩情眉头紧锁,朗声道:“箭上有毒,大家小心!弓箭手准备火焰箭!”
“是!”一队同样是百人的弓箭手身旁各跟了一名握着火把的士卒,齐步上前举弓搭箭,将箭头在火种上点燃后劲射出去。亦是百支连着百支的箭,载着火光,一部分与射来的羽箭相撞共同殒落,一部分乘着霍霍风声直射向城头兵将。
仓皇后退的守门将军慌乱的向探报吩咐道:“快,快去禀告将军!有乱军攻城!”
探报领命而去,飞也似的跑下城楼,一遛烟的消失在城中通往将军府的路上。
此时的上官烈正在府中与他的一众莺莺燕燕们在贪欢阁中肆无忌惮的花天酒地、放浪形骸。姿色各异的娇美女子们个个卖力施展着柔媚功夫以取悦上官烈,只有一个刚刚被发现颇有几分姿色而被抢进将军府的贫民之女正卷缩在室内一隅瑟瑟发抖,泪光盈然、如受惊的小鹿般的大恐惧慌张的看着室中胭脂淫糜的闹剧。
“小美人儿,都来了这么久了,怎么还只会躲在墙角看哪?”虎背熊腰、威武如天兵神将的上官烈终于发现了角落里惊恐的小兔子。
那一身灰布衣裙的少女慌乱的摇着头想要向后退,却发现自己身后便是冰冷紧硬的墙壁,已经退无可退,只能泣声凄然的哀求道:“上官将军,上官将军,求您,求您放过民女吧!民女姿色平庸,配不起上官将军啊……”
上官烈勾起残酷的嘴角,冷笑着道:“你只是我一时兴起的玩物罢了,没什么配不配得上。”言罢,已一把钳住那布衣少女纤细单薄的双肩,将她凌空架了起来。
少女恐惧的尖叫着,却只令上官烈笑得更加猖狂、更加兴奋,当着一众侍妾婢姬面前,将少女扔在铺着厚厚虎皮毯的地上,欺身压上,大笑着撕碎了少女廉价的布衣,露出那细过凝脂、洁白无暇却太过纤瘦的身子。
少女撕心裂肺般绝望的呼救的,只是睁开朦胧泪眼看到的除了上官烈犹如恶魔煞鬼的残酷笑脸外,只有满室或麻木或讥诮或鄙夷或讪笑的美人脸。
已色欲薰心的上官烈正要扯掉那片碍眼的肚兜时,门外传来急促的脚步声。
“禀告将军,有一伙万余人的乱军正在攻城!罗将军已支持不住,命属下来请将军坐阵。”探报顾不得拭去满额的冷热汗珠,惶惶不安、小心翼翼的向上官烈报告着军情,深怕一字片句讲错了便要命丧当场。
“个老子的!这个时候跑来攻城,坏了大爷的雅兴!看我不把那群乱军杀得血肉横飞!”上官恹恹不快的由已哭成泪人的半裸少女身上离开,由婢女们迅速伺侯着更衣、穿靴,着上金灿灿的盔甲。
“小美人儿,等爷杀尽兴了再回来接着陪你玩儿!”
在少女颤抖如冽风中残柳的哭泣中,上官烈狂笑着大步离开贪欢阁。
双烈城上的箭雨陡停,华斩情见状亦即时下令停了火焰箭的攻势。
高悬的吊桥缓缓落下,最终轰然落地,横在了护城河上。一骑金甲大将座下一匹火红战马四蹄纷飞着首领着两万精兵冲出城门。
上官烈勒住缰绳遥望着对面的“乱军”首领,一怔过后纵声狂笑了起来。
“我当是什么厉害的角色!原来只是伙让个毛头丫头为首的散军!哈哈……小娘子,为何要做起这掉脑袋的差事?吃不饱穿不暖么?凭你的姿色,到我的贪欢阁保你荣华富贵、锦衣玉食!如何?哈哈……”
小宝虎眉一蹙,愤然怒哮一声,震住了上官烈肆无忌惮的猖狂笑声。
上官烈撇嘴挑眉道:“哟,小娘子这座骑到威风得紧哪!你来得正好,本将军正缺张新虎皮铺躺椅!今天,你们俩就全留下吧!”
华斩情勾起一抹危险的浅笑,昂首道:“你便是上官烈?”
“不错!”上官烈傲然答道,“想不到小娘子还有些见识!怕了吗?不过如今想知难而退的话只怕为时已晚……”
华斩情凝着上官烈淫猥神情的目光一寒。
“教主,请让属下出战教训一下这个口无遮拦的狂妄之徒!”白煞拱手上前向华斩情请命出战。
“不。”华斩情摇首道:“如此角色怎用得着劳烦我们的白虎煞神?不知还有哪位愿意出战?”
武天瑶妩媚娇笑着上前道:“那便请元帅让属下出战罢,我朱雀一脉至今还未立过什么战功,请元帅末将个立功的机会。”
华斩情点点头道:“好,我正有此意。这上官烈轻贱女子如斯,还望朱雀将军好好将他教训一番。”
“末将遵令!”武天瑶含首为礼后,催战马踏上两军对阵的空场之中。
“上官将军是吧?请下场赐教一下如何?”
上官烈淫笑着打马上前道:“哟!好个千娇百媚的妖娆佳人儿!怎么也跑到这沙场上来受苦了呢?”
武天瑶妖笑嫣然、媚眼如丝,娇嗔似的道:“如今这世道逼人,小女子人小力微,只能靠得大树挡挡风雨呀。”
上官烈笑道:“找大树也要找棵壮实些的,怎地投到了一个小丫头麾下?不如改投到本将军的怀抱如何?”
武天瑶佯装出一副挣扎徘徊的表情,惹得上官烈一阵眉飞色舞。
“只可惜小女子还未见识过上官将军的本事呢,如得放心投靠?还是先请上官将军露些功夫好收垄小女子这颗漂荡不定的心哪。”武天瑶谈笑间,朱红色的宝鞭已在手中展开,耀起绮彩光芒,夺人眼目。
上官烈眯起桃花眼看向那可谓价值连城的朱红色宝鞭,敛起轻笑正色道:“看来小娘子还有几分功力,报上名来,本将军从不与无名之人过招!”
武天瑶柔媚的声音如在撒娇般的道:“将军若真想知道奴家姓名……就到地府阎罗殿上去问那些曾死在我手下的鬼魂吧!”
话音未落,朱红色长鞭已“嗖”地一声直扫向上官烈头颈,矫若一飞冲天之游龙,势若席卷残云之飓风。
上官烈瞠大双目不敢怠慢,抽出背在身后的金色关刀,炫人眼目的金灿灿利仞砍向红若血染、宝光四射的长鞭。上官烈本以为他这削铁劈石便如切块豆腐般的宝刀利器一刀便可断了那看似华贵无匹的宝鞭。
但他错了,就如他看轻天下女子般一样的错了,而且错得不着边际,错得离谱。
武天瑶游若蛟龙的朱红色宝鞭非但未被那仿似有开山裂地之力的金色关刀斩为两断,反而将那刀身牢牢缠住,便如一条赤蛇般盘附其上。
上官烈气往上撞,蹙眉欲以力取胜,武天瑶怎会猜不到这莽汗的心思?无意与其力拼,皓腕一转,宝鞭解了对刀身的束缚,镶着枚金钢钻的鞭尖就势划向上官烈黝黑粗糙的面颊。
若是寻常之鞭这般被扫上一下顶多破相,在脸上多道痕迹而已,但这朱红宝鞭却非寻常之鞭,它是天地教朱雀坛主武天瑶最应手的兵器之一,而武林中人知道天地教、知道朱雀坛、知道武天瑶的人也一定知道,天地教朱雀一脉以使毒闻名于天下,其坛主武天瑶更是个中高手,浑身上下处处带毒,所以说,她手中的兵器又怎会寻常?朱红宝鞭通体都浸满了见血封喉的剧毒,这一鞭若是在上官烈脸上哪怕划出微不可见的一小条血痕,也足以令他命丧当场。
上官烈并不知这鞭上的厉害,但也不会蠢笨到等着被鞭子在脸上做画。向后一仰身,令朱红色宝鞭在距他鼻尖一寸远处滑过。
朱红色宝鞭如活物般回缩到武天瑶手中,她呼扇着睫毛长密如两把小扇子般的媚然大眼,娇声道:“上官将军果然有两下子。不知道小女子的花拳秀腿是否还入得了将军的法眼?”
上官烈皮笑肉不笑的道:“小娘子这身手若是花拳秀腿,那舍妹的功夫就比那三脚猫、软脚虾还不如了!”
“哦?如此说来,令妹上官小姐也是位女中豪杰呀?不知何时能有幸与她见上一面?”才让对方在鬼门关前恍了一圈,武天瑶此时却又笑得花枝乱颤的与其谈笑风声起来,令人难以琢磨这如妖女子心中所想。
“倘若小娘子愿嫁入我上官家,自然便见得到我妹子了。”被眼前这艳若桃李、媚若狐仙迷得有些神魂颠倒的上官烈似乎已忘记这女子适才说要送他下黄泉的话语,只记得眼前诱人的美色。
“上官将军真会说笑,您是朝廷重臣,怎会真心带我着无财无势的一介草民?”武天瑶唱作俱佳的娇嗔道。
“只要是美人儿,本将军向来一视同仁的优待,不论身份地位,只论姿色身段!”
“当真?”武天瑶状若调笑的将朱红色宝鞭一甩,如流金淌银般的飞了出去。
上官烈想也不想的一手握紧鞭首,笑道:“小娘子没听过大丈夫一言即出驷马难追吗?本将军对美人儿可一向都是一言九鼎的!”
“将军如此身份,想来自不会打诳语诓骗小女子。只怕……”武天瑶欲言又止的抓着上官烈的心痒。
“只怕什么?有本将军在,小娘子还有什么可怕的?!”
武天瑶含娇带怯的掩口轻笑,笑得双肩抖如风中翠柳,“小女子怕的是将军会没命消受。”
“此话怎讲?”上官烈神色微变的疑道。
“将军即便再对小女子的宝鞭爱不释手,也不至到了不顾性命的地步吧?”武天瑶莺声燕语的缓缓道:“若是在这般握着鞭儿不放下去,废了将军的左臂倒还不算什么,只怕时辰久了被毒气攻心,那可就回天乏术喽。”
上官烈一怔,带弄明白武天瑶话中之意后如被灼烫到一般抛来了握在手中的朱红色宝鞭之首,只是为时已晚,整只手掌竟已漆黑如墨。
“这……你,你这妖女!使的是什么毒?快快将解药拿出来!”
武天瑶无辜的耸耸肩道:“可是上官将军自己要抓我的鞭子的,何来小女子使毒之说?至于这药嘛……还未配制出来呢!如果将军想保住性命的话,就在半个时辰内去了整条左臂吧。”
渐渐麻木、失去知觉的左手证明着武天瑶所言非虚,上官烈虽恨得咬牙切齿,但心知讨不来解药,也不敢再多做耽搁。下令收兵,策马急奔回城。
巨大的吊桥再次轰然悬起,武天瑶身后的众兵将掀起一片欢呼喝彩之声。
华斩情抬首见日已偏西,下令道:“退回到后方竹林扎营,明日再战!”
在竹林中寻得一处幽静空旷之地扎下营帐后,华斩情在寝帐中褪去厚重的铠甲后信步到薄雾轻浮的竹林中,无意间瞥见了一潭烟波浩淼、波光粼粼的碧绿色湖泊,那湖水清可见底,澄清得不见鱼而游弋。
华斩情恍惚间想起了千峰之颠的宁心池,不自禁的走近湖边,伫立半晌后,左右顾盼见四下无人、荒僻隐幽,便动了一洗满身风尘之心,开始轻解罗衫,缓缓投身到冰凉的湖水之中。
“呼……”华斩情轻吁口气,清冷的湖水寒得直透心肺,却冷不掉灼人的伤痛、散不去满心的苦闷愁绪。掬起一捧清水倾倒在伸展出水面的一条玉臂上,看着水珠滚滚滑落,恍惚间,那水珠仿佛变成了血红色!
寒冽的刀光剑影,四溅的鲜血与残肢,无休止的死亡与争斗……这就是未来会不断持续的生活吗?才刚刚开始,却已经厌倦到极致了呢……
如斯想着,华斩情不禁又轻叹了一声。
一道极轻的叹息随之响起,虽轻得几不可闻,轻得不及蚊鸣之声,却足以被比其人功力高深之人所察觉。一片平常的翠绿竹叶破空而发,由一根翠竹之颠发出,如闪电般疾射向另一根翠竹之颠。
原本僻静的竹林深处霎时风声骤起,一道丈青色身影与一道玄色身影同时由两根参天高的翠竹之颠飘然坠下,衣袂飘飘,丰神俊朗,仿若天降之神兵。
华斩情怔愣的看着突然从天而降的两人,身着玄色锦袍之人身形高大,方正的脸庞棱角分明,墨蓝色的双瞳深邃幽远,睥睨天下的凌人气势与薄唇间那似笑非笑的弧度,不是燕弑天又会是谁?!而另一边与之对峙的青衫男子正是自己熟悉得不能再熟悉的骆霆轩。
“你,你们怎么会在这里?”回过神的华斩情聊胜于无的用双臂拥住双肩,话虽说给两人听,却只怒目瞪向一脸怡然自得的燕弑天。
骆霆轩俊脸微红的赧然道:“我本来只想……并非有意要,要……”
华斩情本就不敢去正视骆霆轩,此时一听他开口解释,立时满面嫣红,将脖颈以下的身子尽数埋到了当下只恨太过澄澈的湖水之中。
燕弑天泰然大笑道:“我可是早就在这林中躲轻闲的,没想到会有此等丰厚眼福可享!哈哈……今日收获当真不薄!”
华斩情直气得泛白的唇儿轻颤,不待她发作,骆霆轩却已怒吼一声挥拳打向笑得好不得意的那张俊脸。
燕弑天轻笑着闪身躲过,无心与骆霆轩打抖,深深看了水中如羞红的白莲般的清丽女子一眼后,飞身向军营方向远去。
骆霆轩亦不去追,只是背对着华斩情柔声道:“情儿,穿好衣服,我有些话要跟你讲。”
“好。”华斩情惶惶然的看着她霆轩哥哥宽厚却显得有些局促不安的背影,轻咬着下唇翻身上岸,将岸上的衣衫一一穿回身上,收拾整齐后,缓缓踱到那背影后,怯怯的道:“霆轩哥哥要对情儿说什么?”
骆霆轩有些僵硬的缓缓转过身,目光复杂、痛苦却温柔得要揉出水来。
“情儿,你能原谅霆轩哥哥曾犯过的错吗?”
华斩情抑制不住的鼻子一酸,眼眶泛红,“霆轩哥哥……其实,又有谁没犯过错呢……情儿不怪霆轩哥哥,只是,只是事到如今,那伏妃公主也着实可怜,我……我虽不想失去霆轩哥哥,可以不忍让霆轩哥哥为了情儿去伤害一个无辜的女子……”
“可此事无法两全的,情儿。”骆霆轩执起华斩情的柔荑贴在自己的心口,涩然道:“情儿,你感受得到我心中的痛吗?我为自己犯过的错悔恨的痛;为你所承受的伤害痛;为无法将此事解决得两全其美的痛……情儿,我好恨自己,怎么会,怎么会……”
“霆轩哥哥!”华斩情将头抵在骆霆轩起伏不停的胸口,颤声道:“不要再说了……情儿懂……”
“情儿……”骆霆轩拥紧华斩情,倔强的男儿泪在眼眶中打转,不愿落下,怕会烫伤怀中珍爱的、捧在手心中呵护着的那颗女子用坚强包裹着脆弱的心。
零零星星的竹叶凄然飘落,孤寂的独自旋转着坠落,最后藏身在根所深埋的土地之上。
又是个轻烟袅袅、薄雾缭绕的清晨。华斩情才梳洗完毕,还未及穿上金色的铠甲,便有军情来报。“青龙座下心宿叩见元帅。”心月狐入帐后跪倒行礼。“平身,有何军情要报?”“回元帅,双烈城前一夜之间布起了一道‘百虫千蛇阵’,阵中密布着数百根两人来高的,一人合抱粗的木桩,那木身散发的香气将周遭的毒蛇毒虫尽数引了去。属下派去一名进阵打探的士兵已不幸惨死阵中……尸骨无存……”“什么?!”本端坐在主帅椅上的华斩情再也隐忍不住,腾的站起身吩咐道:“去找众将军及军师们来商议破阵之事!”“是!”心月狐令命而去。华斩情拢起秀眉望着双烈城的方向,愁云满布的幽叹道:“这‘百虫千蛇阵’究竟是何来头?”不到一盏茶的功夫,主帐中已集满穿带整齐的一众将军及几位军师。“朱雀将军,可知道‘百虫千蛇阵’是何来头?”华斩情当先直问向精于施毒的武天瑶。武天瑶难得显出挫败之色的摇了摇头,“属下也是头一遭听闻此阵。”
华斩情将目光转到武天文、朱云峰与南宫弦三人身上,道:“三位军师呢?可有何破阵之策?”
南宫弦向同列在身旁未语的两人含首为礼后上前一步道:“元帅,依属下之愚见,其实对付寻常的毒蛇毒虫并非难事,只需些雄黄即可。可是目前不知那‘百虫千蛇’阵还有何厉害之处,加之蛇虫的数量也不清楚,若是当真数量过多,还恐一时间集不到足够的雄黄可用。”
武天文点了点头,目光嘉赞的看向南宫弦,“南宫掌门所言不错,元帅,我们当下还是先去看清那‘百虫千蛇阵’再想破阵之法为上。”
“恩,不错,众将军各自回去集齐兵卒,我们去看看那‘百虫千蛇阵’究竟是何名堂。”
烈日下,清晨聚起的薄雾早已散尽,而双烈城前数百根木桩围城的“百虫千蛇阵”中却仍弥漫着浓厚阴森的诡异雾气。
华斩情蹙眉望着眼前的阵式,骑下的小宝亦一脸凝重的眯着虎目,灵动的鼻子嗅出了浓雾中毒物聚集的味道。
“你们哪个是伤我兄长的妖女?!”
高高的城楼之上,一个罗裳华彩的娇艳女子趾高气扬的俯视着城下渺小如蝼蚁的众人,满目鄙夷藐视之中还掺着一丝愤怒。
武天瑶抬眼看向城楼之颠,挑高凤目,擒着一抹妖娆的挑衅笑容道:“你那无耻兄长的左臂已废了吧?”
娇艳女子正是上官烈之妹上官娇,因天生聪慧过人而自视甚高,四处访名师学有所成后更是目中无人,昨日见兄长受挫便即时命人设下了了“百虫千蛇阵”。
“呵,果然是个妖媚入骨的风骚女子,怪不得能倚仗姿色迷惑了我兄长而加以毒害。不过,恐怖不能如你的愿了,恰巧授我施毒之能的师父来访城中,破解了你的雕虫小技!”
“什么?!你休要口出狂言!”武天瑶这一惊可是非同小可,脸上仿佛恒久不变的慵懒笑容都已消失无踪。
上官娇哈哈笑道:“此事我骗你作甚?况且,如果你有命活到明天的话,就能看到我兄长生龙活虎的于沙场之上将你碎尸万段!”
武天瑶拧紧眉心,想这世上能解自己所施之毒的人除了师父及师叔外再无他人,无暇顾及上官娇挑衅的话语,眯起凤目问道:“你师父究竟是何人?”
“我师父?”上官娇双肘支在城楼之颠平滑的墙垛上,双手撑着如花似月、流金缀玉的脑袋,悠哉游哉的道:“我的师父可多了,小妖女你问的是哪一个呀?”
武天瑶勾起一抹诡异难测的妖笑,缓下语调道:“如此听来,上官小姐真个是博学多才,可谓是天下无双的绝世才女喽?”
上官娇朱唇轻启,正想搭话,武天瑶却抢先继续说道:“只是令尊似乎忘记帮上官小姐找了一位师父。”
“哦?我父亲忘记帮我找哪位师父了?”
见上官娇乖乖走进了自己的小小圈套,武天瑶唇边的笑更形妖艳,“令尊忘记帮上官小姐找一位教授礼仪廉耻的师父!”
“你!!!你,你这个臭妖女!死妖女!!!”
上官娇气得瞪大了乌溜溜的杏目,随手在身后的一个官兵手中抢过一柄长枪便投向武天瑶只是力道稍差,飞到方位时已没了伤人之力,被武天瑶讪笑着轻轻巧巧的接在手中。
“啧、啧、啧,上官小姐好大的脾气,只是这手下的功夫比之逊劣了太多!”
“你……你这个妖女,有胆量就报上名来!本小姐要让你死无完尸!!”
“哎哟,上官小姐可吓坏小女子了……哈哈……你姑奶奶我乃天地教下朱雀坛主,行不更名坐不改姓——武天瑶是也!”
“武天瑶?!你便是武天瑶?!”上官娇将上半身倾出墙垛追问道。
“不错,正是!小丫头难不成还有些见识,听过你姑奶奶我的大名吗?!”
上官娇含娇带嗔的笑道:“姐姐怎么左一句‘姑奶奶’右一句‘姑奶奶’的?不是把姐姐叫老了吗?从我毒师父那算起来,小娇理当称您一声师姐的。”
“原来上官小姐是我师叔毒姬之徒?那真是大水冲了龙王庙,我们一家人不认识一家人了!”
瞬间的骤变,惹得城上城下的众兵将面面相觑,臆测纷纷。
“当真如此,城上的俊丫头,还不快快撤了这什老子毒阵,将你师姐的军队迎进城?!”骆霆轩身后的一个五大三粗的莽汗扯开嗓子喊道,引来了一众士兵的附和。
上官娇面显难色的道:“各位这便是为难小女子啦,非是做师妹的不给师姐面子,而是本门首条门规便是设下的阵仗、毒蛊若非功成或对手服输告败便不得撤除!我想天瑶师姐一定明白小妹的苦衷,而且,想来师姐也不会将师妹这不成气候的小小毒阵放在眼中的,是吧?师姐。”
武天瑶闻言,眼中含煞却笑得更加妖娆,柔媚着声音道:“我当然明白师妹的难处,这门规自是违不得的。只是师妹是百年难得一见的天纵奇才,而你师姐我则笨拙之至,只怕会有负师妹的期望。”
“师姐实在是过谦了,听师父说,师伯可是对师姐赞不绝口呢!还说师姐若不是要做什么朱雀坛主,必是我门下一代掌门的!”
“是呀,只是师妹师承多家,似乎也无缘本门掌门之位了,本门痛失如此英主,当真可惜得紧!”
上官娇掩口而笑,看了看偏午的日头道:“好啦,师姐,若是我们姐妹再如此聊下去,只怕太阳都要下山了!师姐也知道,这毒阵到了夜间便会再凶险上十倍不止,师姐还是趁早破阵为上。”
“多谢师妹提醒。”
“师姐客气啦,你我姐妹还需这般客套么?师姐指点指点小妹的小小虫蛇之阵吧,小妹昨晚没睡好,先回城中补个午觉,等着听师姐的好消息了!”上官娇言罢,彩色衣袂飘动间已转身而去,留下一串银如铃般悦耳却稍显猖狂的笑声。
武天瑶面色凝重的下马向华斩情单膝跪倒,拱手道:“元帅,属下已接下同门师妹下的战帖,请元帅下令,让属下去破那‘百虫千蛇阵’一解军忧。”
华斩情忧道:“朱雀将军不是说都未曾听闻过此阵么?如此便要入阵破解,未免怕凶多吉少。”
“教主……元帅,事以至此,属下已没有别的选择了,请元帅准属下所求”武天瑶绝然道,“属下誓死定破此阵!”
“话以至此,也只好应朱雀将军之所求,请将军务必多加小心……保重。”华斩情伸出手盖在武天瑶交叠的手背之上。
“是!属下令命!”
武天瑶拜谢过后霍然起身,向朱雀一脉前的朱雀七宿肃然道:“井、鬼、柳、星、张、翼、轸七宿听令,无论本座此去是凶是吉,尔等日后都要以振兴朱雀坛、发扬天地教、助教主成大事为己任,明白了吗?!”
“属下明白!”个个妖艳俊美的朱雀七宿齐声应道。
井宿井木犴、鬼宿鬼金羊与星宿星日马同时上前一步齐声道:“属下请命与坛主同闯‘百虫千蛇阵’,共破敌辱!”
柳宿柳土獐、张宿张月鹿、翼宿翼火蛇、轸宿轸水蚓即时跟上一步,跪倒在地道:“属下等亦愿与坛主同往破阵!”
武天瑶欣慰的点了点头,勾起如昔的妖娆笑容道:“好,好,算我没白疼你们!如此……井宿、鬼宿,你们两个跟我最久,便与我同去吧,其余五宿留守,莫再多言!”
“谢坛主!”井木犴、鬼金羊同声称谢,其余五宿默然退后。
武天瑶一拂红色铠甲镶着的宽大罗袖,昂首领着两名俊美无匹的妖娆男子一步步走进诡雾瘴气弥漫的“百虫千蛇阵”。阵的尽头,宽宽护城河的另一端,巍巍然城门上,“双烈城”三个大字在烈烈艳阳下,妖艳鲜红得犹如血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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