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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章

与山上的狂风骤雨不同,山下却是风和日丽,白苏自在的躺在长廊上,可是脑子里却总是存在着尹落雪的影子,挥之不去。

不知为什么,他总觉得有一件事情应该让他去完成,等着他去完成,可是——

该死的,究竟是什么事情。

白苏想不起来,拳头重重地砸在栏杆上,他隐隐约约觉得有什么不好的事情即将要发生。

今天山下天气闷得很,惹得白苏心里一阵一阵的烦躁,安宁见到白苏坐立难安的样子,连忙上前,讨好的奉上莲子羹,说道,“白大哥,热了吧,这是我亲手做的,你尝尝看,合不合胃口。”

安宁甜得像糯米一样的声音却让白苏粘的一阵一阵的恶心,但白苏还是为了保持君子风度,问道,“宁儿,你知道小白哪去了吗?”

安宁知道白苏口中的小白就是尹落雪,并且她也早早的就获悉了两人以为师徒的事情,她早已沉醉在那一声宁儿的甜蜜中,却只是答道:“小白中午去了落瑛山山顶,到现在还没回来呢。”

“该死。”白苏在心底不断的暗骂自己,他忘了什么不行,偏偏忘了与小白的约定。

白苏连忙跑上山,空气中弥漫着一股潮湿的气息,带着泥土的腥味,萦绕在白苏的鼻腔,两旁的树叶上还沾着水珠,晶莹剔透的,从叶尖划下。白苏预感到,这是山顶下雨了。

山上天气变化多端,下雨是经常有的事情。可是,想到小白那执拗的性子,这个时候,她一定还在山上等着吧。白苏不敢再向下想下去,只是加快了步伐,心中暗暗念叨:

小白,你一定要等我。

尹落雪感觉自己的意识正在模糊,她仿佛感觉不到雨点打落在身上,寒冷,潮湿,这些随之而来的不适感也在慢慢的消退,因为她逐渐感觉自己的四肢正在逐渐变得麻木,消失了感觉到外物的能力。

他不会来了。

白苏,他不会来了。

尹落雪心底有一个声音,这样绝望的,无情地告诉自己,雨似乎下得更大了一些,仿佛在毫不留情的嘲笑她的幼稚,天真,可笑。

我错了吗,我真的错了吗?

尹落雪一遍又一遍的问自己,她不甘心,不愿意承认你自己的错误,可是她逐渐消失的力气容不得她再去思考,去反驳自己的错误。知道她朦朦胧胧的视线里出现一个模糊的白色的身影,她被拉进了一个带着温暖体温的怀抱。在这一刻,她的所有防线全部被击溃,再也坚持不住,直挺挺的晕了过去。

白苏望着自己怀里晕倒的人儿,连忙伸手,抚过她的脉搏——还好,还有救。白苏松了一口气,但是他也感觉小白的体温正在消失,不多时,恐怕会因为体温过低而被冻死。白苏来不及多想,抱着冰冷的身躯飞奔向山下跑去。

安宁见白苏迟迟未归,心里想着怕是遭到了风雨,耽误了进程。她怕白苏受到了风寒,便连忙去厨房炖了一碗姜汤。当她手捧着姜汤,准备去白苏房里时,却望见白苏抱着尹落雪,从山上飞奔而下。

安宁望着怀抱着尹落雪的白苏,脸上的焦急是她从来都没有见过的。安宁愣了一下,手中的汤碗掉下。白苏应声望去,看见一脸局促的安宁,问道,“你炖了姜汤?”

安宁恩了一声,却听见白苏又道,“那你再去厨房端一碗来,小白在山上淋了好一会的雨,给她一杯姜汤暖暖身子,不然会感染风寒。”

安宁心里有点发酸,却还是应允,不动声色的回到厨房。白苏将尹落雪安放在床上,又接过安宁的姜汤,小心翼翼的送到尹落雪的唇边。尹落雪的神智有些不太清晰,送到嘴里的姜汤又全数吐了出来。白苏看着尹落雪惨白的像是一张纸的脸庞,心知若是尹落雪不将姜汤喝下去暖了身子,那半条命定会是没了的。白苏一边帮尹落雪盖好了被子,一边向安宁吩咐道,“把我床头的棉花拿来。”

安宁有些吃味,心下一动,在拿棉花时不小心滑过桌上的琉璃盏。琉璃盏掉落,却是划破了安宁的衣服,碎渣子割破了安宁的大腿。安宁尖叫一声,白苏心里不悦,但还是跑过去查看,便望见安宁大腿上的血珠像断了线似的流下,染红了安宁裹着腿的白布。白苏还未发问,安宁便连忙回道,“都是我不好,心念着小白姐姐,所以才失手——”

白苏心里却只是想着尹落雪,便并没有看出安宁的小心思,只是道,“你腿伤还未好,实在不宜过多的走动,赶快回房里带着吧。”

安宁强忍着眼泪,却见白苏拿了棉花,小心的蘸着姜汤,仔细的涂着尹落雪的双唇。这样子虽然极为繁琐,但是白苏还是极为认真的做着,眼中充满了心疼。安宁走到门口,回头看了一眼屋内依旧是为尹落雪涂着姜汤的白苏,心里像是打翻了调料缸,五味杂成。安宁心中一阵酸楚,“白苏,难道这些天来,都是我多心了吗?”

白苏摸了摸尹落雪的额头,发现像是火炉般,烫得吓人。白苏连忙打了一盆水,将毛巾沾湿,敷在尹落雪的额头上。不知不觉已经到了深夜,白苏静静守在塌前,眼皮一直粘着,他太累了,昨晚看着尹落雪背书,一宿未睡,去山顶时他也淋了雨。白苏太累了,他趴在尹落雪的枕边,偷偷的告诉自己:就一会,就一会就好。

五更天时,尹落雪睁开了双眼。她看着窗外窗外逐渐明朗的天空,已经回来了吗?她想要努力的想起自己是怎么回来的,却发现自己的脑袋疼得厉害。她无奈地摇了摇头,放弃了想要继续想下去的想法。尹落雪微微起身,却不料这个动作惊醒了在她枕边熟睡的白苏。尹落雪看着使劲想要睁开惺忪的双眼的白苏,却在不经意间发现了白苏脸颊上有一道淡淡的压痕。

难道昨天是白苏带我回来的?尹落雪这样想着,心底的怨怒减少了几分。

白苏看着已经醒来的尹落雪,“你醒了?”白苏摸了摸尹落雪的额头,心下有些赞赏,“不错,烧已经退了,现在有什么感觉?

”头,还有些痛。“尹落雪如是说道。

”那行,我去帮你熬药。“白苏说完,便向门口走去,可是才走了几步,便摇摇晃晃的。尹落雪心下不忍,说道,”其实也无大碍,不用去——“

”不行,我是医生,必须把你治好。“白苏毫不留情的打断尹落雪的话,尹落雪细心地发现,白苏的袖边,还有水珠滴下。

”昨晚,你也淋了雨?“

白苏这才感觉到,经过了一夜,身上的衣服依然没有干透,昨晚照顾着小白,竟然忘了这一点。尹落雪看见白苏迟疑的模样,心下便明白了几分,挣扎着从床上起来,”既然如此,那边我去——“

”你躺着好好休息,别给我添乱。“白苏心里莫名有些恼怒,自己还病着,却想用半吊子的功夫来逞强,还真以为辨得了几种草药就能当大夫了?白苏不明白自己在气些什么,在愠怒尹落雪的不好好养病,还是在责怪她的自不量力。

白苏来到厨房,熟练地抓了几位草药,正准备熬药时,却突然想起上次小白喝药时呲牙裂嘴的模样,便知道她怕苦。白苏想了想,在药里放了一味甜蜜草,希望这样可以去掉药中的苦涩。

安宁半倚在床上,脑海中却一直浮现着白苏将棉花抹涂在唇上的细心的模样,她的心里恼怒,怨恨,不甘,其实说白了,她才是正统的陈国皇室后裔,尹落雪算什么,只是陈国的平民而已,只是一个在战争里幸存下来苟且偷生的懦夫而已。虽然陈国灭亡,但是她依旧胜过尹落雪百倍,千倍。

白苏为什么对尹落雪这么好?是因为她弱不禁风?安宁心中冷哼了一声,尹落雪的容貌只是清丽而已,勉强算是中人之上,并不算是倾国倾城,定是尹落雪不堪一击扮作狐媚的样子将白苏的心给勾了去,对,一定是这样。

安宁越想越气,却一如在宫中那样,将床上的东西一股脑的扔到地上。安宁的眼中燃起了熊熊的妒火,她想起了自己在陈国时众星捧月般的高贵,却依旧在众人心目中,比不上出身卑微的安平。

凭什么?

安宁心中愤愤不平的想着,却始终不愿意承认,白苏心中的,是尹落雪这个平民,而不是自己这个公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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