邶莫帝都的冬天,正是应了岁暮天寒这句话,只让人觉得彻骨的冷。
急骤凌乱的咻咻冬风,一阵又一阵,自地面飞掠而过,卷起细小的砂石,吹得人的面颊生生的疼。
大门紧闭的补琴斋前,手持长戟,面无表情的兵士,瞬时之间已经将这个小小的店铺给团团围住。中年发福的京城提督司张少乾,在兵士们围成的包围圈里来来回回地踱着步,神情是分外的严肃。他的双手不停地揉搓着,看起来似乎也是很紧张。
原本人来人往,车水马龙,举目皆可见各处商家摊贩喧嚷叫卖的帝都大街,因为这两百精兵的忽然而至,而顿时安静得如同乱葬岗上的坟墓。
然而,这骤然而至的静寂却并没有持续多久。
片刻之后,一直繁华热闹的京城大街便像炸开了锅一般,人声喧哗起来。
见惯了大场面的邶莫帝都百姓,对于这忽然重兵警戒的大阵仗,莫不是感到好奇得很,纷纷都围了上来,指指点点地议论开来。
“哎,这是发生什么事了啊?怎么忽然这么多兵呐?”一个粗嗓子低声地问着旁边的人。
“谁知道呐……”答话的是一个身着粗布衣衫的壮汉,“不过我刚刚看见好像是有个俊逸儒雅的年轻人进去了……”
“俊逸儒雅的年轻人?是谁啊?”有人好奇地问道。
“不知道……看着长得一表人才的,穿着打扮也显得优雅尊贵,估计也不是一般人了……”
“嗳!他当然不是一般人呐!”语气明显的有些不屑,人群中有个中年的妇人八卦地显摆道。
“难道你知道是刚刚进去的那人是谁?”
“是谁啊?快说吧……”一听有人知道刚刚那个年轻人的身份,人群中顿时有人迫不及待地追问。
“你们动动脑子好不好?”中年妇女脸上的不屑更甚,抛给那些发问的人一记你们真是没见识的眼神,又道:“你们想想看,在这邶莫帝都天子脚下,有谁敢这样随意地调动大批精兵?”
“谁敢这样随意调动大批的精兵……”有人重复着中年妇女的最后一句话。
然后,人群中有人恍然大悟般高声道:“啊……你是说,刚刚那人就是传说中邶莫最年轻的丞相薛采?”
“丞相薛采?!”
“那个十七岁入朝为官,二十岁便官拜丞相,权倾天下的薛相?!”
窃窃私语的议论,变成了出人意料的惊呼。
“当然了,不是薛相还能是谁?!”中年妇女又肯定地道:“那样天人般的人物,我是绝对不会认错的!”
“怪不得我刚刚瞧着那年轻人俊逸儒雅,气派不凡的……”
“是呐,我也瞧见了,果然是一副意气风发,神采英拔的模样呐……”人群中有人附和着,赞誉不绝。
“可是……薛相到这补琴斋里是为了什么事呢?”有好事者看着眼前重兵警戒的阵仗发问。
“对啊,这补琴斋据说是京城洛家的产业呐……”
“莫不是这洛家有人犯事了?”之前的那个粗嗓子在沉默了好一会之后,忍不住地猜测。
然而他的话刚出口,便有人反驳道:“哪能啊……如今这世道,说是说贞元盛世,可还不是官商勾结么?”
“就是就是!这洛家虽然比不得沈家,但是也算是富甲一方的名门望族了,即便是有人犯了事,估计也不会有太大的问题的……”
“那眼前这么大的阵仗,到底是为了什么事呢?”粗嗓子不解地道。
薛相亲临,重兵警戒,不经大脑想也知道肯定是发生大事了。
“嗳!薛相来之前,我好像看见有顶暖轿曾经停在补琴斋店铺前过……”有人开始回忆之前发生的事。
“对对对!经你这么一说,我也想起来了。”身着粗布衣衫的壮汉,跟着附和道:“从那轿子上下来的是一个女的,一直低着头,看不清长什么模样……”
“我也看见了,我也看见了……随轿一起来的,还有那洛家的大少爷和另外一个丫鬟打扮的女子呢……”
人声渐渐喧嚣,然而也就在众人纷纷猜测着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的时候,随着“吱——”的一声,一直紧闭着的店门却忽然打开了……
刚才还喧闹不已的人群,在看见店门打开的那一刹,顿时变得静寂无比。
所有的人都将注意力放在了补琴斋小小的店门前,连眼睛都一眨不眨,似乎生怕会错过了什么好戏似的。
片刻之后。
有一男一女两个人自补琴斋里走了出来。
“呀——”围观的众人,在看清楚那两个人的容貌之后,忍不住地惊呼出声。
“这人就是薛相呐?!”随即,有人认出了走出来的那个男子,不由地赞道:“果然是神采英拔,俊逸非凡呐……”
“啊……那个女子……就是京城第一大美人,薛相的夫人呐……”然后,有人惊呼出声。
围观的众人里,有些人曾经在薛相大婚当日见过盈辛的容貌,所以一眼就认出了跟在薛采身后走出来的她。
原本已经沉寂的人群,因为薛采和盈辛的出现,而再次喧嚷起来……
一直站在补琴斋外候命的京城提督司张少乾,眼见着薛采从补琴斋里出来,忙不迭地走上前行礼:“相爷!”
侧目望了一眼张少乾,薛采微眯着眼,如朗星般璀璨的星眸中透出一股慑人的威仪,语气却是显得淡漠地道:“让张大人久候了。”
“下官惶恐,下官只担心相爷安危。”张少乾微微垂首,恭敬地道。
“张大人不必紧张。”目光从张少乾的身上扫过,像是一眼就将他看了个透彻,薛采幽幽地笑道:“本相今日还有一事,希望张大人能替本相办妥!”
“薛相请吩咐!”张少乾答道。
不知道为什么,对于眼前这位年少得志的相爷,他打从心底地感到害怕。尤其是每当薛采对着他笑意盈盈的时候,他就越感背上冷汗涔涔,寒意刺骨。
薛采望了一眼他,并没有马上开口,只是嘴角缓缓地牵起了一抹带着莫测与深沉的笑意。
转过身,又看了看一直跟在他身后,眉宇间难掩黯然的盈辛。
然后,薛采这才沉声地朝着张少乾吩咐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