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德正无言,斜眼打量了一番渝亲王平静的脸,终选择了沉默。
一沉默,所有人都以为是默认了,一时间,殿内鸦雀无声。
这些官员中有大半的人都是安德正的至交和门生,见此,也都是疑惑,可新元帝盛怒,着实谁也不敢出头求情。
“哼,来人,将安人统统押入天牢,任何人都不得探视。”见两人不再反驳,新元帝虽疑惑,但也顾不上那么多,尽管今晚的事漏洞百出,但能被他抓到这好不容易的把柄,将安家人送入大牢,这是再好不过的事,他岂能放弃这么好的机会?
禁卫军领命,将安德正几人一一押住,离开了大殿。
众人眼见着四人被押走,纷纷看向渝亲王,却见他面无表情,事不关己的样子,悻悻然都收回了目光。
沈千行余光看向新元帝旁边的凤座,眸子闪了闪,在无人看到的角度变得嗜血。
经过这一场风波,新元帝已无心再坐在这里,摆摆手,叹道:“朕没想到安家世代忠良,到了这一代,竟出了这样的事?!唉,皇叔,你说,难道朕不该遵寻祖训,将无名嫁与安家?”
渝亲王看向他,淡然道:“皇上多虑了,皇上能遵循祖训,实乃让蓝氏祖先欣慰啊,安德正大逆不道,让本王寒心,这件事皇上你就看着办吧,不必顾及本王,本王绝不会插手的。”
听到自己想听的话,新元帝心情大好,面上却为难道:“这事可叫朕怎么办才好呢,众目睽睽,朕可不能徇私啊!”
“王子犯法,与庶民同罪。逼宫造反,该如何办皇上就如何办呢!”
再次听到自己想听的话,新元帝心情更加愉悦,面上却道:“出了这种事,朕已无心喝酒作乐了,宴会就到此为止吧!莫文兄,实在是怠慢你了,可不要见怪啊!”
一直没有开口的苍木雄听到新元帝的话,笑笑,回道:“新元兄客气了,我们之间还用如此见外吗?明日寡人便启程回国了,咱们就痛快喝一杯。”说着,举杯遥遥一举。
新元帝跟着举杯,两人在空中一碰,大口饮尽。
“莫文兄这次来,朕有许多招待不周的地方,还望莫文兄不怪,他日,朕去了建远国,定和莫文兄不醉不归。”
“哈哈,一言为定,寡人就在建远恭候你的大驾了,联姻的事,寡人回国之后自会修书一封去新元兄,到时候,咱们再做商榷。”
殿外,繁星漫撒,触手可及。
安家入狱的消息在第二日清早便在皇都散播开来,知安家品行的人,一时间都在为安家愤慨。
早朝,朝堂以户部尚书为首的大半官员都一齐替安家求情喊冤,并求新元帝彻查。
可新元帝派去安家的禁卫军却在安德正书房的密室搜出了一件龙袍及一把纯金打造的龙椅,这便让求情的大臣们哑口无言了。
新元帝大怒,当下便下旨,将安家满门抄斩,一个不留,此旨一出,天下哗然。
天牢坐落在皇宫的东南角,门墙森严,守卫比之以前多了好几倍。
新赶修建好的天牢还有着一股子木材味,少了以前的血气味。
早朝刚过,张公公领着两名小太监一路急赶过来,拿出金牌,顺畅进入天牢,牢头领着他直奔关押安家的牢房。
安德正四人被关在一间牢房里,此时已被脱下华服,一身囚服。
安家其他的人则男女有别关在对面的两间牢房里。
张公公站在牢门前,看了看安德正四人,抖开手中的圣旨,念道:“奉天承运,皇帝诏曰:兹护国公安德正意欲谋权篡位,大逆不道,今被查实,朕痛之入骨,甚为失望,遂赐满门抄斩,择日处决,任何人不得求情,钦此。”
安静的听着圣旨,安德正依旧那么坐着,大局即已定,他的骄傲不允许他到最后还跪这封圣旨;淡淡看了一眼张公公手中那刺眼的明黄色,缓缓闭上了眼睛。
长运公主听着圣旨,纵使心里的怒气与失望百般叫嚣,但生来便身份尊贵的她是绝对不会让自己在死前低头的,因此,她也跟着闭上眼睛,让自己静下心来,对圣旨充耳不闻。
蓝心儿盘腿坐在另一面墙壁下,安若南盘坐在身边,与安德正两人隔出好一段距离。
张公公离开后,走在后边的两名牢兵边走边议论起来。
“没想到啊!这安国公平时在百姓中口碑极好,没想到是个道貌岸然的伪君子,竟然能做出谋反之事来!”
“是吗?我怎么有些不相信?你说会不会是有人陷害?”
“刚开始我也这么以为,可就在一个时辰前,禁卫军在安家搜出了龙袍和龙椅,你知道这代表着什么吗?!皇上当即就大怒,颁了赐死的圣旨,让求情的大人们个个都不敢再求情。”
“哦?真有这样的事?没想到他还真想做皇帝啊!”
“本来这江山就是蓝安两家共同打下来的,蓝家坐了这么多年的皇位,安家心里不服也是理所当然的!一起打下来的,凭什么他还要给皇上下跪啊!这反总是要造的!”
“嘘,你不想要你这脑袋了?这话可不能乱说,快走吧,小心被别人听到传到皇上耳里,那我们就吃不了兜着走了。”
声音渐行渐远。
长运公主慢慢睁开眼睛,瞪向蓝心儿,“你这个灾星!你说是不是你陷害安家?那搜出来的龙袍和龙椅是不是你干的?!”
“是我。”
长运公主一愣,本来她也是突然面临这种情况,一想到蓝心儿本就是个不详之人,才怪在她头上,想发泄一番,没想到她却承认的这么坦然,让她半天说不出话来,只能愣愣的看着蓝心儿。
安德正听到这两个字,睁开眼睛,看向蓝心儿,眼底波光流动。
“你这个扫把星!说!你是不是受命皇兄?!是不是他让你陷害安家?”半晌,反应过来,长运公主起身就冲过来,伸手作势就要打蓝心儿,安若南侧身一挡,那一巴掌就打在了他身上。
“南儿!你干什么?这灾星害了我们安家,你还要帮她?”长运公主不敢相信的看着自家儿子,将儿子忤逆她多次都怪在蓝心儿身上,瞪着她,像是要把她生生吞了,“你这个狐媚子,如何蛊惑了南儿?!你娘可是安家的女儿,你害安家对得起你娘吗?!”
蓝心儿偏头看她,语气平静,“总是站在高处,颐指气使惯了,来这种地方坐坐也不错,放宽心吧,姑姑。”
“谁是你姑姑?!不要这样乱喊!”盛怒中的长运公主怒恨着蓝心儿,因此并没有听出蓝心儿平静语气里叫出那声“姑姑”所包含的温情。
安德正却是听出了,看向蓝心儿的眼神变得意味深长。
对长运公主的反应,蓝心儿视若不见,低下头,继续自顾自道:“姑姑不喜欢这里吗?那我们就离开吧。”
听罢,长运公主刚想骂蓝心儿疯子,却瞥见牢门外出现一双腿,她视线往上看去,来人竟是蓝心儿身边那个陪嫁宫女,安家上下都被关入了天牢,怎么她没事?
“主子。”玉竹站定,轻轻唤了声。
蓝心儿颔首,站起身,拍了拍了手。抬眼,看向玉竹。
玉竹点头,走向牢门,取下头上簪子一下就开了锁,走进来,手伸出去,又一把锁上了锁后,走到蓝心儿面前。
蓝心儿朝她点点头,她脚原地用力跺了跺,不大会儿,那边角落发出一阵响动,然后只见角落里的地板带着茅草一起冒了上来,随后便见一双手顶着地板出来,地板放到一旁,才看见牢房里又多了一个黑衣人。
黑衣人对着蓝心儿恭敬行礼,“主子。”
安德正三人还未反应过来,就又听见对面牢房里发出同样的声音,三人看去,那两间牢房里也多了黑衣人。
牢房里的安家下人见到地道,都露出了欣喜的表情。
“姑姑不是不喜欢这里吗?还不快走?”蓝心儿上前两步,到长运公主面前,非常认真的道。
长运公主已经震惊的说不出话来,抬手指着蓝心儿,半天说不出一句话,“你。你。”
L蓝心儿笑笑,看向安若南,“还不快扶姑姑下去。”
安若南一愣,复杂的看了蓝心儿一眼,抬手扶着长运公主便往那边地道口去。
两人很快下去,蓝心儿看向一直盯着她的安德正,“舅舅?”
安德正抿了抿唇,刚想问出口的话因她这声舅舅压了回去,看了看她,跟着下了地道。
蓝心儿抬步跟上。
那边,安家下人在黑衣人有条不紊的组织下,也全都下了地道。
牢房空空入也,还站在原地的玉竹脚又跺了跺,另一个角落,地板豁然自动开出一条口子。随后,便见四个穿着囚服的人依次走上来,两男两女。
而那边,同样的,穿着囚服的一群人有序的走上来,挨个坐下,一言不发。
如果仔细看,便会发现这些人眼中都空洞无神,就像是被人控制住了一般。
人都归位,玉竹扫视了一圈,唇角露出一抹讽刺的笑容,随后,下了地道。
地道合上,牢房还是牢房,人数还是一样。
一切看起来,都没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