蓝心儿目送着代骁等人离开,转身,身后立着的人立马错开身子,闪到两边。
位置以腾动,红竹惊呼一声。“沈千行不见了!”
众人一看,刚才沈千行倒下的地方,哪里还有沈千行的影?连刚刚一直在群臣中没有开过口的蓝星翼也不见了人。
蓝心儿一个眼神,十几个人力便有两个人悄然撤下,出去追寻沈千行去了。
蓝心儿望向新元帝,那张布满沧桑的脸此刻木然着,再没有往日的精明。
感觉有目光注视着自己,新元帝抬眸,视线与蓝心儿对上。
须臾,蓝心儿抬手,缓缓摘下自己的面具,倒吸声此起彼伏。
刹那间,满殿光华都为之黯然失色。
皓齿峨眉,肤如凝脂,粉唇如蜜;绝美的容颜却有着一双冷凝的眸子,一眼望不穿的深邃,似已将这世间百态看穿,似乎每个人在她眼里都如没着寸缕那般刺裸裸,一眼便看透。
眉目间隐然有股英气,削尖的下巴,带着一丝清冷。
“这张脸,似曾相识吗?”蓝心儿眼睛一闪一闪的盯着新元帝,满意的看到新元帝脸上只片刻便千瞬万变的表情。
“太子皇兄?!”新元帝还未回答,旁边却传来长运公主不敢置信的惊呼,蓝心儿并未转头,余光便看到长运公主那如见了鬼便震惊的表情。
嘴角弯出一抹极浅的弧度,两边脸颊,极深的梨涡看上去极美。
“不若我跟你做个自我介绍?我姓蓝名心儿,家母贤孝皇后,家父…耀文太子!”看着新元帝,蓝心儿眼睛微眨,那抹弧度,似笑非笑。
殿上的人,除了玉竹等人和渝亲王,个个此刻都觉得自己刚才听到的一定是在做梦!一定不是真的!
耀文太子十二岁时就因贤文殿失火而和仪贞皇后一起薨于贤文殿中。
又怎么可能在十年后和贤孝皇后生下了这无名公主?
就算是耀文太子和贤孝皇后从小就是被所有人看好的金童玉女,可这人都死可,贤孝皇后嫁的可是新元帝,有耀文太子一个死去的人什么事?
可是无名公主天生丑陋不详,如今一见却与传言天差地别。
这又不得不让他们相信蓝心儿的话,看来,这其中,又是很大一段隐情,很精彩的故事。
“皇叔是否此刻心里认为心儿是在说笑?”那抹弧度终于扩大,蓝心儿虽笑着,可那笑却令人心尖发颤。
“当年皇叔仅十三岁就心狠手辣,与沈贵妃一起谋划了那场大火,难道就百密一疏,事后没有确认一番,那尸体究竟是不是我父亲?真是大意啊。”
“你说什么?!当年那场大火不是意外?!母后和太子皇兄真是他们害死的?”长运公主的反应已经不能用不敢置信来形容,他全身都颤抖着,如果不是安德正和安若南在旁扶住她,她早已瘫在地上,再无力支撑她站起来。
蓝心儿下巴微抬,继续道:“怎么?皇叔此刻无话可说了吗?二十七年前,你和沈贵妃一起害死我的皇祖母,十七年前,你又和德贵妃一起害死我母后,又间接害死我父亲,十七年后,你又心存害我安家之心,你说,这账,我该怎么跟你算才好呢?”
新元帝木然的思绪总算清醒过来,他看到殿下的众大臣脸色惊诧的表情,望向蓝心儿,镇定笑道:“呵呵,二十七年前,贤文殿走水,太子皇兄与仪贞皇后未能逃出火海,死在殿中,这是在场许多人都知道的事情,朕当时还冲进火海救他们,可是被宫人拦下了,又怎么可能是朕谋划的?朕从小便跟太子皇兄亲近,他就那么去了,朕的心里一直是极难过的;至于贤孝皇后难产而死,只能说是朕疏于爱护照料她,又怎么能说是朕谋害的?你明明是朕的骨肉,如何能是太子皇兄的女儿?太子皇兄已死多年,只怕这是你们的安家的计谋,安家谋反逼宫不成,是列位大臣亲眼所见,本已满门抄斩如今却蒙蔽了众人又出现在大殿之上,这又该作何解释?朕是不是能理解成这又是你们安家布的局?不过,朕相信诸位大臣是不会相信你的,你们这戏,只怕是白演了,你们如今已经掌控了皇宫,纵然你们杀了朕,夺得皇位,也是为天下人所不耻的。”
新元帝一番话,便扭转了乾坤,众大臣因他的话转而看向蓝心儿和安德正几人,满脸狐疑,探究。
殿外的雨停了一阵,忽又越下越大。
雨声繁杂,又有一种零落的寂,正如她此时万马奔腾又荒茫无着的心。
蓝心儿忽的轻笑起来,眼光扫视一众人等,语气狂妄道:“我要得这天下,会怕流言?会怕别人反对吗?我乃耀文太子和贤孝皇后之女,坐上那皇位名正言顺。谁敢多言?”
说罢,不理会众人多变的眼神,抬手一挥。
只见殿外又走进一人。
众人一见,竟是数日之前在天牢失踪的王公公!
王公公进的殿中,朝蓝心儿点了点头,踱步走到右手边那根蟠龙金柱前,抬手,重重敲了三下,又轻轻敲了三下。
玉竹等人默契的拢开中间站着的人,腾出中间的地方。
六下敲定,中间的地板豁然张口血盆大口。
王公公刚才敲击的位置敞开一个方形,露出里面拳头大小的圆钮,王公公再抬手按下去。
敞开的口子,地下一阵动静,接着地板一阵极轻的晃动,一口极大的水晶棺材逐渐升了上来,映入众人眼中。
水晶棺材里,并排躺着一男一女,十指交握,女子二十岁的年纪,男子三十岁不到的年纪。
众人一看,便立马认出棺材里的人正是耀文太子和贤孝皇后,虽然他们见过的都是十二岁时的耀文太子,但这轮廓还是没多大的变化。
这下,众人对蓝心儿刚才的话便深信不疑了。
看到这两人躺在一起,新元帝的脸色极为骇人。那个女人……他也一直深爱的女人…活着心心念念的是他!死了身边躺着的也是他!凭什么!
十年已过,蓝心儿再看到耀文太子,依稀还能看到他嘴角那抹浅浅的笑意,带着满足和幸福。
就像当初亲眼看着耀文太子躺到已经冷却了七年的贤孝皇后身边,紧握她的手幸福的笑着,一如那时,现在的蓝心儿再次看着他们相偎在一起的样子,依旧止不住的震撼着,生同寝,死亦同穴。
原本耀文太子不用死的,他的身体是那么的健康,可是却在她有了能力保护自己之后,毅然选择了去陪贤孝皇后。
他躺在水晶棺材里,他的意识一直是清醒的,身体一直温热着,并且持续了好几天。
那年七岁的她趴在棺材边,哭着求他出来,他只是看着她,温柔的笑,他说,我已经耽搁了七年,她一个人在下面,会怕的。心儿这么棒,一定会照顾好自己的。
直到几天后,他终于停止了呼吸。
没有人知道那时的她心里有多难过,她坐在棺材边久久不肯离开,上方却一夜笙歌。
她无力劝服耀文太子,所以在看到湖水里死命挣扎的苍木连潇时才毫不犹豫的出手救了他。
如果可以选择,谁不想活着?
蓝心儿缓步走至棺材边,就近再看了看幸福睡在一起的两人。
眼光再射向新元帝时,充满凉意。
“此番,你还有何话好说?”
新元帝心底翻江倒海,缓缓从龙椅上起身,一直死死的瞪着棺材里的两人,在众人的注视下,走下台阶,走至棺材前。
猝不及防,猛地扑上去,双手掐住棺材里耀文太子的脖子,嘴里一直念念有词,“你为何阴魂不散?!那么大的火,为什么还没把你烧死?!为什么?!她是我的!是我的!是我得到了她!你什么也不是!那是我的女儿!跟你没有关系,是我和她的女儿!”
蓝心儿一惊,抬手一掌,没有防备的新元帝被拍飞,身子撞在通向龙椅的石阶旁的扶手上,然后,滚落在地,吐出一口血。
蓝心儿看了看棺材中的耀文太子,确认其无恙,给了王公公一个眼神。
王公公重复一遍刚才的动作,棺材便落了下去,敞开的口子也自两边合上,地面平整,哪还看得出它刚才敞开过?
“虽然二十七年前,本王才五岁,但本王当时亲耳听到母后和皇兄谋划了那场大火。”一直作为一个合格的旁观者的隶王突然开口。
蓝心儿听声音迎上他的视线,眸子深处几不可察的划过什么。
在原地来回踱了几步,众人都全神贯注地看着她的一举一动。
事情演变到这一步,这些在朝堂上混迹了大半辈子的大臣们略微一捋额,就都明白了事情的真相。
安家一派的人自是不说什么,而本是沈千行一派的人,都在绞尽脑汁的想着该怎么做,才能让蓝心儿不把沈千行的事迁究到他们身上。
提起裙摆,在新元帝怨恨的注视下,蓝心儿一步一步的朝台阶之上的龙椅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