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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天早晨,随心很早就到了办公室,刚打开电脑,一位头发花白的老太在外面敲门,老太太一脸焦急,她告诉随心,自己养了七八年的波斯猫小蝴蝶丢了。

随心认识这个老太,她住在别墅的南区,听说她的两个孩子都去了国外定居,老年人习惯不了国外的生活,执意留在家乡,儿女就给她买了幢山间别墅,环境清幽,是养老的最佳场所。

老太太说这只猫是他们金婚的时候,老头子送给她的礼物,老头子身体不好,他担心如果有一天他先走了,老太太会孤独,就买了这只猫,希望可以陪着老太太,这样老太太就不会寂寞。

偌大的三层楼只住着老太太一人,平时只有一个钟点工过来打扫,所以发现猫丢了,老太太第一个想到的就是寻求物业公司帮忙,正好这个时间段是门岗立岗时间,老太太一着急,就来办公室找随心帮忙。

老太太说,“小蝴蝶很听话的,肯定是早晨她在外面玩耍的时候,被路边的野狗追赶,跑到山里面迷了路。”

随心一边安抚着老太太,一边跟王经理请示,自己先行帮老太太找猫。

她沿着山间小道一边走,一边唤着小蝴蝶,清晨的山林沉浸在静谧中,偶尔有觅食的鸟儿叽喳着掠过树梢,路两旁是高高的灌木丛,密实的看不清里面的情形,随心只能一边唤着猫儿,一边仔细聆听着声音。

似乎有微弱的喵喵声传出来,随心一阵欣喜,拔开路边的灌木,一头就扎了进去。

叫声断断续续,好像从很远的地方传来。

她小心的拔开挡在前面的树枝,再往前走,整个人没入了浓密的蒿草丛中。进入林子深处,植物越发茂盛,像坚实的屏障,随心突然就有一种与世界隔绝的感觉,地上有厚厚的落叶,不知名的藤蔓缠绕在一起,不时牵拉住她的衣服。

直插云霄的大树,枝叶繁茂,虬枝纵横,遮天敞日,连一丝光亮也无法透进来,树林深处散发出浓浓的腐败气味。

随心弯着腰,低着头,费力的往前走,突然头上被什么软软的东西撞了下,她吃了一惊猛的抬起头,

“啊……”凄历的叫声在山谷里回荡,成群的鸟儿受了惊吓,腾的展开翅膀向更高的树上飞去,

随心只觉得胃里一阵翻江倒海的难受,全身的血液蹭的就冲到了头顶,心脏剧烈的跳动着,仿佛要从嗓子眼里蹦出来,她条件反射似的往后急退几大步,地上的藤蔓将她拌倒,她却连爬起来的力气也消失了。

刚刚那一幕实在太过渗人,虽然只是极快的瞟了一眼,那种血淋淋的画面已经深深刻在脑海里。

她从不知道人的肢体离开了身体,是那样的狰狞,因为她的撞击,那条断腿还在惯性的荡来荡去,诡异至极,灰白的皮肤,浓密的腿毛,腿根处紫黑色的切口,露出森森的白骨。

一截肠子悬挂在低矮的枝桠上,地上散落着不知道是什么的内脏,散发出阵阵怪异的味道。

她紧紧抱着自己发抖的身体,将头深埋入臂弯中,惊惧过度,眼泪凝结在眼眶里。

“咔嚓”寂静的林子里,一个极轻微的声音响起,她处于极度的恐慌中,草木皆兵,身上的汗毛立即竖了起来,慢慢的扭过头,紧盯着声音发出的地方,眼里的恐慌已经升到了极点。

枝影微晃,一个模糊的身影分开繁茂的枝叶,踏着满地枯黄的落叶,渐渐清晰。

她那时已经处于崩溃的边缘,觉得自己好像掉入了无边的深海里,周围是暗黑的夜,忽然浮现的光亮,让她如同寻着浮木般,只想奋不顾身的向着这抹温暖靠近。

她怔忡的仰起头,莫肖克熟悉的眉眼在她的瞳孔里一点点清晰,她扑过去,紧紧的抱住他。

他如山般宽广的怀抱,如海般沉稳的气息,就是深海里的那盏明灯,她的眼泪刷的就涌了出来。

莫肖克也看到了树上的断肢,他知道她一定吓坏了,这样的场面对一个小女孩来说,实在过于血腥,她紧贴在他怀里的身体瑟瑟的发着抖。

他不由自主的伸出手,轻轻拍着她紧绷的背,一下又一下,轻轻拍着。

那感觉仿佛是小时候,她不肯睡觉,母亲总是这样抱着她,轻轻拍着她的背,哄着她直到她沉沉的睡去,无数个失眠的夜晚,冰冷的凉意将她紧紧包围,她是多么怀念母亲的轻抚,那失去已久的宠爱。

“好了,没事了,没事了!”他轻哄着她,温暖的手掌轻轻拍在她背上。

她依然在哭,大片的水泽将他胸前的衣服濡湿。

“不怕,我在这里呢!”他耐心的哄着她,她的情绪渐渐平静下来,暖意一点点回到她的身体里,

“你怎么会来这里?”

莫肖克边询问边掏出手机,一只手翻看着电话本,另一只手依然揽着她的肩膀。

“住在南区的老奶奶猫丢了,她特别着急,我就过来帮她找找看。”

他点点头,电话此时已经接通,莫肖克将电话直接打给了市局的潘局长,前些日子跟高院的一帮领导吃饭,同席的人把潘局长介绍给他认识,自然是免不了喝酒,相互奉承几句。

散席后,潘局长格外热情,特意留下了电话,说在江洲有任何摆不平的事情就给他电话。

莫肖克将情况简单的说了下,潘局长在电话里表示了慰问和歉意,他表态一定尽快破案。

挂了电话后潘局就将电话直接打到了刑侦大队,市里非常重视这个案件,立即成立了专案组调查这件事情。

因为秋鸣山不仅是世界文化遗产,更因为这里住着江洲市多位举足轻重的人物。

挂了电话,莫肖克将手机收起,说:“好了,没事了,警察一会就过来处理,我们先离开这里”

说完率先转身,她迟疑了两秒,拔腿追了过去,伸出手,怯怯的拉着他的衣角,小声的说:“你等等我,我害怕。”

他迟疑了下,果然停了脚步,看了她几秒钟,

她的眼里还盛着泪水,衬得双眸子澄澈分明,浓密的睫毛还沾着泪水,哭的久了,鼻子依然一抽一抽的,他细看才发现她的脸很瘦小,下巴尖尖的,脸上皮肤是不健康的苍白,尤衬得一双晶亮的黑眸。

心里某个角落莫名的就变得柔软,他扬起唇角,笑意在他的脸上绽放。

她从未见他这样笑过,这样的放松,眉眼完全舒展开来,她不由的微微失了神。

在她的错愕之中,他已经牵起她的手,她的手上都是汗,冰凉的,滑滑的,他的手掌宽而大,温暖的包裹着她的。

道路崎岖,杂草枝蔓丛生,他不断的要停下来,将枝叶拂开。

随心紧跟着他的脚步,纵然山路崎岖,他迈出的每一步都稳稳的,坚定的。她紧紧跟着他的步伐,看着他宽阔的肩膀,看着他乌黑的发际。

幸福像阳光下飘浮的泡泡,轻盈而甜蜜,在温暖的光影里婀娜生姿

树林里安静极了,他们穿梭在茂密的植被间。仿佛世界只余了他们两人,只有他,牵着她,万丈红尘都是空无,广袤的天地间,只有他与她,她想就这样紧紧跟着他,一直走到世界的尽头。

隐约听得汽车喇叭声,发动机的轰鸣声,喧嚣的人声,此起彼伏,她才知道,在现实面前,他们终是这红尘里的陌路人。

心里渐渐生出一种凄凉的况味。

远远的,有穿着制服的一群人迎了过来,不知何时他已经松开她的手,脸上又恢复了一惯的冷淡,仿佛那样舒展开来的笑颜只是梦里的幻境。

迎上来的男子热情的握住莫肖克的手,他自我介绍是刑侦大队的王大队长,

“接到潘局的电话,就立即赶了过来,真是对不起,害您受了惊吓,潘局在省里开会,他电话里千交待万叮嘱,让我们务必第一时间侦破此案。潘局说改天亲自上门跟您道歉。莫总,您看,我们已经派了大量警力,马上进行封山搜寻工作。”

他身后十几米远,果然有两辆大型的客车,车顶上警灯闪烁,车身上写着大大的POLICE,几十个穿着制服的男人牵着狗,正在整队待发。

莫肖克与他握手,“潘局客气了,代我谢谢他,有空该我请他吃饭,你们辛苦了,我还有事,先告辞。”

客气而官方的说辞,小顾不知何时已经将车开了过来,莫肖克坐上车,再没有回头看她一眼,他就这样又一次消失在她的视线里。

随心因为是第一个发现断肢的,要留下来做笔录,那些警察对她客气又礼貌,随心平时见他们都是高高在上的嘴脸,想必今天是因为莫肖克的缘故,才能受到这样的礼待吧。

在以后漫长的岁月里,当她一次次跌倒在困境中,她总能想起,当时他的话,想起他的温柔。在无数个冰冷吞噬自己的绝境里,她总是想起他舒展开来的笑颜,支撑着她走过山长水远的人世

两天后,警局传来消息,发生在秋鸣山的恶性杀人分尸案凶手已经抓到,被杀害的是一个日本商人,被老婆和她的的情人所杀,凶手在浦东机场被抓到,据说当时两人已经买好去日本的机票,被警察抓捕时,距离登机还有二十分钟。

这世间,也许真的有鬼神存在,随心想一定是冤屈的亡魂不甘心,才会让随心发现他,才能替自己报仇。

这世间事,冥冥之中自有天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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