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使墓园一别,随心就再没有见过莫肖克,她想以后也不会再有机会见面吧!
十年前,莫肖克将她从大火里救出,她感恩了十年,惦念了十年。
如今,她还有什么脸面见莫肖克,父亲带给他的伤害是深重而悠远的,随心能够感觉的到,那些刻在他心间的伤,不能自愈,也无人能够抚慰,那些痛苦的过往,如影随形,这一辈子都将折磨着他。
那一晚,或许是触影生情的缘故,他向她诉说十多年前的一桩往事,漫天的雪花扑在他身上,他整个人陷入沉重的痛苦里,路灯下的背影,萧瑟的让人心酸。他那样强势而高傲的男人,竟也会露出悲哀、绝望的神情,可见往事于他,是避不可避的痛。
她曾经同他一样痛恨那个强奸犯,只是她做梦也没想过,那个罪魁祸首,竟然是自己的父亲。
他对她说的最后一句话:柳随心,我这辈子犯的最大的错误就是将你从大火中救起。
皆是从前种的因,才会有今日果,如今想起这句话,已经不觉得痛苦,只是依然会克制不住的心酸。
她性子本来就静,如今越发的沉默,四月底会计职考结束后,她和柳絮商量着去步行街的商业广场摆地摊。两人选了个休息天,花了一下午的时间,在小商品批发市场淘了些便宜的饰品,又把旧的床单裁小,缝成四方形的垫子,用来放置物品。
华灯初上的时候,步行街已经人流如织,她们来得比较早,选了个还算不错的市口,背后就是一盏太阳能路灯,琳琅满目的小饰品放在垫子上,那些镶钦着人造宝石的戒指、手链、项链,原本做工粗糙,然而在白炽灯的照耀下,闪着钻石般耀眼的光芒,吸引着年轻女孩的眼光,不多一会,就卖了好几样饰品,随心和柳絮满心欢喜,觉得生活充满着希望。
柳絮是随心的堂妹,她也是个懂事的孩子,很早就明白了生活的艰辛。虽然还在读大学,她和随心一样,业余时间做兼职挣生活费。柳絮希望多挣些钱,减轻家里的负担,毕竟她和弟弟还在念书。
这么些年来,家里就靠着母亲在服装厂挣钱,供随心和她们姐弟读书,父亲一直就是个没有家庭责任感的男人,成天的乱发脾气,怨天尤人,挣不到钱还时常从家里拿钱,买烟买酒喝。
摆了三个多小时地摊,竟然卖出了大半的物品,十点多钟的时候,步行街上人渐渐少了,两人收摊回家,把兜里的钱掏出来数了数,竟然卖了一百五十多块钱,第一次摆摊就有这么好的业绩,两个女孩兴奋的半天睡不着觉,她们憧憬着美好的前景,天马行空的想了大半夜。
接下来几个晚上,收获都不错,五一节假日的第一天,竟然卖了三百多块钱,这让两人信心大增,第二天就又去大市场添置了几百块钱的货,就在两人展望美好未来的时候,打击接踵而至。
五一长假的第三天,街上的人比平时要多,几乎每个地摊前都围着三三两两的人,随心她们的摊位前也有几个年轻女孩,试戴着饰品,讲着价格,突然,身边吵嚷了起来,随心当时正在拿耳钉给顾客试戴,抬头看了一眼,见几辆依维克车在对面的马路上停了下来,旁边摊位卖手机套的小王,在这里摆地摊已经两年多,一看这个情况,大叫了一声:“城管来了,大家快跑啊!”顿时,整个地摊市场沸腾起来,小贩四处逃蹿,小推车的轮子咔咔磨擦着地面,紧张的气氛感染着每一个人,只有随心和柳絮还愣在当场,小王见两人还愣在当地,扭头大叫着:“城管来没收东西了,赶紧跑啊。”
说着也不顾零星掉落的货品,只是一个劲的往巷子深处跑,随心和柳絮才反映过来,两个女孩手忙脚乱,将东西往一处笼,可是已经迟了,三四个穿着蓝色制服的男子已经穿过大街,直直向她们走过来,转身就到眼前,几人二话不说,将她们的东西抢过来,卷作一堆,一个瘦高的队员拿出罚款单,低头写了些东西,就将罚款单往随心手里一塞,冷冰冰的说:“一个星期后来执法大队二中队处理物品。”
柳絮接过单子一看,天啊,单罚款就四百元,还要扣留物品一个星期,瘦高个的队员话毕,就将她们的物品随意的扔在包装袋里,眼看着货物就要被扔到执法车上,
随心硬着头皮跟在队长身后,怯怯的说:“队长,我们刚在这里摆摊没几天,不知道这里不给摆,下次再也不摆了,你将东西还给我们好不好。”
城管队员见多了这样的小商贩,今天说不摆明天照旧来,他不耐的打断了她。
“不要废话了,到时候去办手续吧。”
甩手就走,一副公事公办的冷硬态度。
柳絮都要哭了,眼睁睁的看着他们的物品被扔上车,车子发动起来,她突然用力的一跺脚,像是下定了决心,撒腿向马路对面跑去。
“吱…。”一声尖锐的急刹车声,路面上传来一声闷响,随心惊愕的转过身。
柳絮的身子像片纸一样飘起,又重重的落下来,四下里,人声鼎沸,喇叭此起彼伏,随心只觉得脑袋里轰的一声,短暂的空白过后,无数个不详的念头撞进她的脑海,她跌跌撞撞向着人群的方向奔去,人群一层层的围上来,密密的像是坚固的屏障,她拼命往里挤,终于穿过重重叠叠的人群,她那可怜的堂妹,脸朝下躺在冰冷的马路上,有暗色的液体缓缓流出。
“快叫救护车啊?救救她,求求你们,救救她!”随心伏在地上,绝望、恐惧将她紧紧包围。
“已经打过电话了,救护车一会就到。”人群里有人小声说着。
“柳絮,柳絮”随心跪倒在地上,她慢慢的将柳絮的头扶起来,让她靠在她臂弯,有更多红色的液体从柳絮的嘴角涌出。随心拿衣袖去擦,怎么也擦不干净,有更多的血涌出来,将她的衣袖沾湿。
警察很快就到了现场,将人群分开,才看到坐在地上的女孩,她嘴里喃喃的说着,求你们救救她。救救她。
她再不能失去任何亲人,再不能,她再也不能承受失去的痛苦。
“柳絮,柳絮,求你不要丢下我一个人,求你不要离开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