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好痛好痛，身心俱痛，心里唯有一遍遍想着，那日他将她拥在怀里，轻轻拍着她的背，他说：“别怕，我在这里呢！”唯有想着这些，才能够支持自己不要倒下去。
“叔叔婶婶，我去凑钱，你们好好照顾柳絮。”她慢慢蹲下身子，捡起手机。
医院的走道长得像是没有尽头，一盏盏白炽灯挂在高高的头顶，四周亮如白昼，她的视线在这明亮的光晕里，一点点模糊。
听筒里渐渐安静下来，嘈杂的人声慢慢远去，只听得深重的呼吸声，夹杂着沉重的脚步声，这短短的几分钟里，她所遭遇的一切，通过无线的电波，他听得清清楚楚，他甚至能想像到她凄楚的表情，她哭泣时的样子，她无助的神情。
莫肖克挂断电话，走到窗边，窗外是无边的黑暗，郊区的夜空浓黑的如同泼了墨汁，远远的天边几颗孤星忽明忽暗，这样的星空，只怕会下雨。
他静静的站了一会，点燃一枝烟，在袅袅腾起的烟雾中，他重又拿起手机，给小顾打了个电话。
半小时后，一辆黑色的奔驰停在医院门口，小顾从车上下来，随心还坐在医院广场的石凳上，听到越来越近的脚步声，只是抬起眼皮看了他一眼，重又低下头去，
“柳小姐，莫总让我来接你。”
她眼里闪过片刻的惊愕，却又什么都没有问，默默的跟他上了车。
车开了很久，渐渐的路道两侧连路灯都没有，车在黑暗的路面上行驶了有半小时，停在了一幢老旧的公寓前，小顾替她打开车门，“柳小姐，上去吧，601房间，莫总在上面等您。”
老旧的公寓，灰黑的楼道，生了绣的铸钢扶手，铜绿色的防盗门，昏黄的楼道灯，这里老旧的如同一张泛黄的旧照片，她一路走过，楼道里安静的没有一点声音，只有自己沉重的脚步，寂寞的回荡着。
莫肖克为何会在这里？他叫她做什么？
她觉得头痛，太短的时间，发生了太多的事情，她已经累的没有力气思考任何事，只愿像陀螺一样，绳子抽一下，就转动一圈。
六层楼的公寓，顶端就是601室，她停在门边，轻叩了几下，老旧的门发出沉闷的声响，想到门里面的男人，她的心又扑扑的急跳起来。
门从里面被拉开，莫肖克静静的站在她面前，仿佛专程在等他。
他穿着棉质的衬衫，咖啡色的休闲裤，双手插在兜里，脸上没有表情，眼里更是无波无绪。
他没有叫她进去，她只得站在门边，楼道里的穿堂风吹过，她打了个寒颤。
莫肖克垂着眸子，将她打量一番。
“去卫生间洗洗脸”他语气不佳，眼里的厌恶还是刺伤了她，她垂下眼帘。
房间很小，他右手边就是卫生间，随心站在镜子前，里面映出的人简直就像一个疯子，眼睛红肿，叔叔那一巴掌用了极大的力气，她右边脸颊有清晰的指印，额头的头发沾在一起，露出鸡蛋大小的一块红肿，那是叔叔将她撞在过道里造成的，她捧了些清水拍了拍脸，冰凉的水沾到伤口上，刺痛让她一阵哆嗦。
“你准备怎么弄那八万块钱？”
莫肖克抱着胳膊，靠在卫生间门口。
随心惊惶的抬起头，却不敢回头，只是从镜子里看他，他的脸上看不出任何表情，她思量着他是如何知道她需要八万块钱的，她踌躇着该如何回答他，也许他根本不知道她曾经给他打过电话，不知道在最无助的时候，她也只是想到了他，希望他能够帮帮她。可是那只是一时的勇气，如今面对着他，他稀疏平常的语调，他掩饰不住的厌恶，她却没有勇气说出借钱的话。
“我，我会自己想办法的。”
她拧上水龙头，老式的卫生间，狭小压抑，有风从窗户里涌进来，吹的电灯晃来晃去，昏黄的一抹光亮从他的脸上荡到她的脸上，
“你有什么办法？柳随心，你说说看？”
他往前走了几步，站的离他极近，温热的呼吸拂在她脖颈，她低垂着头，僵硬着脊背一动不动，她最在乎的人，偏偏对她厌恶至极，她觉得自己是漫漫红尘里最渺小的一个，她保护不了任何人，连自己也保护不了。
“对不起，莫总，我要回去了。”
心里难过到了极点，自尊已经掉落到下水道里，她却还想要捡起来，她拼命的压抑住悲伤，没有意义的泪水再也不需要。
下一秒，她的身体猛的被拉进一个怀抱，她的肩胛骨重重撞在他的胸前，他的呼吸急促的拂过她耳畔，他的双手紧紧的箍在她腰间，炽热的像两块烙铁，他的唇压下来，霸道而热烈的气息，辗转吮吸，温热的触感，如同电光火石从他身上流窜到她身上，扑天盖地的炽热将她吞噬，这种强烈的震撼让她整个人忍不住痉挛，胸腔里的空气一点点被掠夺，她似要虚脱，整个人只能紧紧攀在他身上，他的唇滑向她耳际、颈窝，酥麻微痒的触感，好像在她身上点燃了一把火，她忍不住逸出低低的呻呤。
他却突然放开她，激情从他眼里极快的褪却，转瞬就毫无痕迹。
“柳随心，你不愧是柳任泉的女儿，骨子里流着他下贱的血，被男人随便玩弄两下，就露出这样淫荡的表情。”
她惊愕的抬头，像看陌生人一样看着他，为什么，所有的人都要伤害她，她已经处在崩溃的边缘，她想，莫肖克，你永远不知道，我是怎么样爱你，我是怎么样在道德和理智里挣扎，她想，你永远不会知道，我可以将生命都给你，只要你需要。
“不要用这种受了莫大委屈的眼光看我。”
他懊恼的转过脸去，将花洒的水拧到最大，大力将她推到水下，她踉跄着差点摔倒。
“将自己洗洗干净，好好想想怎么取悦我，兴许我会给你想办法解决那八万块钱。”
他丢下这句话，呯的关上门，将她一个人扔在卫生间里。
冰凉的水柱冲在身上，寒意彻骨，哗哗的水声，将她的哭声隐盖，却掩盖不了电话铃声，她知道那是叔叔催她拿钱的电话，她知道妹妹躺在医院等着她的钱救命，她知道，他厌恶她，她都知道。
她能有什么办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