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过饭我们去买些菜，冰箱里的果蔬都不新鲜了。”
莫肖克很自然的抽过一张面纸，擦拭着她的嘴角，他动作轻柔，神情专注。
她心里一阵颤抖，鼻子酸酸的，眼睛发胀。
莫肖克已经起身把碗筷收在一起，随心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扑到他怀里，将脸颊深深埋进他怀里，眼眶一热，泪还是流了下来，声音也带了哭腔。
“你，你为什么要做这些？”
终究还是问了出来，终究无法任由不安的情绪漫延，这种情绪折磨的她几乎发疯。
他愣了一下，腾出手轻抚她的长发，“外面的世界很累，我想在这里休息休息。你不是一直说要还我的人情吗？我要你陪我几天，你同意吗？”
她哽咽着拼命点头，重重的嗯了声。
河图附近的村庄已经拆迁，别说菜场，连人烟都少见，莫肖克并未开车，两人沿着河渠慢慢走着，路两边是高大的梧桐树，枝叶繁茂，风拂过，头顶是哗哗的声音，他牵着她，一高一矮的两个影子被拉的细长。
走了好久，才看到一个露天的菜市场，零零散散几个摊贩，身前摆放的是自家种的菜，这些摊贩都是附近的村民，种的菜吃不完就拿过来卖，渐渐的就形成了一个菜场。
随心停留在一堆芹菜前，碧绿的叶、水嫩的梗，地里现摘的蔬菜就是新鲜，菜叶上还沾着露水，这样的芹菜烧出来才好吃，她弯下腰挑了一小把。
莫肖克看了旁边的菜摊，说：“这苋菜不错！”
胖呼呼的中年妇女听到有人夸她的菜，笑的一张脸都皱到了一起，忙不迭的摆弄着身前的菜，“老板是真是实货啊，你看我这苋菜，颜色多漂亮，红艳艳的，又嫩又新鲜，炒出来味道绝对好吃，来点吧！”
随心看着确实不错，就蹲下来拣了些放进口袋，莫肖克站在一侧，他弯着腰，看她一颗一颗的挑。
“何必这么麻烦，随便拿一些不就可以。”
她看着他，抿嘴轻笑，挑了一颗放到他手里：“你看，这颗叶子上面有好多虫眼，根茎也有些干枯，这样的炒出来不好吃。”
“噢！”他拿在手里，翻看了一会。
他几乎是没有来过菜市场这样的地方，唯一的一次也是二十年前，已经很模糊的记忆，久远的像是发生在梦境里。
今天，在这嘈杂的人声里，在这堆的像小山丘一样的瓜果蔬菜中，年轻温婉的女子专注的挑着菜，这样的场景是他渴望却不渴得的。
她们买了许多菜，他一手拎着塑料袋，一手牵着她，嘈杂的人声，喧嚷的人群，他的心里却如同一面湖水般平静，平静里又生出暖暖的幸福来。
两人离开菜场又去了河边，卖苋菜的妇女告诉他们，她老公就在河边卖鱼虾，都是河里现捕的，保准新鲜。走近了，果然有渔家的船靠岸，网兜里沉甸甸的都是鱼虾，黑胖的渔民大哥提起网兜，哗的一声倒在甲板上，那些落了网的小鱼小虾，啪啪的在岸板上跳动，水花四溅，细小的鳞片跳跃在阳光下，折射出无数晶亮。
他们选了些河虾，又挑了十来条小杂鱼，渔家大哥还送了几条小毛鱼给随心，装在一个盛了水的方便袋，随心叫不出鱼的名字，只觉得很漂亮，扁扁的鱼身上覆着细密的黄色磷片，尾巴处却是五彩的鳞片。
两人沿着河堤慢慢的往回走，日头变得毒辣起来，空气也渐渐燥热起来，河岸的一边种着大片的荷田，还未到荷花盛开季节，满塘皆是碧绿的荷叶，层层叠叠，绿波连绵到很远的地方。
随心突然童心大起，她拉拉他的衣袖，俏皮的笑着，“你等等我。”
她沿着河岸往下走，慢慢的靠近那片荷田，将那靠近水岸边的荷叶，捡了两个又圆又绿的，摘了下来，不想水塘边有一戴着草帽的老头瞧见了，远远的追过来，边跑边扯着嗓子叫起来。
随心果然被吓了一跳，拿起荷叶就往岸上跑，莫肖克还没有搞明白什么情况，她拉着他的手，只顾拼命的往前跑，他脸上表情严肃，不解的问她：“怎么了？”
她跑的气喘吁吁，哪里顾的上回答，偏那老头又追了过来，她心想怎么会有这么固执的老头子。
“到底怎么回事？”莫肖克停下来，不解的看着她。
“我偷摘了人家的荷叶，现在主人追上来了，别问了，快跑。”
她又拉着他，继续向前跑，她越跑越慢，终于跑不动，弯着腰，急促的喘着气，那老头眼见着他们越跑越远，也就不再追了。
他气息微喘，狼狈不已，脸上却并无愠色，只是有些无奈的看着她。
他何曾这样狼狈过，只不过为了两片荷叶，就被一老农追着四处逃窜。这样的事情如果传出去，岂不是天方夜谈，谁能够相信，堂堂万恒集团的总裁，身家百亿，竟然因为偷了几片荷叶被人家撵的鸡飞狗跳，
依稀熟悉的感觉涌上心头，仿佛是很小的时候，夏日午后，娇阳似火，大人们在家睡午觉，他牵着心心，两个小小的孩子隐在高高的玉米地里，慢慢的靠近那处池塘，河塘里大片的菱角吸引着她。
小小的女孩贴在他身后，怯怯的表情，脸上布着紧张又渴盼的表情，水面上枝叶牵绊，隐隐的有青色的菱角浮在枝叶间，他拿着小树枝，小心翼翼的往前凑，终于绕住那有果实的一株，慢慢往岸边带，眼看着就要得手，平地里一声吼，一个又高又壮的男人追了过来，她素来胆小，呜的就吓哭起来，他拉着她，拼命的跑，四下里皆是连绵的青纱帐，密不透风，又热又闷，他们的耳边，是彼此擂鼓一般怦怦的心跳声。
那样惊险又刺激的感觉，早已经沉睡在记忆深处，那个胆小、怯懦、爱哭的女孩，早已经化为一堆芳骨，今日，眼前的女孩轻而易举的，就将那些腐朽的记忆挖了出来，连同那些喜怒哀乐，在明媚的阳光下也变得鲜活起来。
她的眼里波光潋滟，似有潺潺溪水流动，他不自觉的只想逃开这眼神。
“不过摘了他两个荷叶，吓成这样干嘛？他追上来要多少钱，给他就是了。”
广袤的田野，荒芜的小道，这里的一切似乎与外界隔绝，他心里明明是喜悦的，却肃着一张脸，冷着声音训她。
她的心脏因为奔跑剧烈的跳动，一只手搭在他肩上，整个人仍微微的喘着，两抹红晕浮在白晰的脸颊上，嘴角上扬，笑意如同淡雅的白兰花，盛开在她的脸上，双目犹似一泓清水，溢着满足的愉悦。
河面上拂来的风带着水汽，清草的芬芳，那风似乎也吹到了他心底，湿漉漉，软绵绵的。
“走吧，一会太阳更毒了。”
他避开她笑颜恬淡的脸，更害怕面对自己微妙的感情变化，大步向前走。
她嘻嘻笑着，举着荷叶跟在他身后，他比她高许多，她要努力伸长胳膊才能将荷叶举在他头顶，他走了几步，渐渐放慢步子，她趁势跟了上来，与他并肩。
这样近的距离，这样并肩的感觉，真的很好！
从前只能仰着头，从电视上、广告牌上寻找他的身影，如今可以靠的这样近，听着他的心跳，闻着他身上好闻的味道，幸福的感觉如此让人心动。她想上帝待她真的不薄。
至于以后，她已经做了决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