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圣武凌厉地瞪了她一眼,不满她公然违抗他的命令。
荀遥安知道自己现在的行为随时能让自己掉脑袋。但是孙呈宇是为了她才被擒的,如果她就这么任他被杀,她以后还怎么安心地过日子?更何况孙圣武刚刚竟然拿她做人质,还故意拉扯到她伤口,她咽不下这口气!
荀遥安忍耐着最后一次低声下气地说道:“求皇上念在磐越王一路征战的功劳,留他一命。”
孙圣武眯起眼睛,沉声说道:“荀遥安,你并非臣子,国家大事与你无关,朕自有决断。孙呈宇犯的是谋反重罪,罪无可赦!”
言下之意,就是她没资格求情,他也绝不会放过孙呈宇。现在磐越军还没收兵回来,部队里面还有孙呈宇两个亲信将领。如果不趁现在杀掉孙呈宇以绝后患,大军一到,局势随时有可能改变。他可不敢指望依靠孙芝贤的降兵来救他,万一孙芝贤和孙呈宇联手对付他,他更只有死路一条。
孙圣武看向持刀的侍卫:“还不动手?”
“住手!”荀遥安大声喝道。“谁敢动手,我就要谁第二个死!”
准备行刑的侍卫被她的话吓住,还真的不敢动手了……众人皆知荀遥安是晏休宁的宠妻,得罪了荀遥安等于得罪了晏休宁啊……
孙圣武盛怒地瞪着荀遥安。荀遥安毫不退避地迎着他的眼神说道:“臣妾欠磐越王一份很重的人情,求陛下念在臣妾过往的功劳,饶他一命。”
“孙芝贤你要救,孙呈宇你也要救。荀遥安,就算你是晏休宁的夫人又如何,你当真以为朕不会降罪于你吗?”
荀遥安轻蔑地笑道:“岂敢。陛下刚刚不是已经向我证明了,我随时能被杀死吗?”
孙圣武喝道:“放肆!朕不过是知道孙呈宇视你如命,才以此威胁,怎么可能真的伤你性命!”
荀遥安凉凉斜了他一眼,随便在地上捡起一把剑,比在自己脖子前面。“既然如此,求陛下放孙呈宇走吧。”
孙圣武哈哈大笑。
“荀遥安,朕就不信你愿为孙呈宇豁出性命!”
荀遥安愣了一下,还真被他说中了。“陛下真是聪明。”
她改而把剑放在腰间,笑道:“这样吧。有神姑娘在,我往身上捅一剑,应该死不了……不过对晏休宁来说,陛下觉得会如何?是你和晏休宁的关系重要,还是非要孙呈宇死重要?”
孙圣武沉眸瞪着荀遥安,那眼神果决狠厉,完全看不出受到荀遥安的话影响。荀遥安暗暗心惊,完了,他根本不在乎。
孙圣武说道:“来人,把荀遥安拿下。”
荀遥安火冒三丈。真不愧是帝王,果然够冷血。她倒是要看看,晏休宁这回是帮他还是帮她!
荀遥安手上用力,就要把长剑刺进自己身体。忽然一道人影飘到她面前,拉住她的手。她抬眼一看,是神无忧。
神无忧向来轻柔和气的脸上覆上了一层冰霜,锐利的眼神跟平时简直判若两人。
神无忧举起一只玉瓶,手指放在瓶塞上。“孙圣武,这瓶子里是我珍藏的瘟疫病毒。荀遥安要是伤了一根头发,我要你和这里所有的人下地狱。”她眼神邪妄地看着孙圣武:“别人的命你不顾,你自己的命顾是不顾?”
孙圣武大怒,却又无计可施。
荀遥安推开压制孙呈宇的人,说道:“马在前面,我们走。”
孙呈宇大笑着环视了周围一圈,拉起她的手说道:“走!”
“荀遥安。”神无忧叫道。
荀遥安回头,看到她冰冷的表情。
“别忘你是谁的妻子。”
荀遥安愣了一下,点了点头:“多谢。”
后面没有追兵,荀遥安和孙呈宇快步走到前面车马藏匿的地方。看守的士兵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看到他们立刻站好行礼。
孙呈宇牵了他的白马,朝荀遥安笑道:“我先扶你上去。”
荀遥安摇了摇头:“你知道我不会跟你走的。”
孙呈宇凝视了她片刻,笑道:“荀遥安,要是你脸上的疤还在就好了。晏休宁那样的身份地位,应该不会娶一个丑女吧。”
荀遥安笑了笑,没有答话。
孙呈宇又说道:“我离开淮都之前,是晏休宁告诉我,只有当了皇帝,才能得到你。我回到磐越,把家里收藏的珍宝派人秘密送上淮都给你。谁知走到一半,全让人给截去了。我处理完磐越的事务,原本就要回来找你。谁知南方野人又来进犯,我一怒之下,带兵去灭了野人部落。”
“回来后,我听说你搬出了睿贤王府,反而与晏休宁走在一起。当时我曾写信质问晏休宁,他说只是为了离间你和睿贤王。直到带兵上淮都的路上,听说你和他成了亲。当时我很生气,才发现自己像一颗棋子,一直任人摆布。”
“然而夺人妻子,非大丈夫所为。就算我心中不甘,也只能认命。我没有回磐越,还是来了,就是想看看,你是不是心甘情愿嫁给他的。”
荀遥安点头笑道:“是心甘情愿……”
“我原本想,得不到你,得到天下也是好的。可是你看,没想到上天还是把你送到了我身边。”孙呈宇笑意盈盈地说道:“晏休宁一直都在利用你。这样的人,其实根本不值得你留下。让我也当一回卑鄙小人吧……你要是不愿意跟我走,我就把你打晕带走好了。你醒来可别生我的气。”
“……孙呈宇,我们相处的时间加起来还不到一天,你根本就不了解我。你对我的感觉,不过是一时的迷恋。当你和我相处久了,你就会发现,我根本不是你想象的模样。你知道为什么我不怪晏休宁利用我吗?因为我和他根本就是同一种人。在他利用我的时候,我也在利用他。”
孙呈宇叹道:“看来只能把你打晕了。”
……荀遥安挣扎着往后退了几步。“你别乱来。”
一道白影如鬼魅般飘过,一招便将孙呈宇钳制荀遥安的手打掉,把她带到一旁。
晏休宁握紧了荀遥安的手,阴狠地瞪着孙呈宇。
孙呈宇难以置信地看着被晏休宁打开的手:“你会武功?”
荀遥安半倚靠在晏休宁身上。他手掌的力度让她感觉到他对她的紧张,让她不由得弯起嘴角。“你来了……”
晏休宁低下头,和她四目相对,深邃的目光里尽是冰冷和狠绝。
荀遥安忽然发现,原来她不怕这位阴晴不定,人人畏惧的丞相大人,是因为她竟然能够读懂他心里的想法。他这么凶地看着她,她却能感觉到他是在害怕。她嘴角带笑地瞪了他一眼:“我没有要跟他走。”
晏休宁长长的睫毛动了一下,目光渐渐软了下来。他手上的力道放松了些,淡淡地说道:“你敢。”
孙呈宇看了他们半晌,忽然失笑。连他也能看出他们眼里对彼此的爱恋,他再执着于荀遥安,又能怎样?
孙呈宇翻身跨上白马,昂首傲然地看着他们,释然的语气里藏起噬骨的悲痛:“荀遥安,你欠我整个天下。这辈子我放过你,下辈子,你和天下,都是我的。”
荀遥安心里猛地一震,对上他纯粹得偏执的眼神,久远的记忆喷涌而出……“你的天下是我的,你也是我的。我决不会放过你……”她想起季拂声冷酷的表情和残忍的话语,想起他做过的一切温暖她和伤害她的事……难道她曾经曲折的遭遇,全因孙呈宇此刻心中的执念而起?可那是她的今生啊……今生和来世,究竟该如何划分?他和她,究竟是谁欠谁更多?
“呵……怎么,吓傻了?”孙呈宇眼里带着些许痛恨:“是啊……想来,你是连来世也不愿许我的了……”
孙呈宇调转马头,没入夜色之中,只留下落寞的背影。马蹄声渐渐远去,荀遥安忽然忍不住有些心痛。孙呈宇,我曾经爱上过和你同样的脸……只是命运,它总是顽劣地安排各种出人意料的意外,不愿让人猜到自己的将来。
就像过去的她,从来没想到过自己会永远留在谦国。
在她还能选择的时候,她总是在谦国与现代,或者说,是在晏休宁与爷爷之间犹豫不决。她一直放不下最初的认定,觉得自己必须回去。可是当她掉下山崖的那一刻,当她以为自己没有选择,就要回去的时候,她才发现自己有多么舍不得晏休宁。
不论晏休宁是否值得她留下,这一次,她选择听从心底的想法,而不是理智的判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