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遭抽气声立起,带冷冽怒气的燕闲,猛盯跟随而来的张勤。
男人臃肿的身子,在他冷目紧视之下,颤了一下。
“这是什么毒?”
“回…回殿下,是西丹松离人的天女散花。服…服用千寒山十年结一次花的紫莲汤,方能解毒。”
“为何不给他们食用?丹青镇没有这种紫莲?”
“有…有是有,可是因为珍贵,一株要四十两。衙门财务吃紧,拿不出这么多银子。”
“四十两一株,你却要他们给五十两。”亭空冷笑:“如此性命攸关之际,还要发这种黑心财。张大人,您可真是老百姓们亲爱钦敬的好父母官。”
燕闲翻身上马,叫上三十名提英军,随他入城买紫莲。
陈觉则留下,带领剩余的两千提英军拾柴架灶,到附近小溪打水,洗好锅碗,烧水等候。
虽不是打仗,燕闲及麾下的提英军,远行都会随带现成的锅碗,方便野外露宿煮食。
人多好办事,两刻钟后,燕闲等人急驰而回时,水已沸腾,众人当即洗药入锅。
艳阳所照处,火气蒸腾。熬药的提英军,个个脸色红热,汗水直流。过往行旅见状虽觉好奇,却不敢近前瞧视。
想起亭空先前所说,一丈之内接触携毒者即被传染。燕闲只带十五人,以布条遮口掩鼻,抬锅端碗,向亭空所在的榕树跑去。
接下来的事情就简单得多,最先喝过解药的亭空,也帮忙寻找村民,盛汤喂药。
一番忙活下来,已是一个时辰后。加上畏罪提早自尽的凶手萧远翘,死亡十一人。虽让人颇感难受,但所幸救治及时,让其余九十人幸免于难,也算是不幸中的大事。
埋葬死者,慰问家属,自小便父母双亡的萧远翘家产,被没收用于赔偿死者家眷后,燕闲又每户给一百两作安殓费。间接造成此次悲剧的村长,被官府收押审判。最后,燕闲又返回丹青镇,摘了张勤的乌纱帽,并将其抄家。
萧村之事虽不是张勤一手造成,但他知情不报,为了讨好上头刻意隐瞒,将事情拖延严重。导致本是轻易解决的简单事件,酿成十户人家丧妻失子的悲剧。而这一抄家,竟从这位偏远小镇府尹的家中,搜出现银三千多两,名家古董字画二十多件,让燕闲大为恼火。
亭空不知为什么,也跟燕闲回丹青镇。
燕闲起先没在意,这会儿见他在衙门院内,拿一张泥纸,亭空双眼直勾勾盯他。不…确切的说,是盯他手中的信纸,从在萧村开始,一直跟前跟后,欲言又止。
燕闲终于忍不住,问出心中疑惑:“叶姑娘,你有事?”
亭空犹豫了下,丹唇轻启:“那张信纸,是我丢的。”
男子清浅双眸登时瞠如半大铜钱,脸露惊喜:“你…你说什么?”
“我说…”少女珠目幽亮,一字一顿:“这信纸是我丢的,本是一位朋友写给我。可能今早不小心掉在田间,恰巧被王爷拾了去。这纸没什么特别的,烦请王爷还给民女。”
“你是贤弟…”燕闲喜不自胜,语气不是疑问,而是肯定。
温清嗓音如风吹翠竹轻迎,声声沁入少女久已荒芜的心田。
“大哥?”亭空吃惊抬头,看燕闲浅笑的自怀中拿出一张纸,上面赫然是她的笔迹。当即惊讶一叫,脸色微红,不知说什么。
太惊喜了,谁会想到,与惯称大哥的盒子主人相遇,会是这样的情景。而且,这大哥她还见过不止一次。
朗如月,温似玉。玉容透竹清,静眸含风华,俨若青山绿湖尤带雅气。
眼前的燕闲,与自己想象中的‘大哥’神貌如出一辙。除了身份,再无一丝差异。
“想不到会在北燕遇见你。若非觉叔发现这张信纸,只怕我们便要擦肩而过了。”
亭空点头轻笑:“是啊!要是你们没有停步在那儿,大哥下辈子才能见到我了。”
燕闲眉眼一扬,略带淘气:“可是,这个重逢代价太大了。萧村一事,我攒了那么多年的银两全花光了。”
亭空一怔:“买紫莲的银子不是由衙门出吗?再说,还有张府尹贪污的银两作填补。怎么还用得到你亲自出银子?”
燕闲抿嘴摇头:“衙门确实如张勤所说,库银短缺。至于那些银子,本就是张勤搜刮得来的民脂民膏,理应归还百姓,所以都拿去修学堂了。安殓和补偿死者家眷,一共花了我五千一百二十两。”
将信纸还亭空,燕闲摇了下腰中钱袋,苦笑:“现在,我就只剩下十个铜板。”
“笨蛋。”亭空小声嘟哝。
“啊?你想吃蛋?”
“不是。”少女轻笑,更显娇妍。
眼中的清甜之气,让燕闲心潮起一丝波动。干咳一声,别开脸:“不是说没来过齐阳吗?为什么要去那?”
“就是突然想去。”找你。
“这么巧?我正好也要返回齐阳。干脆和我一起上路,路上也好有个照应。”
亭空抬头,笑中生怯:“可以吗?”
看出她心中顾虑,燕闲扬唇点头:“有何不可?只要你不介意跟着我这个只剩下十个铜板的穷王爷,会饿死就行。”
“那贤弟就恭敬不如从命了。”少女掀唇一笑,如江花般粉嫣,清然照人。
次日早晨
换上侍从装扮的亭空,坐在马车里,边给燕闲沏茶边问:“罢免了张勤,让谁接替他的官位呢?”
虽不知明王救下的少女,怎么摇身一变成了他的随侍小童,却没有人敢问原因。
“我不会选,但百姓们的眼睛是雪亮的。孰奸孰忠,他们久居丹青镇最有发言权。所以我把城中部分百姓叫到一起,共同选出他们心中的最佳人选,然后委以重任。”
亭空点头:“这也不失为一个好办法。难怪你推迟到昨天傍晚才启程离开,原来是因为这件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