往后几日,朝中一时吵嚷纷纷。诸位大臣们皆对云水城战事提心吊胆,认为虽有慷州荣虎荣诚的青旗军前去解困,但仍不放心。
毕竟对于身材相对短小,且平生只顾赏花玩乐的大齐后人来说,那可是凶神纵横,噬如豺狼的十万乌苏大军。史志上亦有云:乌苏之人,身材魁梧,善骑射,食生肉,性凶残等等。对于这一群平生只读圣贤书,半生皆居于深宫做官的史吏们来说,无疑就是一群猛虎悍兽。所以朝中日渐推崇让西平王率军前去平乱的呼声越来越高。
靠山王虽然本人自议事那天起就再未入过宫中,然步他之后,众官员中每天递上来的请西平王出征的折子却越来越多。
显然是这个头已由他打开,剩下的事也只须留给那些官员们来添柴加火亦可。皇帝阿姨一直力排众议,迟迟将此事压下。只派人随时候报云水城前方战事,对于让西平王出征之事,其实看似也并无害,猛将出马,一举征平,也并非坏事,只是不知道她为什么会如此为难。
东宫内,我们谈到靠山王,太子恨恨地将一盏茶摔出门外,面上浮起不屑的笑意:“这个老狐狸!”
我心中自然了然,他当日所说的老狐狸就是指靠山王。
一个年迈的王叔,已经久居府中养老,眼下却是太子口中所述的幕后高人,其目的又是为何?谋权夺位?论权,已身居靠山王,除了皇上也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夺位,人之将死,还贪恋这些又有何用?实在想不通这自古犯上作乱者,明知皇位是万刃万,却也偏偏争得头破血流。
这日我与太子在书房闲话,这傻子一旦在东宫,便是那藏匿在暗处的夜鹰出空。时时犀利无比,令人防不胜防。除了在他那一干莺莺燕燕的妃嫔面前仍然是痴傻呆愣之外,其余之时俨然早已是一位洞谋全局的皇权高手。
三柱儿因当日伺候皇上得力,甚讨圣上欢心,这些日子也一直被留在皇上身边随伺。
我曾淡淡哂笑太子,让三柱儿去伺候皇上,未必不是他借机在皇帝身边安插的一颗钉子。连自己亲身母亲也要算计,不知这深宫之中,还有何人可以相信。
“自然是你了。”太子上官重瑛听闻此言,不仅不怒,反而笑意吟吟。
他上前来在我面前站定,双目直盯入我眼眸深处:“让三柱儿去母皇身边的确是我暗中哨探之意,只不过本宫目的不在母皇,而是母皇身边的人。”
“谁?戚贵妃吗?”
“此乃其中之一。”他接过香琼递来的茶水悠然喝了一口,“宫中之大,心怀各异之人又岂止戚妃一人?说不定眼下,我这宫中便大有人在。”
我毫不示弱地对视他一眼,难道他这是暗中指我不成?我虽被拆穿身份强逼入伙,不会去帮他做什么伤天害理的事情,但目前也不会对他起什么二心,况且这上官皇权本就是属于他的。
他要争要防,本也是份内事,心中这么想着,便也只管强势地站在原地未动,面前的香琼却听到他的话后脸色一白,扑嗵跪在地上:“主子明察,香琼对主子的心苍天可鉴,至死不二。”
我心中直犯疑,这香琼,有这个必要吗?谅是我也看出来了她对太子的暗藏情意,难道她会是别人安插的钉子不成?
太子闻言,脸上挂着笑,却并未立即回言。只淡淡地喝着茶,一口又一口,直到一杯茶尽,这才将杯子递于她,“起来吧,再倒一杯浓些的来。”
香琼终于恢复神色,平静地接过杯子起身出去了。
太子望着殿门口,若有所思,声音却轻得如烟似尘,缓缓道:“任何人身边之人都会有一二私异之心。本宫不怕私心,却只患不忠。”说罢,一转身将我攫至身前,眉色深幽:“就如你,虽时时都有私下防备之心,但只要不对我不忠,我也断不会为难与你。”
我听得心中骇然,这家伙果然精明过人,一点小小的心思就被他看出来了。幸好我没有起杀人灭口,一了百了之心,不然估计早被扔到河中喂鱼去了。
他脸上挂着自得的笑容,一手紧握我的腰,另一手眼看就要抚上我的脸,我刚要偏头避开,殿外便传进女人妖媚中带着娇横的声音,“殿下,殿下,让开,让我进去!”
我心中一喜,幸好婉儿这妖精来了,让我及时脱离虎口。
太子脸上一阴,放开我,恢复了嬉皮笑脸的样子,却在我耳边悄声道:“给我站在这里仔细瞧着!”
我来不及回话,一阵香风袭来,身着蝉翼薄纱的婉儿已经到了殿门口。
她双眼楚楚,面含委屈,不待太子发话已经奔进殿来扑入他怀中,娇嗔哀怜:“殿下,好几日都不理人家啦,奴想死你了。”
“那可不行,”太子眼中笑意落在我脸上,手抚上她头发,“你是想死了,我可也要伤心死了。”
一句话,让婉儿破涕为笑。羞涩的在太子怀中扭捏几下,转过脸来,似这才瞧见我一样,面上含上娇笑,“咦?苏公子也在这里?”
太子抚着她的背,眼中有深掩的笑意,“唉,本宫刚刚正命他与我下棋呢,可他却处处欺负我不会,老是赢我,实在可恶。”口中委屈怨责尽然,十足像个痴呆稚儿。
我低眉垂目站在那里,暗中唾弃,谁与你下棋了?真是,这般诬陷我不知又打的什么主意,若真是下棋,不说我赢你,估计不被你连皮带骨吞光就是好的。
婉儿一听下棋,目光中露出兴奋:“咦?真的吗?殿下,让奴家来与苏公子对弃一把如何?奴家保证将殿下刚刚输的都赢回来。”
我未发话,俗话说万言万当不如一默,眼前这二人都不是省油的灯,我可不想惹上一身臊。
太子闻言,面上大喜,转身就要去拿棋盘,却突然想起什么似的问道:“咦,爱妃,你不是说你从小父母双亡,被人收养,除了唱歌跳舞别的什么也不会吗?什么时候也会下棋了?”
香琼身子一震,转瞬恢复了正常,似是没有料到此处纰漏,脸上堆上笑颜:“前些日子,殿下一直不来找我,奴家一个人在宫中嫌闷,就偷偷地跟着姐妹们学了一些。”
太子一听,兴趣骤减:“这样啊,那你才学,肯定也下不过他的。”他指着我,想了想又道:“算了,今日不下棋了,这样吧,我们摆上酒菜,爱妃为我和苏公子跳舞一曲好不好?”
我心下哂然,这下好了,有酒肉吃不说,还有歌舞看。看来这靡乱生活我也能有幸沾染一点,实在荣幸。
酒宴很快摆上,婉儿换了一身更透更薄的裙纱舞衣来,添了浓妆,更显得媚眼如丝。让我颇觉得郁闷的是,她竟然时不时还对我飞几个媚眼。我在心中暗骂,你这妖精,我又不是男人,你瞎迷什么?还不如把你这点功夫全拿到太子面前去,让他以为能念着你的好,会从轻发落。
香琼一直冷着脸在边上伺候酒水,对婉儿的媚态见惯不惯,眼中却噙着鄙意。
乐音响起,婉儿在厅中翩翩起舞,的确是舞姿非凡,勾魂摄魄。舞中她还时不时转到太子身边献上一个绵长的香吻,我看着太子脸上被荼毒后留下的红艳艳的印记直倒胃口,幸好还有几碟小菜开胃。
一曲舞罢,太子亲昵地招呼婉儿过去歇息。软软的身子缠在一起,二人尽情吃喝。
我虽然没有鄙意,不过显然一直沉默的状态和香琼的冷脸也差不到哪儿去。
果然婉儿与太子吃了一杯交杯酒后,一抬头见到我呆坐在对在,笑吟吟地端起杯子:“殿下,你看苏公子一人坐在那里闷死了,要不要唤个丫头进来陪陪他?”
我一听,这还了得?赶紧站起身回道:“不必了,谢殿下好意。只是这东宫女子俱是殿下所有,微臣实不敢享受,这有违祖宗例法。”
太子脸上藏着奸笑,见我如此,也只意兴阑珊地挥挥手道:“既然他不要,咱们也不要强求他了,来,喝,喝!”
婉儿仰头喝下一杯,又倒上一杯,笑盈盈站起来:“既然如此,奴家就敬公子一杯吧,权当替太子招待阁下了。”说罢,已经风摆杨柳走到我身边来。
我见状,也不好推辞,抬头见她身后的太子也点头示意,只得端起面前的杯子,“那就谢过殿下和姑娘了!”然而出人意料的,刚将杯举之面前还未入口,婉儿却踩着了脚下纱裙,整个人一绊,身子向前一扑便向我倒过来。
我吓得立即往后挪,却终于是慢了一步,婉儿虽然人只跌在我身边,但她手中的酒和我自己的酒却都全然洒在了胸前衣襟上,瞬间湿透了一大片。
“这……”我懊恼万分,警觉地站起身迅速避开。
婉儿在地上抬头一看,面露惊恐,拿着帕子就要拂过来:“啊呀,都怪奴家不小心,我替公子擦擦!”
情急之下,我只得伸手挡住胸前,眼看那纤纤玉手就已经伸了过来,耳边却听得太子大喝一声:“且慢!”
本书由潇湘小说原创网首发,请勿转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