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跟着太子来到书房,他挥手让二边侍立的内监们都退下,走到书案之后,伸手扶着那桌上的平肩美人瓶轻轻转了二转。
只听轻微地一声响,书案后的墙壁竟然自分两开,露出里面的一个暗格来。
他招招手,我上前一步,看到那暗格上垂着一块明黄布帘。在太子的示意下,我迟疑着伸手揭开布帘,映入眼的是一块金灿灿的大幅地图。
“这是我大齐江山图。”他站地图面前,伸手抚摸着那上面的山脉和河流,目露自豪。
“当年我上官先祖以将门之躯起兵建立新政,经雍州发兵,一路南下,途经广化、西原、江南,最后誓扫京都,方建下这大齐皇朝。”他的手指从那地图之上一路而下,逐一划过那些当年上官氏先祖发兵所经过的地方,到了现今的上京后又慢慢返回,最后停在西原。
“这便是西原,当今西平王驻守之地。”我寻声望去,只见那一带在地图上显示应是山川奇秀之地。上面不仅有奔腾江流,还有颇多用黑蚕丝标出的纵横山脉,一带群山之中,有一座山脉最为注目。不仅用黑丝标出,在周围还涂有红记以示醒目。
此山绵长险峻,在众山之间,恰有众星拱月之优势,更仿如一条卧龙,欲随时腾云而去。
我心中好奇,上前一步伫立其下,抬头看去,只见此山两端标注有二个逸然大字。
“琅山?”
“正是,”太子笑道,“琅山在西原并非什么名山大川,只以险峻孤绝著称。征战之时,若守住此关口,大有令万军不得发之利。当年,我上官先祖挥军南下之时,在此处遇前卫伏军,双方苦战三昼夜方才险胜。后敌军溃败,被悉数斩杀,上官先祖率军在此休整,见此山险傲独绝,是天然奇险之地,不觉心生喜爱,在此驻军半月有余。”
我看着地图上那一条长长的纵横山脉,耳中听着太子所述,想起上次他在英华殿对我所说的琅山药石,不觉看向他腰间那块蟠龙玉佩。
玉佩和往常并无两样,只是此时龙口处更见殷殷血红之色。
“当年先祖憩息在此地,其时大部分国土已在上官军下,各方土豪诸候见前卫大势已去,所以纷纷率部下残众前来投靠、朝贺。其间自然不乏孝敬的大量金银珠宝和传世奇珍……”太子说着,摘下腰间玉佩,置于桌上,细心打量,“军队易发,珠宝难携,然而这又是一笔巨大财富,不可轻易舍弃……”他望着图上琅山之处,渐渐不语。
“所以上官先祖便暗中将这笔珠宝藏在琅山之中?”我疑惑顿开,接过他的话。
太子微笑点头,“不错,此财富由各路诸候进贡,再加上先祖军队一路南下时所掠,加起来自然款项巨大,况且打天下之初,谁人也不能料到今后会发生何事,备留大笔珠宝以作不时之需,自然是胸怀大志之人的先见之明。”
“依此看来,据殿下上次所说的精巧牢固,可做秘制精锁或紧身护卫之用,难道这蟠龙玉佩正是用来开启暗藏珠宝秘地的钥匙?”我拿起那块玉佩,左右端看,指尖隐隐传来玉身内部血络蒸腾之感。
太子哈哈大笑,“果然聪慧,一点就通。外人看来只道这是象征东宫太子身份的一块普通玉佩,却不曾想到他们费尽心机想要找的钥匙,竟然就在他们面前,日日得见。”
我在椅上坐下,这才恍惚大悟,难怪最初始见太子之时,他就一再用此玉佩试我。原来看似简单的一块玉佩身后,竟然还暗藏着如此之大的一个秘密。
“朝中命西平王一家世代驻守此地,目的难道就是为了护卫此处之宝藏?”
“西平王先祖原是我上官氏麾下右大将军,新政建立后,被先祖皇帝封为镇西大将军,专门委以重任派守此处。其时目的,确实是为守住此巨大财富,不过更重要的,则是上官先祖在当时曾亲自篆刻过一个开国玉玺。此玉玺与此玉佩一样,均是用琅山药石打造而成,在开国之礼上用过一次之后,就被先祖皇帝亲自收起一并藏在琅山之中,并下了暗旨命镇西将军世代驻守。”
他拉上地图帘布,关上暗格,慢慢踱到椅前坐下。
“当年这一秘密只有我上官氏皇族和镇西将军所知。时至今日,大齐国已经延续至上百年,若只是大量珠宝自然不必如此费心,只是‘天下人皆为财死’,若此批珠宝落入敌贼之手,则极易引发大变故威胁到我上官皇权。况且,当年开国玉玺的事如今也略有走漏,朝中奸人闻风蠢蠢欲动,一旦玉玺落入敌手,这上官皇氏的主人,只怕也要换位了……”
他长叹一声:“此次国内天灾,外境又逢乌苏突犯,奸党之人自然会尽力利用此机让朝廷调开西甲军,他们好以此趁虚而入。”
“这么说来,他们的最终目的就是调开西甲军,好暗中意取琅山开国玉玺和那批珠宝?”
太子点头,面上浮现阴厉之色:“正是,他们此机若非如此,母皇又怎会因西甲军的事整日愁眉不展?一方是民生安危,一方则是皇室社稷,二者较比,任是谁都会觉得难以绝断。”
“那以殿下之见,此时该如何是好?若真不发西甲军,前方青旗军能挡敌尚好,若一旦城破,则后果也不容设想。”我至此方才真正明白靠山王一方为何会步步紧逼皇上,让其命西甲军出征之原由。
“母皇此次之所以会命青旗军出征,事前也在暗中查探过慷州荣家目前还是忠命于我上官氏,所以才放心让荣家二将率军前去平乱。此时形势危急,西甲军自然不会轻易出动。然要堵住众口,也并非易事,上次借贼人之名,怒斩桐关三千残将,也意在瓦解奸人内部人心防,否则以桐关天险之口,敌军又怎会轻易就入了关?”
“难道乌苏之犯,也是他们事先患谋好调开西甲军的一步棋?”
“不错,贼人之狠,已经达到用我大齐子民之血来换取时机的地步,这番胡作妄为,我又怎能……”
太子点头示意,正要再说下去,忽地扭头望向窗口,我抬头看去,见到廊下一个身影一闪而过。
“谁?”太子口中喝声刚出,已经随手摘下盆中一片树叶扔了出去。
树叶淬上内力,好比利刃嗖的破窗而出,只听一声凄惨的叫声传来,接着便是茶具呯然落地的声音。
我吓得浑身一颤,跳起来欲向外奔去,却被太子一把拉住。正在挣扎间,只得有纷乱脚步奔来,香琼的声音在外响起:“殿下……”
太子理了理衣袖,端步走出去。我跟在其后,看到廊下地上一个端茶水的小太监正嘴角淌血仰面跌倒在地上,眉心正中赫然插着那片树叶,深入半寸有余,圆睁的双目里满是惊恐,人却早已经断了气。
“你……”我指了指太子,一句话未说出,腿下已然酸软,一股腥涌奔上喉头,差点就吐了出来。
香琼和一众内侍皆凛声噤立,对此情景没有丝毫意外的反应。
太子冷冷地看了看地上已经死去的小太监:“没用的奴才,在本宫议事之时闯来,也断然怪不得我。”说罢,一摆头进了屋。
我独自倚站在廊下,想着刚刚发生的一切,香琼他们在手脚麻利地收拾尸首和地上血迹。抬着尸首的人从我面前走过,香琼过来,淡淡道:“公子,进殿去吧,这儿还要着人来收拾呢!”然后转身离去,看着她淡红的身影,我只觉得全身冰冷,一股寒气自脚底升起,直入心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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