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了方穹的回忆，楚笙越发地对彼岸花丛中的黑影起了兴趣，随即问道：“那个黑影有什么很特别的体貌特征吗，难道你一点也没注意到吗？”
“我在跳下忘川河之前精神恍惚，毫不记得他的样子，可在跳下之后不久，就突然感觉到我的身体缓缓地流向上游。当时我痛苦万分，完全没发现我竟然逆流而上的怪事。”虽事隔时日，可方穹回想起那段异象，仍不禁汗毛乍竖。
“你说这个，难道和那个黑影有关？”苏茴隐隐有些不舒适的感觉。
“正是。”方穹点点头，浑浊涣散的双眼让人没来由的心悸，“我记得我飘着飘着竟然飘到了岸上。按道理说，我是千年都无法回岸的，可竟然莫名其妙地脱离了那些水鬼怪物，躺在了岸上的彼岸花丛里。”
苏茴和楚笙默默对视一眼，神色都严肃起来。
“就在我十分迷茫的时候，眼前一虚幻，一个人站在了我面前。”方穹紧皱眉头回忆道，“那个人背着光，我虽然看不见他的模样，但我十分确定他就是花丛中的黑影，因为他身上传来的压迫和暴力的气息与我所见之人十分相像。他见我意识渐渐醒转，蹲了下来，脸上是又是那种诡异的微笑。”
方穹闭了闭眼，神色有些紧张，“他对我说‘你想报仇吗？’，我有些害怕，话就在嘴边，可是偏偏卡在喉咙里说不出来。”
“他居然对你说话了？！”苏茴诧异道。方穹恐怕就是这个男人给救上来的，这种违背阴间法规的事情随随便便就能做到，还不让人发现，他到底是什么来头？最重要的是，他怎么会对方穹感起兴趣？
方穹点头道：“他好像看出了我的恐惧，笑容更大了。我不太敢与他对视，可在他站起来之前，我还是用眼角余光瞟了几下。我记得他有一双跟彼岸花一样红的眼睛，看起来就像眼仁中散发出血色光芒的野兽。让我最是记忆深刻的，是他左眼下面的一道疤……不，应该是黑色的烙印……”方穹开始冥思苦想起来。
“难道是六道亡魂的标志？”苏茴扭头看向楚笙疑问道。
“那烙印是什么形状的？”楚笙抿了抿唇，向方穹问道。
“好像是一只细长翅膀状的轮廓。”方穹缓缓抬手，比划了一下，大概是一个线条不闭合的简单图样，就像鸟翅尖端的一根修长羽毛。
“羽毛形的？”苏茴纳闷道，“难道是畜生道？”她向楚笙望去，带着疑问的目光。
令苏茴诧异的是，向来天塌下来自己扛着的楚笙居然瞪大了眼睛，好像想到了什么不可思议的事情。这么长时间以来，她还是头一次从他的脸上读出了震惊。
“你怎么了？想出什么了吗？”苏茴担心地问道。
楚笙的嘴唇有些颤抖，双拳早已紧握得关节泛白。他看向方穹，吐字艰难地问道：“你，你确定不会看错？！那图腾就像半只墨色的鹰翼？”
方穹也被他吓到了，吞吞吐吐地说道：“是，是啊，我记不太清他的长相，可是，因为那个图形很特殊，我就注意到了……”
楚笙的眉头紧紧皱着，浓密的睫毛不停地抖动着，透露出不安的情绪。他嘴里不停地念叨着“不可能”、“不会的”之类的词，瞬间把屋子里的气氛渲染得无比诡异。
“你别这么吓人行不行？！”苏茴看他这个状态，直感到坐立不安。那个黑影到底是什么人，怎么能让无所不能的楚笙如此忌讳！她一手扯了扯楚笙的衣服，一手抚上他的后背，希望让他镇静下来。
楚笙感受到了苏茴的抚慰，眼中的慌乱渐渐褪去，但是那种不可置信的神色仍然遗留在脸上。
“他到底是哪路鬼怪啊？怎么让你慌成这样。”苏茴凑近楚笙，试探着轻声推测道，“他能在阴间停留，自然不能是人；阴官又不会打破阴间的教条，所以也排除；他身上戾气那么重，不可能是仙，那就一定是……”说到这里，苏茴震惊地睁着双目，瞪向楚笙，结巴道，“是，是……”
“是魔。”楚笙说出的字如响雷一般撞击在众人心口处，“能在忘川河畔徘徊而不落，逆阴间流水吸亡魂于岸上…。必是魔中之魔。况且……”
“什么？！真的是魔？”苏茴直接跳了起来，“关秀曾经跟我说魔族大人物早被封印了，流落在世上的小角色也绝不可能在黄泉地狱中出现啊！对了，看你刚才的样子，是认得那个图腾的是吗？”
楚笙瞳孔又一次急剧收缩，缓下来时目色深沉，幽幽说道：“看来，我们办完方先生的事之后，得找时间拜访一下阎殿了。”
苏茴突然觉得脑子都要炸开了，麻烦事真是一波未平，一波又起。
“先不提这些，你继续说说之后的事情。”楚笙转过话题，看向一脸愕然的方穹问道，“你是如何借他的帮助从黄泉里走出来的？”
方穹回过神来，停顿了半晌后，说道：“我大概记得他与我沉默了很久，然后说会帮我走出鬼门关。”方穹尽量回忆道，“当时我根本被吓得一句话都说不出来，只敢盯着他的黑长袍看，他说不要害怕，还告诫我回到人世间不要忘了该做什么。”
“我很好奇他为什么会救我，他说他要解救所有跟他一样心中有仇恨的人。”方穹的手指不安地绞动起来，“这样我才知道他是要给我机会向害我的人复仇。紧接着，他弯下腰折下了一枝彼岸花，递到了我的手里，说要跟我进行一个交易。”
“果然是有原因救你的。”苏茴露出果不其然的神色，郑重地点点头。
“他说，除了复仇之事，还希望我会找到被人觊觎的那份文件，找到那个宝贝。如果事情做成了，我不仅会手刃仇人，还会，会……”方穹犹豫道。
“会如何？”楚笙逼问道。
“唉……”他闭着眼长叹了一口气，终于还是将话说了出来，“他说会帮我找到新的身体，让我继续在这个世上活下去。”
“什么？！”苏茴怪叫道，“这——”
“你先别激动，”楚笙拍了拍苏茴的肩膀，说道，“对于魔族，借尸还魂简直就是小事一桩。现在最重要的是，我们已经知道他的目的了。”
“我听到他提出的交易之后，十分震惊。我真的不知道我偶然得到那份材料到底有多么重要，生的时候就遭惦记，死了之后，居然也被人当作条件提出来！其实我之前经常翻看阅读，在被人盯上之后更是以为有什么宝藏，都快要翻烂了。可是奇怪的是，我怎么也参悟不透这里面到底有什么机密，那上面明明就是满满一篇的日期和乱七八糟的新闻。”
方穹的话顿时让苏茴对这个文件提起了兴趣，就连楚笙也听得津津有味。
“这个不难，小白鸽的人脉在那儿呢，他肯定会打听到材料的下落的。到时候我们一起去找一下，再一起分析，藏在材料之后的宝物到底是什么。”苏茴说道，“可是我还是好奇，他到底是怎么把你弄出来的？”
“我记得他拿出了一个墨玉球，将我吸进了玉球中央，而后我便被封了视觉听觉，什么也不知道了。”
“紧接着你就出来了？”苏茴问道，“你重新回到世上的时候是黑天还是白天？有没有看见他的脸？”
“这些我都不知道，我从那个球中被释放出来之后，就陷入了昏迷状态。待我醒转之后，他便不在了，只在我身旁放了那朵被折下却奇怪得没有枯萎的彼岸花。”方穹摇摇头，表示不知情。
“话说你那份材料是怎么得到的？”
“是一个老头临死前给我的。”方穹回忆道，“我有一次去参加拍卖会，有一个老头闯进了我的包房里，满头都是汗。我吓了一大跳，就追问他来是干什么的他好像在躲什么人。没过一会儿，就有一些人疯狂地砸门，那老头神情十分紧张，从里怀中把那份材料塞进了我打开的皮包里，我怎么问他，他都不肯说在做什么，更不肯说那张纸到底是干什么用的。我慌张地给那些人开了门，结果四五个人一窝蜂涌了进来，二话不说就将那个老头拉走了。”
“于是，他们发现那个老头身上没有他们要找的东西，就寻找蛛丝马迹，找到了你是吗？”
“嗯，就是这样。最开始我根本没有在意这个东西，可是当我发觉我被人跟踪被人监视的时候，就开始关注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