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瞿城府衙一待就是五日,这五日中,花蝶语再没有见过轩辕祺,倒是省心的很,看起来,她的试探确实成功了。但是,她也感觉到自己被软禁在仙水殿行动不得自由。馨儿时刻伴随左右这自不必说,而殿外的明卫暗卫也不在少数,至少,花蝶语若是想溜,定是不易,一定会被人发觉。
不过,这些安排有点多余了,因为她本就没有走的打算。现在还不能贸然离开,她可不能连累她的亲爹爹。
反正也是闲着无事,索性和馨儿还有清怡将屋内的银桂收拾了一番。现下冬日将近,桂花早已开到了极致已现衰败之象,趁着花朵儿未凋,一并将花瓣收了起来,铺于院中晾晒。
瞿城偏寒,风多雨少,因此,花瓣只晒了两日便全部风干,变成了香气袭人的干花。
“馨儿,我教你酿制桂花酒如何?”花蝶语坐在满箩筐的干花前,嗅着浓郁的花香,笑容浅浅,语声甜甜地问道。对于善解人意的馨儿,花蝶语由衷的喜欢,虽然她是轩辕祺派来的人,但是花蝶语对馨儿和清怡一视同仁。
经过几日的相处,馨儿也愈加钦敬这个平易亲切,容姿绝色的王妃。如今她竟要教自己酿制桂花酒,自然万分乐意,“王妃,桂花还能酿酒?奴婢只知道这花可以做成桂花糕,冲成桂花茶。”
“我还不知桂花能制成桂花香露呢,如何不能酿酒?”花蝶语嗔道,“清怡,你拿一些干花,缝进香囊里,这花的味道确实极香。我要随身带着。”
“是,小姐。”清怡舀了一小箩干花瓣,又端来针线包以及花蝶语随身带着的几个旧香囊,道,“小姐,清怡还是为小姐重新绣几个香囊吧。”
“不必,这个是用爹爹的银子买的,珍贵着呢,留着用。”花蝶语想也没想就道,略一反应才觉不妥,又道,“说起来清怡还没有送过我什么东西呢,不如,就送我一个香囊吧。”
本来热心满满的清怡听到花蝶语的前半句话,心情瞬间低落,但是,花蝶语的后半句话又令她心情好了起来。小姐总是这样细心周到。
“好,清怡一定用心绣。”一想到花蝶语如此珍视旧物,清怡就莫名的欢喜,也许,她送的香囊,小姐也会珍视吧。
“王妃,奴婢想酿制桂花酒……”一旁的馨儿也有些动容,急于想引起花蝶语的重视。
“看把这丫头急的。”花蝶语掩唇笑道,“四两蔗糖,一壶米酒,配这一碟桂花。依着这个比例去准备吧。我们若是酿酒的话,最好多酿一些,少不了要三五坛才能饮着过瘾。”
“王妃,这些就够了?”一听酿酒的材料就只有蔗糖、米酒以及桂花,馨儿不禁微诧。
“这个确实够了,将蔗糖混着桂花瓣浸在米酒中,七日后便可饮用。”花蝶语淡笑着凝望着馨儿,又道,“若是想要酿制上等的佳酿,则需要封泥窖藏五年,方可饮用。若是想要酿制顶级桂花酿,还需要二两桂圆肉,一两白参,二两红枣相配,封泥窖藏五年以上。那时候,开瓶即可溢出浓郁的桂花清香,入口则甘甜醇绵,令人回味无穷。”
身畔的两个丫头听后,不自觉地咽了咽,仿佛,五年已过,桂花酿已经被打开了一般。
“小姐,虽然清怡不喜欢饮酒,但是听小姐这样一说,倒是觉得这桂花酒一定很美味。”
“王妃,您喝过桂花酿?”馨儿满面崇拜,目光灼灼地望着清雅如兰的花蝶语,殷殷地问道。
“桂花酿?我倒是没有尝过,不过,小时候曾偷偷埋过梅花酒,就是这样酿制的。我苦等七年才将酒挖出,梅花清香,酒水清冽,肺腑如洗涤一般甘甜舒爽。”花蝶语淡笑道。思绪飘远,跨越时间和空间,回到了九年前梅山的梅林谷。
“奴婢这就去准备。”
这一句,花蝶语恍若未闻。
那一年,是花蝶语上梅山的第二年,而她,还是一个只有六岁的小女孩,寒梅师傅在梅林谷中为她以梅树及山石布了一个七星飞锤阵,临离去时吩咐,破阵后,方能吃饭。
当时的她因前几日尝毒出错被师傅救下,肤色依然青肿,又因闯阵失败遭到暗器袭击,而周身伤痕。花蝶语领教了一年师傅赐予的毒虫毒草,怎敢忤逆。对师傅的苛待,她极度恐惧,但是,她也很放心,师傅总会在第一时间出现来救她。
原以为师傅就在一旁,进入七星飞锤阵的花蝶语并没有如何用心,结果,她竟迷失在阵中三天三夜,其间不乏飞枝和花瓣的袭击,大多被她侥幸躲过。第四日,精疲力竭、憔悴不堪、伤痕累累的花蝶语端坐在雪地上闭目休息,忽闻一阵马蹄声渐近,阵阵梅香入鼻。遂睁眼一看,却见五个十一二岁的锦衣少年朝她而来。
乍然来这么一群人,花蝶语一时反应不过来,也辨别不出来,只觉得这些少年个个貌美绝代,朝气勃勃。
“快看,这里有一个小孩儿。”当先的一个白衣少年打马而行,很快来到了花蝶语的面前。
他竟然轻易地闯入了师傅设的七星飞锤阵中!而且,他竟然没事!
“咦?少爷呢?”这是后面的四人面面相觑的疑问,而且,他们也没有看到少爷口中所说的什么小孩儿。
“你们在等什么?”白衣少年勒马转身而望,看着后面的四个少年止步不前,不禁诧异。
“他们过不来,他们也看不到我们。”花蝶语嘶着破锣一般的嗓子,无力地说道。也许是好几日未曾说过话,自己的声音刚一发出,连她自己也吓了一跳,她真不知道,现在的自己会是一副什么鬼样子。
“为什么?”白衣少年听到花蝶语的声音,不禁眉头微蹙凝望她,这个小孩儿居然还是一个小姑娘?是谁把她折磨成这样?
“既然你能进来,你应该知道的。”花蝶语轻咳了一下,嗓子舒服了点,又道,“在他们眼前,他们看到的只是绵延的山脉,前方无路。”
白衣少年闻言,这才将落在花蝶语身上的视线移开,环顾四周,顿时恍然大悟。
“看来,你也是被困于此。”
“是啊。”
“谁这么狠心?连一个小孩儿都不放过?”
“不是狠心,只怪我学艺不精。这是师傅给我设的七星飞锤阵,没想到我竟然分心大意,自乱阵脚。才……”
“哦,原来如此,我带你出去吧。”坐在马上的白衣少年忽然笑了。那日清晨,整个梅林的白梅也没有压过白衣少年的绝代风华,身姿虽未长成,但是对于那时的花蝶语,他已经耀眼的举世无双了。
小女孩心中的白马王子,绝大多数是大男孩,而不是大男人。
“好。”花蝶语站起身,拍了拍裙摆上的积雪,笑着说。
看到这个小姑娘纯净的笑容,听到这个小姑娘简单干脆的一个“好”字,白衣少年再次凝驻在花蝶语面容上的目光微微闪烁。
他下马,伸出了白皙修长的手,她则很不客气的无视。
“不跟紧我,当心‘飞锤’袭击。”白衣少年灿然而笑。
她赶紧伸出浸染血污泥渍的小爪子,赶紧抓住了他的一根手指。
冰凉顺着手指如藤蔓一般感染着白衣少年的全身,他微微侧目,“你受伤了?”
“嗯。”
“疼吗?”
“习惯了。”
“你很冷吗?”
“习惯了。”
“你一定饿了。”
“嗯。”
“你就住在这里?”
“算是吧。”
……
两人一马紧紧相随,边走边聊。
“那几个人,你不管了?”
“他们找不到我,就会下山,没事的。”
“哦。”
“你叫什么名字?”
“我叫……”花蝶语鼻尖充溢着阵阵梅香,又见周围被雪覆盖着的若隐若现的白梅,一句“疏影横斜水清浅,暗香浮动月黄昏”兀自出现在脑中,才说道,“我叫暗香。你呢?”
白衣少年似乎是不满,说个名字也要想半天,一定不是真名。略一思考,不禁笑道,“我叫疏影。”
花蝶语暗自腹诽,自己的名字也不知道,想这么久。她浑然未觉自己当时思考名字用了多久。
疏影?这算什么名字!
当时还真没怎么注意,如今想一想,那也真是一个假名了,一个暗香,一个疏影,一个指出梅花的香气,被雪覆盖,依旧芬芳;而一个又指出梅花的身姿,疏疏落落,轻盈妩媚。他们起的名字居然出自同一首诗。
……
“你来梅林谷做什么?”似乎是相谈甚欢,不过,小孩子总是单纯,孤独多年,骤然有一个和自己相差不大的少年出现,很容易就熟悉起来。
“当然是来取梅花回去酿酒了。”
“梅花也可以酿酒?”
“是啊。我的家乡没有梅花,只能来这里了。这不是叫梅山吗?”
“哦。”
“你不知道?”
“现在知道了。”
“你也可以自己酿酒。我教你。”
“好。”
……
那日,他取了梅花下山。
那日,他教她酿梅花酒。
那日,他助她走出七星飞锤阵。
自那日之后,花蝶语学阵法飞快,再也不敢大意分心了。
……
“王妃,这几坛桂花酿埋多深最好?”馨儿额头湿润,显然是忙坏了,但是面容却兴奋不已。
“这么快就成桂花酿了?”花蝶语张着嘴惊讶道。
“王妃最会取笑奴婢了。”馨儿脸颊一红,羞道。
“放在地窖里就好。酿酒需要阴冷地,味道才能醇香。不必非得埋在土地里。”花蝶语用指腹按了按太阳穴,又道,“清怡,将余下的这些干花瓣包好收起,以备不时之需。”
“是,小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