放下托盘,活动了一下冰凉僵硬的小手,花蝶语再次端起托盘转身望向鹤瞳,不禁苦笑道:“看来,我要麻烦大夫帮忙了。”
“微臣任凭王妃差遣。”一直盯着花蝶语在欣赏的鹤瞳先是一愣,待看向她包扎着的右手时,才马上反应过来,赶紧接过托盘,脸上却不可思议地烫起来。她笑起来,真迷人。
“先将盘中的绣花针取出浸在酒碗中,这里没有更好的条件来煮,只好用烧酒了。”
花蝶语说着,从袖袋中取出一只鹅颈球型瓷瓶,用嘴咬着木塞,将里面的淡蓝色液体小心翼翼地在轩辕祺的伤口周围滴了几滴,又收起,然后拿起了一截羊肠平放在角落的小几上,拿起一把匕首细细地挑了起来。
“王妃,这针是要给王爷……”鹤瞳还是不敢相信,王妃当真要用针线缝合伤口。衣衫布料有了裂口自然可用针线再缝合好,可如今的王爷是人啊,那样缝会有多痛。他只知道天牢中,类似有缝嘴这样的酷刑。还有,刚才滴的那是什么药?
“用来缝住伤口。”花蝶语用匕首很快挑出一根细细的肠线,将之用手指捏起放进了盛满烧酒的碗中浸泡,碗中还放着一枚绣花针,“我还不知大夫如何称呼?”
“王妃叫微臣鹤瞳便可。”鹤瞳望着那根肠线,脑中豁然开朗,用肠线来缝合伤口真是再好不过了!
过了约半柱香的时间,花蝶语清澈的眸光微微一顿,才道,“鹤大夫,现在你可以取出针线了,并且将线穿好。”原本,她正要穿针引线,却忽然发现自己的右手无力,实在无法完成,因此,只能再麻烦一下这个御医了。
让他的手过一下烧酒,也能起到净手的作用,或许,等一下,还要让鹤瞳去缝合伤口。
“王妃,羊肠线已经穿好。”鹤瞳恭敬地将穿好的针线递至花蝶语的面前,却并未等到她来接手。
“鹤瞳,你做过针线活吗?或者说,你自己缝过衣服吗?”花蝶语抬眸,严肃地问道。
“回王妃的话,微臣从未动过针线。”鹤瞳的手就这样伸着,现在却是不知该怎么才好了,原来王妃打算让他为王爷缝合伤口。
“你来缝合伤口如何?”花蝶语又问道。
“王妃,不是微臣不想缝,实在是……微臣不敢缝,王爷的剑伤虽然未至心脉,却也伤及皮肉里里外外好几层,微臣怕做不好,伤到王爷性命。又担心微臣手拙,缝的难以入目,将来王爷怪罪。”鹤瞳言之凿凿,让花蝶语顿时一愣。
这家伙都成这样了,还这么在乎自己的形象问题,连他身边的臣子都深入理解甚至不但没有考虑到这样做会有什么功劳,反而考虑到会受如何重的处罚。
“你捏起王爷的伤口,我来缝。”花蝶语说罢,左手也在酒碗中浸了浸,这才接过穿好肠线的针。
“王妃……”鹤瞳犹豫道,“这样缝,王爷会痛醒的。”
“不会,你只管照做就可以了。”花蝶语的左手在空中来回绕了几圈,算是练习了几次,这才走到轩辕祺身侧。
鹤瞳没办法,只好硬着头皮也跟了过来。指尖轻颤地碰到了轩辕祺的伤口边缘,却见祺王呼吸均匀,并未见任何反应,遂稳了稳心神,进一步深入……罕见地,由始至终,轩辕祺都不曾皱眉,似乎睡的还很踏实。病人不喊痛,医者也就不会紧张,做起事来就更加的得心应手,因此,缝合进行的很顺利。
花蝶语因不善女红,如今又是左手缝纫,还另加一个不善于此的男人捏着皮肉帮忙,那歪歪扭扭的针脚堪堪能将伤口合住却也丑陋无比,远远看去,就仿佛是一条蠕动的蚯蚓……
鹤瞳早已满头大汗,虽紧张至极,却也惊异至极!
她是如何做到的?
她如何能令王爷不痛?
难道,方才那瓷瓶中淡蓝色的液体就是传说中的止痛露?
看王爷的样子,呼吸均匀,睡态安稳,仿佛,刚刚他们是在别人身上缝合伤口一般。
花蝶语埋着头,使用甚是愚钝的左手前前后后缝了三层才将轩辕祺的伤口完全缝合,再不必担心伤口裂开流血不止了。如此,只要上了消肿去腐生肌的药膏,那么他,不日便可自由行动了。
“呼--”花蝶语长吁一口气,将剪断线头的针放到托盘上,捶了捶酸困的肩膀,才抬眸望向鹤瞳道,“好了,用酒将手洗净。今日鹤瞳功不可没。”
“王妃说笑了,王妃的见识令微臣汗颜,不知王妃可否指教微臣一二?”鹤瞳双颊微红,神色颇为拘窘,净手之后,拿起早已准备好的白色绷带正准备将轩辕祺的伤口裹上,却被花蝶语抬手阻止了。
“但说无妨。这绷带需煮过再晒干方可使用。”花蝶语说着,掀开一旁的棉被轻轻地为轩辕祺盖在了身上。
“缝合伤口之时,王爷为何没有任何痛楚?”鹤瞳也将小几上的一应草药收归安置,顿时,马车内齐整了许多。
“那是因为我为王爷用了可以令身体部分失觉的醉麻露。”花蝶语笑了笑,又道,“我猜你接下来是想请教如何配置醉麻露了。”
“王妃心思灵巧,微臣确实求知若渴。”
“鹤大夫应该也是一个懂得人情世故之人,”花蝶语看着面前的这个眉目清秀,地位虽不高,但是深受轩辕祺重用的男子,突然觉得收为己用也是不错的,于是,卖了个关子道,“家师当年传我这些医术曾明确提出,此方不可轻传外人。”其实寒梅师傅并没有说过这样的话,行医济世乃是功德无量的好事,当然是越多的人来做越好。
“这……”鹤瞳自己也觉得他怎么说也和王妃没有半点关系,怎么算都是个外人,这可如何是好?
“我至今还没有一个徒儿,想起来,这些医术若是到了我这里就终止,那可真是愧对师傅对我的谆谆教导了。”花蝶语收回目光,欣赏着自己的右腕处,似是自言自语道。
“鹤瞳愿拜王妃为师。”鹤瞳闻言,立刻躬身一叩,行了一个极为标准的跪拜礼。
“乖徒儿,此处条件简陋,这些个礼节便都免了吧,既然今日你拜我为师,从今往后,你就是本王妃的弟子了。那么,你也要恪守本王妃制定的各种规矩。”花蝶语笑眯眯地摆了摆手,示意鹤瞳起身。
“规矩?师傅有什么规矩,不如现在先让弟子熟读背诵。”鹤瞳殷殷道。
“额,这个规矩册子,为师未带在身。”她还未来得及细想定些什么规矩,这个徒儿倒是个急性子,花蝶语脑中急转,才道,“为师一直没有想到路上还会收个徒弟,所以走的匆忙,没有考虑到,待为师想起哪一条,你便记哪一条,如何?”
“师傅说怎样就怎样。”
“这说话间,为师倒是想起来当初祖师定制的头两条规矩了。”花蝶语沉思道。
“师傅请讲。”
“这第一条医训便是:‘师傅永远是对的。’”花蝶语严肃地道。
“师傅永远是对的!这一条,弟子谨记于心。”鹤瞳点头重复道。
“这第二条医训便是:‘若师傅错了,请参考第一条。’”花蝶语依旧严肃地道。
“若师傅错了,请参考第一条。第一条是……”鹤瞳蓦地恍然大悟,忍着笑意,恭敬地道,“师傅,弟子记下了。”
“别弟子弟子的自称了,听着怪别扭的,以后称你我便可。我也不自称为师了,怪累的。”花蝶语面上虽这样说,脑子里却在想,要不要先用他喂上一年半载的毒虫毒草。
她可是深有体会的。
若想医人,先要医己。
医者仁慈,不能用别的病患试药以验证药性的好坏强弱,非自己遍体鳞伤亲身感受药性药量以及药效,这样学成的医术才是最扎实可靠的。
她如何得知在轩辕祺身上缝合伤口,任凭她里里外外的怎样刺,轩辕祺都不会痛?那是因为她曾经亲自感受过。
“是,师傅。”鹤瞳看了看还未转醒的祺王,又道,“我这就去煮纱布。”
“嗯,去吧。”花蝶语笑了笑,侧身对守候在外面的馨儿和听风道,“馨儿,送鹤瞳去煮纱布,听风,吩咐一下启程吧。”
“是,王妃。”随着馨儿的一声应,鹤瞳双颊微红,垂首欠身而退。
“是,属下这就去吩咐人马启程。”一声马嘶响起,一阵马蹄哒哒……听风办事效率果然神速,稍等片刻,花蝶语所在的马车便缓缓移动开了,看来,今夜她非陪着轩辕祺不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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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明一下,蓝儿最近几天一直走亲戚拜年,连着几天都没有时间开电脑,所以也没有码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