望着沉下的夕阳,司马忌一撩袍角:“走。”
一人连滚带爬进来:“公子,白姑娘被射杀在断魂台上了。”
“轰”司马忌只觉得血液逆流,不可能,周恒历还用她吸引白家暗卫,怎么会这样贸然下手。
猛然抓紧眼前人:“什么时候的事,怎么现在才报。”
“说是下午的时候,白姑娘一死场面混乱了,本来纠缠的几班人马撤退了两路,还有两路不死不休似的,我们的人不知道该如何进退,又出不来,才耽搁了。”
心猛的落回原处:“太阳还没下山的时候吗?”
“是。”
如此就好办了,要尸体比要活人要容易的多。
断魂台下尸横遍野,萧瑟的秋风刮过破败的尸首,一滚浓重的血腥味在空中弥漫上升,一天的厮杀,掌灯时分,司马忌的紫色撵轿和缓的驶过阳神主街,向断魂台而去,明目张胆的走着,在众多监视的视线中,在满天满地的血污中,在一颗颗破碎的心上,走的从容镇定。
黑芍药定定的看着闭目养神的司马忌,心里不明白他的做法:“公子?”
“静心。”随着她的声音响起,黑芍药凝眸看向他,静静听着。
司马忌皱眉,越来越浓的血腥味儿在鼻端弥漫“静心,灵韵她来自另外一个地方,和我一样。”
黑芍药讶异的微启樱唇。
“所以我不能放弃她,我希望她能活的快乐,不要像我一样累。”司马忌目光莹莹的看着她“你明白吗?”
黑芍药点点头:“卑职明白。”
“你还是不明白。”司马忌苦笑。
黑芍药心上痛的刀挖一般,每次他这样苦笑着说“你还是不明白”的时候,脸色都是这样的失落,自己何尝不明白他的孤独,他的屈辱,他的无奈,感同身受,因为自己走不进那颗封闭的心,所以自己永远都是不明白的那个吧,尽管身体的每一个细胞都在叫嚣着要温暖他,要让他感受的到自己的心,但是这样的两个人要怎样去温暖,连自己都温暖不了的人有什么资格去温暖身边的人。
白姑娘,那个冷清的女子,他这样煞费苦心的救她,应该是能走进他的心的人吧,只有同样的命运才能让他轻易打开心扉吗?
自己痛恨死了自己的冷酷阴寒,有时候希望自己哪怕是那个傻兮兮的小公主一样,都不希望自己是这个样子。看着他手掌反复搅动朝堂风云,看着他将两个大周惊采绝艳的皇子玩弄在股掌之间,她觉得这样的司马忌是悲哀的,是可怜的,他心中没有任何人,就算是自己死在他的面前,他都不会伤心一下,也许这个能让他一瞬间脸色大变的女子是特殊的,是能走进他的心的吧,虽然自己心中苦涩,绞痛,嫉妒的要发疯,但是还能怎样呢,救她吧,救她吧,把她永远留在他的身边吧,就这样吧。
车撵里一片冰凉的安静,吱呀一声停下,黑芍药跳下车垂手站在他身后,人群已经散去的差不多了,再没有人进来,一队骁骑营追着追后一队人马而去,剩下的正在整队,打扫战场,修罗地狱一般的地方,仿佛每一片土地都滚动着冤魂,肆虐着疼痛的尖叫。
司马忌望向高台,女子被诡异的绑着,没有人动过,看着周恒历一步一步的向高台上迈去,司马忌拔高声音叫了一声:“王爷留步。”诡异被绑着的女子后背狠狠一震。
周恒历转过头,看向他,司马忌,他这会儿来做什么?几步赶上周恒历,司马忌低低问:“王爷如何处理白弄樱尸首?”
“暴晒三日再火化,这和司马家主有关?”周恒历眼中精光一现,他白天着手抢人,现在人已经死了,他还来干什么?
晋千与转动耳郭,两人低声的谈话落进耳中,不声不响的一动不动,司马忌既然来了,势必会救她,救尸首比救活人容易,这谁都明白,鼻端浓郁的血腥味和周围吵杂的声音,晋千与紧紧闭着眼睛,不动,呼吸轻盈缓慢,这里发生了怎样的厮杀和残忍,她看不到,可是鼻翼上浓烈的杀气和血腥让她都心悸,不知一个白日,可怜的三小姐是如何熬过去的,这样的世界,她可绝望了吗?死了,死了好,死了就不用再看到这样的折磨了,亲人离散,这般小小年纪就不用扛着这样重的担子了吧。这样的环境,怎样生存下去,这样的生存还有何意义?刀尖上舔血的岁月,让她脑中不太清楚,像是陷进了那个青春的年纪,一刀一刀的在自己本该是水样年华的路上铺满鲜血和杀戮。本能的保命,可是保住这条命用来干什么呢?去接受这样的命运吗?迷迷糊糊的思绪随着秋风散进黑夜中。
是的,她恨,她恨周恒历,恨强势霸权的千乘殿,恨自己,恨把她强行带到这里的老天,恨这个残酷冷血的朝代。这种恨在随着冯妈妈在她心中的重量一天天潜滋暗长,这种恨在这样弥漫着血腥的幽凉夜风中像草蔓一样肆虐着她的心脏,冰冻着她的身体。
“只想和王爷打个交易。”司马忌一步一步踏上高台,蹲在晋千与面前,指尖触上晋千与的脉搏,心中定了定道:“果然是死了。”温热的指尖轻轻触上晋千与的手腕,冰冷的心狠狠的哆嗦了一下,几时对这样细小的温暖这样熟悉了?异世的几个月,仿佛抽干了心上的一切希望,冰冷的尸体一样在尘世摆动。他一触即收,晋千与的腕上似乎还留有他的体温,她像数九寒冬的夜行者贪恋温暖一样贪恋他的那一丝若有若无的抚摸。仿佛那一句话就能解救她的心脏,就能超度她两世魂灵。
“什么交易?”
“司马忌放下晋千与的手腕,站起来靠近周恒历:”王爷是个做大事的人,忌不才,想以司马家为依托换这女子一副尸首,不知王爷意下如何?“
周恒历心里咯噔,这么好的交易,不能吧,他到底什么主意,惊疑不定的在司马忌脸上转了转视线道:”我不明白?“
司马忌再近一步小声道:”王爷若起事,司马忌替你挡漠北六十万大军,前提是王爷得把我心上人的尸首给我以彰显诚意。“淡淡的瞄一眼地上的女子,司马忌笑的摇曳。
”我怎知你不是框我?“周恒历眉目骤冷。司马忌这样轻描淡写就翻出他心底里的机密,说不震撼是诳人的,周恒历都觉得自己抖了一抖。
”既然交易,自然得有诚意。“司马忌袖中微动,一双司马家调军的玉麒麟被他一取两开,一半不动声色的按在周恒历的掌心,”还请王爷记得,白弄樱今日被周恒嘉一箭射死在断魂台上了,尸首火化,散尽风中。“
周恒嘉?果然是他杀了白三小姐吗?晋千与脑海中滚过那个铁血强硬的男子的眼睛,黝黑一片,像是无边的海,不同于司马忌的淡然,楚卫的晴朗,甚至是周恒历装出来的温润,他是深沉如海的,不动如山的,沉重的像是盘踞的龙,庞大宁静,冷冽的眸子一扫就能把人的心魂荡破的杀气,这样的男人会出手杀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弱女子吗?还是自己真的是识人不清,错看了他,周家的儿子果然个个都是演技派,刚进靖安的那个灰蒙蒙的早晨,一骑白马,纯黑战甲,冷冽逼人的少年将军,原来这不过是他的一种表象罢了,身在这样一个泱泱大国的政治斗争中心,怎么可能身上只有铁血的战争杀气而已。
周恒历神色一缓:”家主竟然是个痴情的妙人,恒历眼拙了。“将一半玉麒麟收入袖中。
半夜时分,一队士兵跟周恒历进天牢送白弄樱的尸首,第二日被带出来的女子尸首头发散乱,一身囚衣,在断魂台上暴晒三日,火化成灰,吹散在稍见凌厉的风中,飘飘荡荡,白家谋反大案终于尘埃落定。
(第一卷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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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更三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