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辆灰色马车稳稳的行驶在官道上,孤零零的没有一个护卫,赶车的男人一脸黝黑,正是小厮打扮的江路。
“还是没有找到廖迁?咳咳咳咳”周恒嘉弯腰狠狠咳嗽,像是要把肺都咳穿,叶凯不动声色的递上一杯温水,服侍他喝下,点点头。
“不必找了,她性子刚硬,冕儒要进瘴地,估计她是找冕儒去了。漠北瘴地险恶,去了也是白费力气。”苍白了嘴角,周恒嘉摆手示意他没事。
叶凯不放心的坐在他身旁道:“询将军反了,至今不知所踪,其实那天我一直怀疑白姑娘没死,但是询将军不信,倘若他见到白姑娘,估计也不会反。”
周恒嘉沉吟片刻:“咳咳咳,你说御医都确认她死了,为何司马忌还要救她,白家这么多年和司马家半分联系都没有,司马忌半夜闯进府中救她,断魂台都去救她,这到底是什么原因是我们不知道的?”
叶凯端坐着摇摇头:“说不准的很,她被司马忌藏了几个月,大家现在都把白家的事情抛诸脑后的时候她又活过来了,还叫什么晋千与,从来没听过这个姓氏,大周也没听说过有这个姓氏的。莫不是她真不是白三小姐?”
周恒嘉再次摇头:“她是。”
“那这也说不准,司马家那个诡异的少年,他从来不按常理出牌,我们这么些年都不知道他到底在干什么,现在好像他倾向于四王爷了,不过从那姑娘对四王爷的态度来看似乎又不是。”叶凯皱着眉头分析。
周恒嘉随着马车的颠簸,抚上胸口猛的吐出一口血,叶凯连忙扶住他吼道:“江路,停车。”一掀帘子,江路紧张的扒拉开刘御医的药丸倒出一把就凑上去道:“将军,将军,殿下”
猛的一把抓住江路的手,周恒嘉一句话说的有着千军万马的强劲:“没事。”
看着他整张脸苍白如鬼,叶凯知道事实远非他的一句没事来的要严重的多,周恒嘉是什么人,五年时间千军万马,枪林弹雨中闯过来的铁骨钢筋,两年前匈奴大汗一柄大刀透胸而过他都能咬紧牙关追击敌人三十里的军中之王,三军仰望的真正王者,大周不死阳神一般的存在,一般的疼痛怎么能让他一瞬间脸色苍白,虽然不懂药理,也听说过刘御医说羌雪之毒的冷酷,分筋错骨,拉心戳肺的痛,那是怎样的痛,也许这辈子他也不能体会,抖着手指捻起一粒药丸,周恒嘉抚上胸口喘匀气息,再抬头已经恢复往常的冷冽。
“回靖安。”江路拉起缰绳,马车走的越发稳健。
叶凯静静的坐着,半响像是想到什么:“刘御医说羌雪之毒怎样才算是解除?”
“无解。”声音依旧冷冽,周恒嘉闭眼答他
“怎么……?”叶凯心中一窒:“那该如何是好。”
“不知道,一时半刻死不了,对了,回到靖安把玄铁营的人都散出去,全城搜捕四哥的蛛丝马迹,包括他见了谁说了什么话,事无巨细,我要知道最精细的东西。”
周恒历要动手调军夺位,定然动作小心隐秘,如果发现自己被玄铁营紧紧盯上,定然心中骇然,所走的路势必会绕上一绕,这一绕就能给自己争取更多的时间,这羌雪之毒深重,自己并没有太多的精力去布置,如果司马忌不是周恒历的人,那么这争取来的拖延时间,对合楚卫、司马忌和自己之力应该也差不多能够抵挡得住了吧。
“我们搜集信息不是惠安在做吗?怎么突然用玄铁营?”叶凯不懂。
“并不是搜集信息,只是让他顾忌些,步子慢一步,我们就有时间布置阻挡。”周恒嘉一字一句的解释。
马车咯一声停了下来,江路的声音小小的传进来:“将军,白姑娘。”
叶凯猛的掀开帘子,果然,晋千与身后一行人个个都是纯黑的千里良驹,在马车前站定。见到叶凯探出头来,晋千与眼眸一眯,与他对视,两人眼中都是惊讶,再看向赶车的江路,晋千与会意,顺江离此几乎千里之遥,自己一行战马彪悍才能有一个来回,他身中奇毒,定然走不快,原来如此,他们的马车慢,才走到这里。
周恒嘉沉下声音道:“晋姑娘,可否车中一叙。”
听到这样的冷冽深沉的声音,晋千与手不自禁握紧缰绳:“大将军,冲撞了,请您先行。”言下之意是不愿意和你一叙。
今日的周恒嘉却是不让:“我心中有一惑,万望姑娘能解。”
疑惑,什么疑惑,还能是什么疑惑,无非是死而复生,杀人者在这里正大光明的问我杀了你,你怎么又活了,这是什么情况?简直讽刺可笑。
“女子无德,并不能为将军解惑,多谢将军抬举。”晋千与摒紧了长途御马的微喘气息,答得异常认真。
“晋姑娘是想本将军当着大家的面问,还是自己来听。”马车里依旧平稳的冷冽声音,只是更显深沉。
狠狠咬牙,早知道这男人不好惹,没想到更难缠,竟然威胁都用上了。
利落的翻身下马,晋千与摆手阻止随侍的劝阻,一步步向马车走去,司马府虽然和镇国将军不交恶,可是也不交好,这样上了镇国将军的马车,安全凶险各占一半。
主子要说话,随侍们自动退开三丈之外,叶凯江路担忧周恒嘉的身体,被周恒嘉摆手示意无事,二人也一同退了出去。
晋千与一挑马车帘子,眼前的男人倒是让自己吓了一跳,不过几天未见,这人的脸色更见病弱,仿佛奄奄一息的姿态,跳上马车,晋千与看旁边放着温水,想了想倒了一杯递到他面前。
“想不到你还愿意为我倒水?”周恒嘉接过杯子,握在手中并不喝。
晋千与挑眉看他。
举了举杯子,周恒嘉一句话说的稀松平常:“我杀过你。”
晋千与答的更轻松:“我知道。”
看着病弱的周恒嘉,想到初见他时,眼前的男子周身杀气冷冽,气势沉定,一身孤傲的王者霸气刺透九霄,不过短短几月的时间。晋千与心中有一线的辛酸,不过又是王权霸业下的有一个牺牲品罢了,也不想和他说太多交心的话,当下直接问道:“将军想问什么?”
“你是谁?”周恒嘉战场上尸山中滚过的汉子,没那么多七拐八绕的说话习惯。
“晋千与。”晋千与淡然坦然的回答,迎着他依旧气势十足的视线,没有丝毫退却。
“我刚说杀过你,你承认了。”周恒嘉显然有备而来,前面还动之以情的设了小小陷阱。
“是”
“那么……”
“你杀错人了,白弄樱早死了,我是替身。”晋千与毫不隐瞒。
“不对。”周恒嘉慢慢喝了一口温水,喘了一口气:“她小时候被冯妈妈中药调过身子,身上常年带有紫草的香味,你身上也有。”
晋千与抬起袖口闻了闻,轻轻一笑:“是吗?我对中药有些知晓,身上带着药味儿我自己竟不觉的。”
周恒嘉眸色黯了黯,执拗的像个孩子:“如果断魂台上是你,御医亲手验证你死了,如果不是你,我不记得我何时杀过你?”
晋千与一瞬间哑然,没想到这男人病成这样脑子还这么好使,不过一瞬就笑开了:“断魂台上是我,在你府中的也是我,白弄樱根本没逃出靖安过,她死在了灵韵阁里。”
周恒嘉眸光骤缩:“怎么可能?”
“皇权倾轧,一个无辜少女的消亡不是稀松平常吗?大将军这是做什么,再伤心她也看不见了,大将军既然说过自己杀了我,这一刻又来问我是谁,难道是想让我记着仇恨找将军报仇吗?”晋千与语带嘲讽,字字如刀叉在周恒嘉的心上。
“你和她什么关系?怎会如此相像,竟然冯妈妈都认不出来。”周恒嘉还在坚持。
“无可奉告。”晋千与甩手下了马车,冬日的风刮在脸颊上像刀子一样,生生的切割者嫩嫩的肌肤,抹了一把脸上冰凉的水泽,哭什么呢?都过去了,还哭什么呢?自己明明不是那个苦命的小姐,这个皇朝换季,重臣倾轧的乱世之中,还有谁有福气享受温寝高枕的风流日子,莫不是都做了权利的奴隶,在命运的海中苦苦挣扎罢了。
牵着马儿站在一边,看着黑色的马车渐行渐远,直到慢悠悠的消失在路上的风雪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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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日还有一更,稍候雪某人先吃个饭垫垫肚子再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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