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卫揽住她不松手,任她在怀中拼命挣扎,就是不松手:“不过是一家农户,救你我一命,值得,我楚卫不后悔自己做的决定。”
晋千与听他话语,身子一僵,停止了挣扎,一把推在楚卫的胸口,拼命和他拉开距离,像是恨不能不与他共顶一片天,共踏一方土。
她手上的血将楚卫胸前染红一片,像是深秋的枫叶一般大片开在衣襟处。
女孩子的眼神很冷,很冰,像是三九的寒冰一般:“值得?!你敢再说一遍用他们三人的性命换我们两人的性命是值得!?”
楚卫在她视线的覆盖下,怔怔后退一步,在这样冰凉悲悯的眼神中,他说不出,明明认为理所当然的话,明明是自出生就接受的教诲的话语,在这样的眼神下像是一片着火的草纸,一瞬成灰。
再没有任何特权贵族之分的荣耀高贵,只觉得愧疚,愧疚的恨不能低入尘埃中。
晋千与看着面前的楚卫,想到的了苍楚行宫里那个因为划了他手背一下的宫女死去时候的哀戚,为什么?
这个世界都疯掉了吗?就是因为他是太子,他动动嘴巴就能吞噬掉一个无辜的生命,为了他能活着,任何人的牺牲都是理所当然,任何人的命都是他眼中的数字而已?!
“楚卫,你是太子殿下,你高高在上,你的生命贵重,你的身子无价,可是你何以认为我也如你这般的想法?在你眼里,他们的牺牲值得,因为他们的牺牲保住了你我这两条随时都可以结束的生命,可是在我眼中,你这个道理荒谬极了,他们的命也是命,他们的生活虽然清苦,可是那也是生活,在那个清苦贫瘠的土屋里也有欢声笑语,也有亲情爱情,也有这世间最真最宝贵的相守,这些和你在高领华屋里享受到的不差分毫,你何以认为那是可以任你随意丢弃的东西,你难道没有换位思考过一下,倘若你是那家的主人,而他是你楚太子,你给与他们帮助,冒着被全家蹲大狱的危险在你最苦最难的时候收留你,而当他们的仇人找到你屋内的时候,你被他们抛弃,甚至被杀,你又是什么感受,什么感受!你回答我!”
楚卫一把挥开她的手再次将她抱在怀中:“我不去想,生命中没有那么多的如果,我只知道,倘若放你出去,你会死,你会死你懂不懂?你几日鏖战,全身重伤,你不能再碰到任何敌人了你懂不懂。”
晋千与推开楚卫的拥抱,唰的一声上马,马缰被楚卫一把抢在手中,晋千与伸手去抢,被他一把抓住手腕。
僵持。
对峙。
没有人说话。
各执一词,说服不了对方,只能武力解决。
晋千与被他握住手腕,扣住脉门,动弹不得,楚卫惯常邪笑的狭长凤眸中瀚海怒涛一般,锋芒如刀,不说,不动,让她在自己的眼神下屈服。
晋千与另一只手上前,一根一根掰开楚卫的手指,肃容道:“楚卫,人生天地间,再没有比人命更重的东西,我昔日为了冯妈妈可以举身赴这天下权谋杀周恒历,也可以为这草民百姓杀尽天下酷吏,如果说我孤身一人还有什么是在乎的话,那就是人命。”
楚卫固执的上马将晋千与揽住:“白家的事情我也很遗憾,可是情势如何,你应当明白,匹夫之勇什么也改变不了。”
晋千与嘲讽一笑:“白家?!我对白家灭门之事从不关心,不过是一场权术的倾轧,白家有胆去斗,就要接受斗败的结果,即便是死也没有什么不应该。”
楚卫诧异低头,看着女子清澈的湖水一样的眸子,轻软一笑:“白弄樱,为何我看不懂你?”
晋千与一扯马缰,马儿疾奔而去,风中散开晋千与清凉的回应:“因为我不是白弄樱。”
有了楚卫的指引,两人一个时辰就赶到了村落,村中只有二十来户人家,此刻在村头的那段土墙边围满了人,晋千与心中一紧,自己最不想看到的事情也许真的发生了。
下马疾奔进大开的院子,晋千与一怔,院中除了杂乱的瓦罐农具,并没有见到尸体,晋千与心口一松,紧随而来的楚卫释然一笑,上前道:“看吧,没有被杀,我们逃得好。”
晋千与进屋一瞧,也没有人在,出门见几个老汉在探头探脑的看,晋千与上前问一名花白胡子的老人家:“老人家,这户人家的人哪里去了?”
那老汉见晋千与一个小姑娘家就敢进去屋内,眯了眯眼打量着晋千与道:“小姑娘唉,可不敢打听他们家人,听说是窝藏逃犯,被带去下了大狱了,连个孩子都没有留下。”
晋千与闻言心口似被大椎撞开一个血口,三两步奔进院子,进了屋子,既然没有就地杀掉而是被抓走了,对方是肯定料定自己会回来,说不定会留下什么。
进了内室,晋千与果然见自己昨夜睡过的床榻上一角宣纸,抽出来一看,什么意思一目明了:白姑娘露个面就能救这三人性命,不赔本的买卖吧?话语轻佻,和楚卫的说话风格一样。
这人一定是见了这屋内的沾有血迹的绑带知道的,可是是谁留下的字条,对方称呼自己为白姑娘,不是晋姑娘,苗斐然的人中有白斩这么称呼自己,周恒历的人中似乎潭石晓也认识白三小姐。
那么究竟是谁?倘若是白斩只怕是直接顺着马蹄印就追上来了,白网总是进攻,从未这样坐等猎物来投的风格,那便是潭石晓,难道潭石晓已经到了?
楚卫倒是无所谓的抽出宣纸,前后左右看了一遍,不屑的一扔道:“空有架子的骚包货,用了水墨轩的宣纸也是不上档次的跳梁小丑。”
言下之意是认出来了这是谁了。
晋千与问道:“是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