廖迁快步上前:“属下来迟,请大将军责罚!”砰一声跪在周恒嘉面前。
周恒嘉怀中人受到惊扰,不安的猛然抽搐一下,他将抱她的手臂再次紧了紧,揽紧怀中人,慢悠悠站起,无视奔上来慌忙着摆弄医药箱子的军医,一个人缓缓向前走去,他走过山谷,走过山包,一步一步踏在廖迁的心上。
长风起,一丝凉意钻进疲惫的骨缝之中,他直直的站在一处山洼里,怀中抱着一个昏迷的女子,冷冽如冰霜的脸上没有丝毫的情绪变换,可是周身透出的悲凉、伤感能将长风击的凌乱掉落。
收拾战场的士兵无声的绕过他,弯腰行个礼就一声不吭的默默离去,空气中弥漫的都是令人作呕的血腥气,还有伤残士兵的呻吟声,他在努力的寻找一股熟悉的感觉,寻找那个曾经的兄弟,那个骨灰撒入风中的兄弟,他怀中的女子撕心裂肺为了保住的最后一个亲人。
可是什么都没有,空旷的就像是他的心已经漏风了,呼啦啦的冷风灌进心底,冰的人颤抖。
他低头,小心的拂开怀中女子脸颊上黏腻的乱发,带着粗厚的老茧的手指小心翼翼的拨开她干涸在脸颊上的血迹,嫩白的脸上斑驳的伤痕将她绝世姿容掩盖。
心底里都是止不住的抽痛,这感觉那么熟悉,母妃去世的那个时刻,似乎自己也是这样的疼痛,疼的五脏六腑像是被刀子狠狠地切割下去。
腿上的力气一软,他无声的跪了下来,周围都是倒抽冷气的声音,大将军盖世英豪,生死都不顾的人……居然……跪下来了?!
他静静的跪着,不声不响,他向来惜字如金,不肯向别人多说一个字,天生的沉闷性格让很多人认为他威严,性情凉薄。
他从未在乎过这些有的没的东西,总是我行我素,奉行的都是‘知我者谓我心忧,不知我者谓我何求’的心态,可是这一刻,他不想这样,他想向怀中的人儿诉说自己的痛苦,说出自己的喜恶,想告诉她自己很难过,自己心很痛。
楚卫一瘸一拐的走过来,拍了拍他的肩,嗓子嘶哑道:“恒嘉。”
周恒嘉没有动,楚卫自顾自坐在他身边,哑声道:“对不起。”
“我知道。”周恒嘉也坐下来,他知道他因为没有护好阿询而自责,他知道他也很担忧晋千与,他知道他也无能为力……从始至终他都知道,命运无情,该发生的都发生了。
再自责又有何用?
齐娃挣脱开黄辉的钳制,冲到周恒嘉面前嘶声哭喊:“你为什么不救姐姐,你为什么不救哥哥的骨灰,你不是武功很高吗?你为什么不救她,姐姐一定伤心死了,都是你们害的,呜呜呜呜……你们都是坏蛋。”
“齐娃!不许胡说!”楚卫伸手拉过他,给他轻轻擦拭着眼泪。
“还有你,你也不救哥哥的骨灰,现在好了,什么都没有了,你为什么把我扔开,我要是在这儿,一定会用身体挡住那箭的,姐姐这么在乎的哥哥你都保护不好,你凭什么喜欢姐姐,呜呜呜……你们都不许喜欢我姐姐。”
“你说的对,我不配喜欢你姐姐。”周恒嘉手指抚摸着晋千与嫩白的双颊,低声说道:“我会把她送给司马忌,只有他能保护的了她,只有他,我们都不配。”
楚卫招呼黄辉把齐娃拉下去照顾,急促的道:“小孩子的话你当什么真,我们不能把她送去靖安,苗斐然现在盘踞靖安的理由很充分,我们一时半会儿还调不走他,千与在靖安不安全。”
“司马忌会保护她。”
“你还相信他,他要是能保护的了她就不会让她流落在这里,你还不明白吗,只有你能保护的了她。”
“阿询在我们手中丢了,白家湮灭,是司马忌第一时间救了她,断魂台上也是司马忌救了她,司马忌第一时间知道了她的身世,而我们却还把她当做樱子对待,她流落道将军府我们都没能认出她来,这还不足以说明命中注定她就不是我的?”
“周恒嘉,你是一个相信命的人?行,你要不愿意保护她,就把她给我,我带她回苍楚,远离这世事纠纷。”
“不必!”周恒嘉挡开楚卫的手,神智恢复清明:“我们没有权利替她做决定,等她醒了吧。”
楚卫抽回手道:“说的正是,现在还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你这个御前侍卫,本宫怎么瞧怎么不对劲儿,你是不是该审审了?”
“来人!带楚太子去休息。”周恒嘉挥手道。
“喂!周恒嘉,你这是什么态度,清河草原的事儿好歹我也有份儿好吧,要不是我当初告诉你消息,你能第一时间赶到救了她?现在是到了成也楚卫败也楚卫的时候了。”楚卫被两个士官架着,不甘的分辩。
“她在我身边还有用,所以,还没有到败也楚卫的时候,你先等着吧。”周恒嘉头都不回的一句话噎住楚卫的呱噪。
远处,廖迁跪着的姿势未变,笔直,挺立,她淡淡的神色有些疲惫,像是赶了很久的路,周恒嘉缓步向搭建好的大帐中行去,声音低沉响在月华满山中:“廖迁,你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