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半时分，大帐中灯火焰焰，案牍旁笔直的身影在地上投出一片沉沉的阴影，四围静谧，间或能听见将士们们断断续续的歌声，那是送战友亡魂早升极乐的挽歌。
晋千与幽幽醒来，觉得四周的天地都在倾塌，旋转片刻，方能适应室内的灯火光亮。
低沉的声音有着暗夜的沙哑：“醒了？喝点儿水。”
周恒嘉眼睛乌黑，有一圈明显的黑线，手中握着水杯递了上来。
晋千与无声接过水杯，窝在手心里，温温的细瓷在掌心抵着，一直暖到心底。
周恒嘉食指探过她的关脉，沉稳的声音给人一种安宁的信任：“不问问我战况如何？”
面前的少女安静的让他心中有些发虚，之前在战场上的疯狂就像一层惑人的外衣，脱下了就剩下一缕死寂的魂魄。
晋千与无声的一口一口咽下温水，无味的温水在舌尖滚过。
可是喉咙里那翻滚的苦涩却能将这温水都浸的苦涩难咽，她没有话要说，没有做什么过激的行为，只是安静的照顾自己，把自己照顾的一丝不苟。
她要赶快好起来，身体完全好起来，才有能力去杀了周恒历。
一杯水很快见了底，她把水杯放在枕头边，自顾自的拉上被子，小心的盖在遍体鳞伤的身上，安静的闭上眼睛。
周恒嘉看着她一系列的动作，心口像是压上来一块巨石，那种压迫感让他想张开口重重的呼吸新鲜的空气。
“你心里有什么话就说出来。”周恒嘉缓缓道。
少女没有丝毫动静。
“我知道这种事情很难接受，阿询不在了，你还有我，还有楚卫，还有司马忌。”
少女还是纹丝不动。
“你若是心中苦闷，待战事了结，我带你去漠北放马，那里宽敞些。”他真的不会安慰人，苦心孤诣的在心里思索还能怎么安慰人，只能东拉西扯的说些自己都不明白的话。
可是少女还是静静的闭着眼睛。
“漠北的天虽冷些，但是民风不错，草原部族也并非好战之辈，我们时不时还是可以去他们的帐篷里做客的，只有草原腹地的汗王们才有野心。”
周恒嘉徐徐的说着，把自己知道的不是战争的、灰暗的事情搜肠刮肚的寻找着说给她听。
可是少女还是静静的，鼻息酣长。
周恒嘉曲指探了探她的鼻端，肃冷的脸上微微的烧红起来，急忙收回手，在鼻端轻放，不自在的暗咳一声。
她已经睡去那么久了，自己却还傻傻的在这里自说自话。
他端起枕畔的杯子，小心站了起来。
之前将她放在帐中，只顾处理廖迁的事情，也没有考虑她住在自己帐中是否合适。
这会儿想起来这一层，心中竟莫名的紧张，坐在案旁，眼睛禁不住的向她的方向看过去。
看了半响，急忙转过脸，手指有些颤的整理案上的卷宗，不知何时，他手撑腮再次看了过去。
他没有办法解释自己的行为，常年的军旅生涯让他对自己的欲望压制的很好，身边也不乏上乘之姿的女子，可是沉闷的性格使然。
能接触的几个人中无不都是畏惧他的威严，就算是阿询，亲兄弟一样的关系，对待自己时也是毕恭毕敬，更何况是廖迁。
他亦不曾对谁有过这样的悸动，这么多年来，生活中充斥的无不是无穷无尽的算计、谋划、抵挡，没有半刻自己的思维。
幕帘掀动，黄辉闪进来禀报：“大将军，一切就绪，何时开拔回京？”
“就走吧。”
“是！”黄辉说着挥手出去。
昨夜援军是安津守备大营的人马，现在收拾停当，还是原来的三千人马回京，周恒嘉走过去抱起熟睡的女子出了帐篷。
幕帘一掀，小家伙齐娃就冲了上来，扒住黄辉的手臂叫道：“我就看一眼，就看一眼，哥哥，姐姐怎么样，姐姐醒了吗？”
马车旁廖迁静静的站着，见他抱着晋千与出来，眸中一丝阴狠闪电划过，垂首不动。
周恒嘉肃声道：“怎么还没出发？”
廖迁扑通一声跪在地上：“将军，让廖迁随您去靖安吧。”
楚卫冷哼一声：“怎么，小公主担忧旧主吗？”
廖迁脊背一僵，寒声道：“廖迁不知楚太子这话何意。”
楚卫扶着程明的手，在落后一个马位的马车门边站定，听她这话，转身道：“哦……小公主不知道？那你知道什么？知道卫敛的行踪？知道周恒历在这里围杀我们？知道安津守备的全部兵马出动刚好能拦住周恒历的人马？还是知道……我楚卫还没有死，就有可能泄露你的秘密？”
“楚卫！你不要血口喷人。”廖迁银牙几乎咬碎。
“本宫就算血口，也是因为小公主你打落了本宫的牙齿。”楚卫一句不让，句句紧逼，显然是怒极了廖迁。
“廖迁，你回去！”周恒嘉上前一步跨进马车，冷冽的声音把身周几丈的空气都冷冻。
“将军……”
“嗯……？”马车帷幕将两个人隔开在两个世界中。
“是，廖迁遵命。”马车徐徐开动。
“公主，大将军这是何意？他怀疑公主？”顾阿尔断了一臂，一手握弯刀上前道。
“混账！没听见将军的军令吗？回漠北。”廖迁狠狠的一脚踢在顾阿尔的小腿上，一声骨头断裂的声响将周围的将官们都惊的垂头吸气。
－－－－－－题外话－－－－－－
新年到了……呵呵呵，一切的不愉快都会过去的，新的一年又会是一片艳阳天啦。
新的一年里祝大家马年愉快，求瓜得瓜，求豆得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