驱步上前,左时自司马忌手中接过孩子,看着孩子明显青紫的后颈,眉头一皱,将孩子交给宫女抱下,转身轻声道:“南疆有变。”
司马忌身子一颤,扶住龙椅的扶手,缓缓站了起来。
左时白袍雪衣,冷冷道:“叶唯将军这是何故?要当庭刺杀国之栋梁么?”
一身黑衣的叶唯,眸底浓烈的鄙夷:“篡位之人的走狗,何必污了一身儒袍!”
“左大人,司马忌金殿口吐大逆之言,以圣皇为质,欲图行篡位之实,一身拿捏国之重,该不该杀?”周恒岚站直身子,傲然下视。
“该杀。”左时平静的声音毫无波澜。
“左大人明白大义最好,叶将军,给本宫将司马忌拿下!”
“慢着!”左时平指手臂,挡住叶唯。
“微臣敢问公主一句,拿下摄政王以后,公主预备何人主持朝政大局,预备选哪位大将阻挡雍乾大军发难,又预备如何从漠北六十万大军的铁蹄下保住先皇遗命,保住圣皇的皇位?又如何弹压苍楚和北地草原部族?到时候大周生灵涂炭,百姓陷入水火,这罪孽公主可愿一肩担起?”
周恒岚的脸色随着他薄唇开合,渐渐苍白,挺直的脊背寸寸发疼,虚软。
“摄政王只说太后娘娘欲谦让大位,他可说过要接?公主当庭发难,竟不怕寒了忠君之臣的热血吗?”
忠君?!别开玩笑了!司马忌若忠心,只怕先皇都要笑活过来了。
可是这冠冕堂皇的一番言辞却无人驳斥半句。
不管司马忌忠心不忠心,也不管这大周的皇位他要夺不要夺,大周还真的暂时离不开他,太多的撤肘,太多的漩涡,都必须司马忌一个人撑着,而这漩涡都是司马忌三年来一手铸就,他不要这万里江山,也不准别人有机会要。
叶唯被左时挡住,眼看着恒岚公主的斗志渐渐磨损,眼中的焦灼几乎将空气点燃:“公主!”
周恒岚雪白的指尖不停颤抖,扶在殿门上的金花银饰,心口像是被豁开了一个大洞,冷风呼啸,穿越万里河山,直吹到皇陵的深处,父皇啊!大周就要亡了!
她颓然的摆摆手,示意叶唯退下,徐徐转身,向一地风雪之中行去。
大殿里青白的脸色却没有一人敢扭头送别她。
她要走?!
却没有这么的容易!
司马忌冰冷的微笑像开在暗夜的幽昙,香味中丝丝血气浮动。
“将周恒岚公主拿下!”
“殿下!”左时砰然下跪,无声劝阻。
虚浮的脚步悠悠停住,雪白的女子脖颈天鹅一样傲然,偏着头,一如当年的娇俏,只是眼角的余光却再不复那雪夜里的姗净,微微泛红。
“左大人何必为恒岚自轻自贱了自己,左不过是从这里到那里的一刹那罢了,父皇尚且不惧,本宫又有何惧。”
女子双臂大张,墨色的礼服张开如一只震翅欲飞的蝶,一刹暴雪敷面,额际雪白,墨色的发与雪色融为一色,千乘殿前的阔大广场上只余她翻飞奔跑的轻盈身影,广场四周的墨色侍卫似乎都被她的哀伤震动,拔剑的动作顿住。
似乎是永久,却不过是一刹。
那翻飞如蝶的尊贵女子脚尖一点,震翅高飞,盘旋在滚沸的铜鼎之上。
“本宫是大周的公主,自该随国而葬。”
“公主!”左时膝行几步,厉声呼唤。
沸油上浓黑的烟直上云天……
山崖上浓黑眼眸的男子心中狠狠一痛,似乎灵魂透体而出,手中藤蔓嘭一声被他拽断。
“大将军!”叶凯只觉手中的藤蔓一轻,翻身就要下悬崖捞他。
半空中周恒嘉劲腰一扭,咔咔之声不绝,胯上骨裂的痛处一瞬间逼出了他满头的冷汗,指尖触到山崖上的尖石,运起全力攀住,眨眼之间,从生到死,再从死到生走过一个轮回。
叶凯的心像是被一只手掌抓住,狠狠地绞扭,下面不停摆荡的男人,拼尽了全力伸长手臂想采到山崖上那救命的草药,完全不顾自己脚下不稳,稍稍移动就是粉身碎骨的结局。
他被吓得似乎呼吸也不敢发出了。
周恒嘉却没有他的害怕和不甘,他想的很简单,采到药赶紧赶回去,军中只怕是出了事情了,他心中有些莫名的惊惶,好像刮骨剔肉一般的疼痛在內腹肆虐。
指尖离那小草只有寸许,可是腰上的骨头已经绞扭断了,使不上力,脚下虚浮,真气有些难续,额头渐渐一片冰凉,那是虚出的冷汗。
“叶凯,扯来藤蔓。”他向上面胆战心惊的男人吩咐道。
扶住山石喘了口气,稍稍等了片刻,崖上重新垂下一条臂膀粗的藤蔓,周恒嘉手臂缠上藤蔓,一脚蹬在山体上,随着哗啦啦掉落的碎石,身子一条鱼般流畅的向旁边崖壁上一侧,另一只手虚空一抓,将连着草药的石块一起抓起,遥遥向山崖上猛甩“叶凯接着。”
这大力的动作让藤蔓在尖利的山石上划开一道口子,叶凯一惊,慌忙拉藤蔓道:“你别使力,我拉你上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