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雨一瞬间如同解了人意,肆虐的枯树吱嘎作响,瓢泼之势的大雨将对面的人的视线都遮盖。
然而,血腥气浓郁的城门广场上却没有人动一下,好似一个个钉在岩石上的木桩,挪不动半步。
这样大的风雨,司马忌和周恒嘉的身上却滴水未粘,干爽的衣物在狂风中翻飞,却听不见一丝猎猎之声。
没有人说话,这一刻,眼神的厮杀荡气回肠,煞气如有实质的光墙,把所有的人都阻隔在他们的世界之外。
司马忌冰凉的嘴角一勾,一个冷的渗人的笑纹,他右手一招,小离抱在怀里的三尺青锋嗡嗡作响,一道强光直刺周恒嘉心口。
晋千与惊呼回头,却哪里还有周恒嘉的身影。
她只觉眼前黑影如电,周恒嘉手中刀锋闪过的光芒比闪电更为刺目,连人带刀,狠辣撞向站定的司马忌。
一刹那,天雷撞上地火,冷芒击中熔岩,黑影一往无前的撞上蓝光。
看不见招式,耳边刀剑相击的响声急促而清脆,杀气荡开雨丝,雨丝撞上地面,溅起大蓬大蓬的水花,遮挡住所有人的视线。
蓦然一丝腥气缭绕鼻端。
晋千与被杀气激得连退三步:“周恒嘉!”
她下意识狂呼出口,带着担忧,带着惊怒,带着撕心裂肺的绝望。
司马忌神色一紧,一道血线扬起,周恒嘉飞身一脚将他踢开三丈。
司马忌捂着肩膀,一旋身,勉力站定,不能置信的审视着晋千与:“灵韵?你叫什么?”
小离推开撑伞的侍卫,猛扑过去:“公子爷!您手臂受伤了,让奴婢为您上药包扎。”
晋千与愣怔看着攻击姿势未变的周恒嘉,再看看狼狈捂住肩膀,周身湿透的司马忌。
他眼中有伤痛,有质问,有憎恨,有祈求,一片狂乱和狼狈。
司马忌输了,输的一塌糊涂,不管是此刻的江山,还是她的心,他都输了。
“敢赌,为何惧输,司马忌,你不配做我的对手!”周恒嘉未看他两人一眼,宽刀脱手,嚓一声掷在司马忌面前,迎着匆匆赶来的叶凯的队伍而去。
他身形高大,此刻茫茫雨幕如同天地之间挂上了幕帘,他越走越快,神情冷戾,如同神嫡临凡,亦如杀神将世。
在周恒嘉到达安津治理瘟疫之时,安津大小官吏已经被他尽数撤换成了将军党派,此刻莫说是大家不知道司马忌的突然驾临,即便是知道了,也是不会老老实实地前来迎接的。
这种一触即发的对立之势下,即便是圣皇驾临,安津官吏乃至百姓,也不会有一个人前来迎接。
周恒嘉为人虽刚硬,但爱民如子,对待下属推心置腹。
他身边的人大多很死忠,此刻,司马忌等人站在城门广场上,没有一个人前来见礼,城守的士兵也在叶凯一个命令下,死死关上。
军令如山,即便外面是自己的生身父母也不能有半分迟疑。
司马忌无视小离低声啜泣着为自己包扎肩膀,他只死死的盯着怅然若失得晋千与。
晋千与却没有看到他的伤痛,两个绝顶高手对决,她一声叫破,却不是为他,她怕自己伤了那个人。
在动手之前他就知道,周恒嘉身上有伤,伤在重要位置腰上,后力难继,若不然,他劈廖迁那一刀,怎么可能让她还有力气说出话来?
就是因为知道他身上有伤,他才动的手,周恒嘉若是完好状态,这天下还有谁能制的住他。
可叹他一心认定了会帮着自己的人,心却在千钧一刻偏向了敌人。
可叹他听闻她感染时疫,抛下靖安危在旦夕的局势,不顾下属的劝阻,执意来寻她。
可叹人世茫茫,他心之所属的唯一依靠也在他面前崩塌成了碎片。
可叹他自信满满的二人携手对他周氏恒嘉孤家寡人一个,却原来都是自己的痴心妄想,到头来,自己才是哪个可怜的孤家寡人。
到底是什么让她一转眼心意大转?到底是什么让她走时和回时判若两人?
司马忌心口痛的浑身乱颤,耳边嗡嗡之声不绝,失去了晋千与的恐惧感,让他一时间对人生迷茫不振。
晋千与不可能会爱上其他人,更加不可能会爱上他们的对手周恒嘉,这个想法在他的脑海里扎了根,生了芽,长成了参天大树。
“你说,为何?”
司马忌的声音像一个魔咒,时刻提醒着晋千与,她刚刚干了什么不可饶恕的事情。
“灵韵,你爱上他了吗?”司马忌推开小离,一步一步向她挪近。
“你觉得你可以爱上他吗?你忘记了你的来历了吗?我们!我们两个说白了其实是两个魔鬼,你懂吗?为什么我穿过千年来到周氏江山最薄弱的时刻?为什么楚卫会长的和你前世的爱侣相似?为什么?!你告诉我!”
他越说情绪越激动,最后竟至嘶吼,倾盆大雨将他通身湿透,说什么王爵显赫,说什么温润如玉雕,说什么尊贵好涵养,说什么翩翩佳公子,说什么人间旷世才,说什么春闺梦中郎。
晋千与耳鼓被他吼得嗡嗡乱响,这样夹杂着内力的声音将她镇的心脏砰砰乱跳。
可是她却什么都说不出口,事实上,她现在渴望的就是司马忌的怒骂,她恨死了自己的临阵倒戈,恨死了自己不受控制的心。
冷雨如芒,司马忌发泄一通,理智渐渐回笼,面前的女子形容苍白若纸片一般,冷风迎面狂扑,她瑟瑟如将折断翼翅的蝶,上齿紧咬下唇,苍白的唇角淅淅沥沥一丝血线,水润下唇被她的上齿生生咬破。
她只是目光散乱的站着,任由他的冲天怒火和凄风冷雨扑面而来。
司马忌怒眸似火,斥道:“都是死人吗?还不给郡主撑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