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枝绿叶，鸟雀初生。早春还透着淡淡的寒意。
马车缓缓地前进，一路留下浅浅的印迹。
一只白玉般的手将帘子掀开。隐约可见一素衫女子坐在车内。瘦削的脸略显苍白，眉若远山，目光悠远。
许是寒气浸入，女子捂着手帕轻咳了几声。
马车突然停下了。
女子放下手帕，疑惑地问道：“怎么停了？”
“启禀清护法，前方有人挡住了去路。”
莫清掀开帘子下了车。
“你们这是怎么了？”看着路中央衣衫褴褛的两人，莫清轻声问道。
妇人看到女子，立刻扑到莫清脚下：“小姐，求你救救我夫君呀！他得了重病，我们四处求医，所有的钱都被骗光了呀！求你救救他！再不救他，他就要死了！”妇女神情激动，抓着莫清的裙摆死命扯着。
莫清身后的属下立刻上前欲拉开妇女。她伸手制止了他们，将妇女扶起：“你先别激动，让我看看你相公得了什么病。”
妇女哭着跑回去，将她已昏死的夫君扶起来。
莫清走过去把了下脉，仔细查看了一下。
她起身对身后的属下说道：“把他抬上马车，我先给他治病。”转而对妇女说道：“他的病能治，只是拖得有些久，这些日子又没进食，所以才昏过去。我给他扎下穴，然后给他开个药方。一会儿我让他们送你们回镇子，你抓了药给他吃，过段时间就好了。”
“谢谢好人呐！谢谢你们！真的谢谢你们！”妇女边哭边激动地说道。
待马车走后，莫清骑马继续前进。
忽然一个黑影自前方掠过，属下们立刻拔出刀十分警惕。
“大家小心！”
莫清握紧缰绳。刚刚她似乎看到黑色的衣角……
突然，几枚暗器破空而来。
属下立刻拔刀将暗器挡下。
紧接着一大群黑衣人一拥而上。
马儿受惊，在原地躁动起来。
“保护清护法！”人群中有人喊道。
莫清试图稳住马儿，紧紧抓着缰绳。
慌乱中，她忽然感觉后肩一阵剧痛。是暗器！
马儿瞬间跳起来，狂奔出去。莫清手一松，滚落在地。
黑衣人见状，立刻撤退了。
“清护法！”属下拥上。
莫清脸色惨白，嘴唇乌黑，素衫上到处是血迹。她挣扎着坐了起来：“把包袱取来。药在里面。”
属下们神情紧张，谁都看得出来清护法已经中毒了，若是她有个三长两短，他们如何向教主交代？
包袱取来后，莫清吃下一粒丹药，简单处理了一下。接着说道：“我们，回镇子。肖齐，你先回谷中和教主说我们过几天回去。今天的事谁都不许说出去。”
属下们忙点头，按吩咐行事。
“走。”
……
莫凝雪四人下山后，白影和凌风都急匆匆地打道回府了。
“小辰，派人暗中跟着他们。”莫凝雪看着绝尘而去的两人嘴角噙笑。
莫辰了然：“教主是想了结了他们吗？”
“当然……咳咳，当然不是，除非我已经笨得无可救药。”莫凝雪道，“万毒教的人可能会暗下黑手，嫁祸给我们，你派几个中用的手下去保护他们，毕竟江湖不可以缺了这两人。顺带也观察下他们的行动。”
莫辰了解了莫凝雪的心思后，说道：“遵命。”
……
晨光熹微，露水衬得叶儿越发青嫩。
莫凝雪正在林中练剑。
“凝雪，清儿回来了！”远处是急急向这边冲过来的莫语。
莫凝雪收剑，伸出右手阻挡了一个“亲密接触”。
继而，她稍稍愣了片刻：“你说……清儿，回来了？”
莫语顶着一头乱发点了点头。
随即莫凝雪神情复杂，她一把抓住莫语的肩膀：“清儿现在在哪儿？”
“落月轩。”莫语一脸疑惑，“刚刚笑笑听到这个消息，也是这个表情，你们这是怎么了？”
可惜莫凝雪只听到前半句就飞奔了出去。
莫语一个人站在风中纠结……
……
莫凝雪飞到门口突然停了下来，她闪身躲到门后，伸出脑袋迅速往里面瞥了眼。
屋内只有一个身着淡蓝色衣衫的女子在喝茶。
莫凝雪整理了一下衣襟，扬起大大的笑脸走了进去。
“清儿，想死你了！”莫凝雪飞奔向莫清，莫清玉手一伸挡在了莫凝雪的眼前。
她面无表情地放下茶杯，然后从桌上抓起了一个鸡毛掸子。
莫凝雪双手停在空中，当即大感不妙。一定是有人告密了！
她这个悔啊……
莫清坐在椅子上没有说话，左手一直捋着鸡毛。
每捋一下，莫凝雪的头皮就紧一层。
莫凝雪心虚地笑着：“清……清儿，你听我解释，我……”
突然“啪”地一声，鸡毛掸子断成了两截。紧接着从里间走出一个人，大喊道：“升堂！”
“威武～”接着那人又中气十足地吼道。
这叫个震撼人心呐！
莫凝雪终于发现从里间走出来的人就是莫笑笑，笑笑怀里抱着貂蝉！
莫清鸡毛掸子一拍，莫凝雪立刻打个寒颤。
“还记得我出谷前说过什么吗？”莫清淡淡地说道。
“记……记得，你说我要再犯错就让我拿着鸡毛掸子，右手打左手。”
“那你说说你都做错了什么。”
莫凝雪瞥着莫清的脸色，小心翼翼地说道：“我没有照顾好貂蝉，我不该睡懒觉，不该毁坏门板，不该打莫辰，不该戏弄庄主、门主，不该恐吓笑笑……”
“你知道你这么做的后果有多严重吗？神剑山庄、云霄门要是和万毒教联手，我们灵教将陷入孤立无援的地步。我出谷前和你说了那么多遍，你却还是按着你的性子来。你到底有没有把我的话放在心上？你到底有没有把灵教，把莫家放在心上？”莫清突然起身，声音瞬间拔高。
莫凝雪不敢直视莫清，低下头一言不发。
“你已经不小了。作为一教之主，做事怎么还这么任性？你知道师傅将灵教交到你手上，承受了多大的压力？如今你却……罢了，以后你会明白的。江湖，并非儿戏。”莫清闭眼抚着额头，慢慢坐了下来。
“清儿……”莫凝雪轻唤了一声，却什么也没说出口。
莫清平复了一下心情，淡淡道：“鸡毛掸子一千下，十天后花山节所有的准备工作全部交给你……和笑笑。还有，你自己捅的篓子自己去补。”
莫凝雪沉默，莫笑笑愣了。
为毛会有她？
虽说莫清作为护法，这样对教主乃是不敬。但当初莫羽老教主深知莫凝雪的脾性，便将这督促的重任交给莫清。
莫清扔下鸡毛掸子，一步一步慢慢走出了落月轩。那背影看上去气得不轻。
莫凝雪好半天才反省出几句话：“不是给白影的茶叶里放了信吗？好吧，下次见到他们，一定好好‘款待’他们。”
莫凝雪衣袖一卷，鸡毛掸子飞到了她手中，她很淡定地举起鸡毛掸子打向了自己的左手。
一声闷响后，鸡毛掸子断成了两截。
也不知道是鸡毛掸子太脆弱，还是莫凝雪的力气太大，才百来下鸡毛掸子就只剩下手指长了。
莫凝雪思考了一下，然后像敲木鱼一样数到了一千。
数到一千后，莫凝雪将“鸡毛掸子”随手一扔，正好砸中了旁边昏昏欲睡的笑笑。
莫笑笑一个激灵从地上蹿了起来，她扬起大大的笑脸对莫凝雪说：“凝雪姐姐，你累吗？先喝口茶吧。”
莫凝雪眉毛一挑，说：“你全身上下没有一个地方没抹上毒，你觉得我想自尽吗？”
莫笑笑捂住嘴巴不好意思地说：“凝雪姐姐，瞧你说的，谁都知道你是百毒不侵，小小的一杯茶你还放在心上？”
“那都是经过你们的‘千锤百炼’！不过姐姐我对你的花粉过敏，你还是和我保持五尺的距离吧。”
莫笑笑见献茶失败，嘴巴一瘪，十分委屈地说道：“我知道下毒是我的错。可是神剑山庄的手下太盛气凌人了！他们居然说灵教全是他们的手下败将，完全不堪一击。”
莫凝雪盯着莫笑笑的眼睛：“他们真这么说？”
莫笑笑眨巴眨巴眼睛：“当然是真的。”
莫凝雪眼含杀气，她对着窗外的圆月活动活动了手腕：“很好，凌风，你完了！”
虽然她知道莫笑笑从不说真话，不过，神剑山庄的人确实很欠扁。至于笑笑，她肯定是和人打架打输了，只好给人下毒咯。
莫凝雪拍了拍手上的木屑，抬步往外走去。
“凝雪姐，等……等等，我还有话说。”莫笑笑拦在了她面前。
“你还要说什么？”
莫笑笑一阵心虚：“你知道我除了下毒就只会打架，花山节的筹备事宜……”
“我也没准备让你帮忙，你只要安分一点，别给我们每个人准备一份毒点心，下个月的零花钱也可以给你。”莫凝雪淡淡地说。
“真的？”莫笑笑十分高兴，她伸出双手准备给莫凝雪一个熊抱。
莫凝雪及时地说道：“五尺，请注意。”
待莫笑笑愣在原地时，莫凝雪十分潇洒地离开了。
没有貂蝉的“陪伴”，莫凝雪终于美美地睡了一觉。
不过也许是和貂蝉呆久了，她晚上又梦见有只爪子在挠她的脸。
天刚亮，莫凝雪一个鲤鱼打挺从床上跳了起来。
她正准备抓一抓乱蓬蓬的头发，结果抓到了一团毛茸茸的东西。
伴随着一声尖叫和一声尖锐的“吱”以及一阵鸡飞狗跳之后，莫凝雪飞也似地逃去洗漱了。
“嘶，貂蝉的爪子真不是盖的，我好久都没被抓得这么惨了。”莫凝雪边在花园里转悠着边检查自己的伤口。
莫雨梦正快步走着，抬眼突然看到莫凝雪，她神情一紧，略显慌张地问道：“雪儿啊，你怎么在这儿？怎么这么早就起来了？”
莫凝雪左右瞧了瞧，一阵疑惑：“梦姨，清儿昨天已经回来了吧？我好想不是做梦。要是今天我还睡懒觉，肯定会被训的很惨。”
“清……清儿，嗯，是的。难怪你起这么早。我……我还有事，先走啦。”莫雨梦眼神躲闪地说道。
望着梦姨快步离去的背影，莫凝雪纳闷了。昨晚貂蝉不去找清儿，早上还发脾气，清儿早上也没来叫她起床，梦姨又这么慌张……
突然后方传来暗器的破空声，莫凝雪一个后空翻，左手一抓，手上赫然多了五根银针！
一个瞬息万移，屡试不爽，莫凝雪又抓住了一个人的衣领。
“啊～”男人的尖叫声响彻了整个花园。
“叫毛啊？我还没扎你呢！”莫凝雪吼道。
“哦，没有啊，吓死我了。”
莫凝雪眼一咪，说：“脑袋转过来。”
那人乖乖地转过身，却用手捂住了自己的脸。
“别捂了，小天啊，你算算这是你多少次偷袭失败了？”莫凝雪松手笑道。
“第一千次。”莫天小声说道。
“哦～，我记得我们好像有个约定，你失败一千次后就得帮我做件事，对吧？”莫凝雪心里笑开了花，哈哈哈哈，莫天自己撞上门来，可别怪她无情。正愁没人帮忙呢。
莫天咬牙切齿地吐出一个字：“对！”
莫凝雪淡淡地来了一句话：“那花山节的筹备事宜交给你了。”
“什么？！”
“当然你可以找语儿、嫣儿、小辰他们帮忙。”莫凝雪说完点了点头，这是个好主意，看她多为小天着想。
“可是……”莫天还打算争论，莫凝雪举起手中的银针端详着，莫天立刻噤声了。
莫凝雪欣然转身。
莫天在心里恨恨地诅咒道：莫凝雪，总有一天，我要把你扎成马蜂窝！
突然“刷刷刷”几声，树上落下一堆东西，无数的马蜂飞了出来。
莫天一惊，飞身跳进了一旁的池塘。
只听空中传来某女嚣张的声音：“要是事情败露了，你的下场会比它还惨！”
莫天在水里吐出一连串的泡泡，差点两眼一翻被活活气死。
……
莫凝雪躺在房顶上望着天空发呆。
她还真有点期待花山节的到来。每一年花山节，都很热闹。
除了风筝大赛，大家还会一起赏花，踏青，晚上还会围一桌用膳。
以前师傅和老头儿在，师傅做的菜特别香。嗯……还有……
莫凝雪眨巴了一下眼睛，胸中立刻涌起一股无名火。
死老头儿把师傅给拐跑好几年了！什么打探情报？丫一定在哪块儿风水宝地喝酒吃肉！
今年他们要是不回来，她一定把老头儿的陈年老酒给他喝个精光！
莫凝雪越想越气，左脚一蹬，“哗哗哗”几声，一溜儿瓦就在地上开了花。
正在院中摆弄盆景的莫辰愣了，他抬头一看，那好像似乎是他刚修好的房顶……
莫凝雪感觉到了一道特别的目光，她坐起身往下一看，赫然看见一堆碎瓦和抱着盆景的小辰！
莫凝雪摸着后脑袋“呵呵”笑道：“没事，没事，花山节又不在房顶开，没有人会知道的……”
莫辰一言不发抱着盆景转身走了。
莫凝雪忙跳到地上，将碎瓦收拾了。
“小辰，你这是在做什么？”莫凝雪凑到莫辰身边问道。
莫辰好脾气地说道：“小天让我帮他布置盆景。”
莫凝雪更加心虚了：“哦，是这样，那我来帮你。这盆蓝色的花挺不错，叫什么名儿？”
“风颜花，我娘很喜欢。” 莫辰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语气也非常平淡。
她怎么老是说错话。莫家最不能提及的就是一个人的亲人和身世。要是他们的家还在，还用得着跟她一样姓莫吗？
虽然当初云叔他们都反对让小辰留在灵教，毕竟他不像语儿她们在祈愿轩待过。而且，她曾派人查过小辰的身世，几乎一无所获。但，他身手不凡，当时又是被人追杀重伤。她还是将他留在了灵教，后来还让他加入了莫家。
这几年看来，小辰也不负她所望。
也不知他当年是惹了什么仇家，若非清儿的医术高明，他怕是早已不在这世上了。
只是，他这性子也和清儿一样，冷冷淡淡的。
莫凝雪瞥了眼莫辰后，也一言不发地开始搬花。